第107章 他還是個孩子啊!

第107章 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家小院,馬家婦正在嚎啕大哭,和上次不一樣,這次她是向吳氏求情,求對方看在兩家多年友善的情分下,高抬貴手。

莫要如李笠要求的那樣,讓她全家在李家門前磕頭一百個。

「我家老么,還只是個孩子,不懂事,只知道跟着人學舌,吳嫂,你也是看着他長大的,莫要如此絕情,放過我一家吧...」

馬家婦抱着吳氏的腿不住嚎,馬家小子站在身後,瑟瑟發抖,馬家男人被裏吏攔在院門處,里司則在院子裏調解。

林氏帶着兒子在吳氏身後站着,李笠就站在吳氏旁邊,看着眼前這潑婦。

沒錯,是潑婦,方才從碼頭回來時,龐秋偷偷把前日馬家婦到李家撒潑的事情說了,當時李笠就氣得不行:傳謠也就算了,還敢上門鬧事?

馬家婦之前常來他家串門,當時和吳氏、林氏有說有笑的,沒想到內心陰暗,見着李家生變,迫不及待挑事。

當着吳氏、李昕的面,罵林氏是娼婦。

不說後世,就說這個時代,當着兒子的面侮辱其耶娘,這就是血海深仇,兒子不報仇,那就是不孝。

一個潑婦,教唆自己兒子侮辱別人娘親,打了架,竟敢上門要人道歉。

肆無忌憚欺負孤兒寡母,還讓自家人一起上門鬧事,讓對方跪地道歉,這事情是一句「他還是個孩子啊」就能糊弄過去的?

你當我是白痴?

李笠瞪着馬家婦,這女人知道理虧,哪裏敢向李笠這瘋子求情。

她方才聽人說了,李笠在碼頭髮瘋,要弄得全村家家倒霉,都沒人攔得住,只有吳氏才能鎮住這瘋子。

眼下,就只能纏着好好說話的吳氏,把這一關過了。

「馬家嫂子,我呢,剛回...喂,我跟你說話!!」

李笠吼起來,嚇得馬家婦一個哆嗦,驚慌失措的看着李笠。

「小孩子不懂事,打架,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不對?大夥小時候誰沒打過架,不都是過幾日又玩在一起了?」

李笠如是說,馬家婦點點頭。

李笠又說:「小孩子不懂事,可大人能不懂事?我問你,你帶着人上門,當我娘面罵我嫂子,什麼意思?」

「誤會,這都是誤會...」

馬家婦訥訥,李笠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吳氏有些話不好說,那麼,就由他來放狠話:「我嫂子清清白白,沒道理你說個誤會,這件事就完了。」

「我侄子,被你們當眾羞辱,罵他阿娘是...昕兒你過來!」

李笠忽然變臉,一把扯著李昕,將李昕硬扯過來:「你,有人當你面罵你娘,你為何不和他拚命!」

「我拼了,我拼了!」李昕緊握拳頭,小臉漲得通紅:「他們罵我娘,我和他們沒完!」

「扯!人好好站着呢,什麼叫拼了?」李昕指著馬家婦,對侄子說:「小孩子吵嘴,當不得真,可這女人上門,罵你娘,你拼了?嗯?」

「我、我...」李昕看着眼前這個女人,想起那日這女人辱罵他娘和祖母時的嘴臉,氣得渾身哆嗦。

沒錯,三叔說得對,這女人上門侮辱娘親、祖母,當時他就該拚命的!

李笠塞了一把匕首給李昕,李昕瞬間熱血上涌,握著匕首就要去捅馬家婦。

馬家婦看着李家小孫子握著匕首,看着自己的眼睛像著了火,嚇得面無血色,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起身跑,只是癱倒在地。

一旁的里司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抓住李昕的手,對李笠喊著:「做什麼!你瘋了!!」

「瘋了?我沒瘋啊...」李笠笑起來,一臉不服:「她,侮辱我嫂子,就是在侮辱我去世的長兄,我做弟弟的,能放着不管?」

「她,侮辱昕兒的娘,此仇不共戴天,昕兒為娘報仇,有錯?殺人又如何,他還是個孩子啊!」

李笠一番話,讓里司急得滿頭大汗,沒錯,殺人要償命,但兒子因為娘親受辱,揮刀捅死仇家、鬧出命案,官府碰到這種案子,可不敢按一般的路數判案。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既然說主辱臣死,那麼父(母)辱子死,有何不對?

李昕若殺了羞辱自己娘親的人,可以說出於孝心,這件案子,地方官哪裏敢判李昕死罪,還得上報朝廷。

最後說不得朝廷念在李昕是一片孝心、為了維護娘親名聲的份上,判他死罪,然後赦免。

更別說,李昕如今還小,他還是個孩子啊!

然而里司知道,若真讓李昕捅死馬家婦,兩家的仇可就結下了,里司當然願意看見馬家這個潑婦倒霉,但不代表願意看着村裏鬧出人命。

吳氏見兒子言行出格,趕緊把小孫子樓在懷中,里司奪了匕首,指著李笠,假作生氣:「寸鯇!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阿叔!這話我不樂意聽,她到我家罵我娘、我嫂子,一句誤會了,就這麼完了?」

「你嚷嚷個什麼!」里司的氣勢比李笠還高,「那日,我來了,當時就把她罵了一通,不信你問問你娘。」

「沒錯,她是不對,但你讓你侄兒拿刀做什麼?你侄兒殺了人,是要被砍頭的,他要是死了,你娘怎麼辦?你嫂子怎麼辦?」

李笠嘟囔著:「他還是個孩子,官府哪裏會砍頭...」

「聽聽,聽聽,這是個當叔叔的能說的話?」里司說着說着,發現李笠很『配合』,便壯著膽,用手指戳李笠腦門:

「你教唆殺人,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到時官府砍了你的頭,你讓你娘怎麼辦?」

里司如此配合,李笠當然要更加配合:「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得咽!」里司見李笠如此會搭梯子,趕緊抖起威風:「這村裏,是我說了算!我說不許你亂來,你就不許亂來!」

末了不忘搬出吳氏壯膽:「對吧,吳嫂?」

吳氏就等著里司和稀泥,忙不迭點頭,繼續安撫孫子。

李笠不服氣的嘟囔:「那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萬一阿耶、兄長們晚上託夢,罵我無能,護不得娘親、嫂子、侄兒,怎麼辦?」

這又是一個梯子,里司剛好『借用』,轉頭看馬家婦:「吶,人家氣不過,也是有道理的,你說吧,怎麼辦?」

馬家婦只是發愣,里司跳着腳罵:「自己打自己耳光!莫不是想要全家跪在這裏,磕一百個頭?」

馬家婦如夢初醒,猶豫片刻,當着眾人的面自抽耳光,一邊抽一邊口中喃喃:「是我錯了,是我多嘴,是我沒教好兒子...」

馬家男人看着內人自抽耳光,免得全家下跪,臉色雖難看,心中鬆了口氣:李笠帶了一幫人回來,今時不同往日了。

此刻,在院外圍着左鄰右舍,院子裏的情景和對話,眾人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見着潑婦如今自己打自己耳光,給李家出氣,一個個鬆了口氣。

果然還是里司壓得住事。

果然吳氏是明事理的。

果然李家三郎...

大夥看向李笠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果然李三郎夠狠,今後可惹不起....

馬家婦自己打耳光,打得面頰紅腫,小兒子見了,上前抱着娘親,哭得撕心裂肺:「我錯了,是我錯了,莫要讓我娘再受苦了...」

事已至此,潑婦受了教訓,熊孩子知道錯了,李笠覺得火候差不多,要見好就收。

畢竟只要自家還在村裏過日子,就不能把事情做絕,也得給里司面子,卻一臉不服的哼哼唧唧:「我不服...」

里司立刻作勢敲了一下李笠腦門:「不服也得服,這裏,我說了算!」

吳氏見着馬家婦的臉腫起來,當眾認錯、自抽耳光,自己心中的氣也消了,趕緊上前,把馬家婦攙起來:「行了行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里司見事情解決,而且是在自己調解下解決,更高興,對着圍觀人群揮手:「散了,都散了!有什麼好看的!」

里司抬頭看着屋頂上蹲著的武祥等人,罵起來:「黃團,你們幾個猴崽子又上房頂做什麼!」

武祥和同伴趕緊下來,賠笑:「阿叔,這不肚子又餓了么,喝風呢。」

「滾!肚子餓,回自家吃飯去!!」里司罵罵咧咧的,和李家人說了幾句,便帶着人往外走。

曲終人散,李家小院恢復平靜,這幾日以來環繞小院的壓抑氣氛,隨着李笠的回來,隨着李笠接連兩場「發飆」,已然消散。

李昕見着阿娘回來,又見叔叔厲害,把欺負自家的那些壞人都教訓了,高興得又哭起來;

林氏被小叔子救出來,回到兒子身邊,喜極而泣。

吳氏見着兒林氏平安回來,兒子平安回來,還教訓了潑婦,同樣高興得眼眶發紅。

院外,馮駔主目睹了整件事,算是對李笠的能耐有了直觀的了解。

他看得出,李笠實際上是在虛張聲勢,故意行為張狂,為了保護家人,不惜自己做惡人,以此襯托娘親明理、里司處事公正。

解決事情的同時,還讓里司漲了威風,果然是會做人。

李笠見事情搞定,心裏鬆了口氣,他不可能事先預知今日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一切都是隨機應變,根據事態發展,隨時調整自己的「應對策略」。

李笠再次為家人及村裏朋友引見客人,包括他的部曲,今日回來,李笠特地扯上馮駔主,就是為了『闢謠』。

如今果然派上用場,把傳謠、造謠的人,狠狠收拾了一番。

從此,除非李笠死了,否則白石村不會再有人敢傳李家的謠言。

李笠讓趙孟娘等幾個婢女帶着行裝先到後院安置,自己招呼客人進屋,又讓賈成、武祥等人陪坐,新朋舊友坐在一起,讓李家充滿了歡聲笑語。

看着一家團圓的場面,他這幾日提着的心,才最終放下:一場風波,總算是平定了。

人性複雜,許多人不是大奸大惡,卻有『恨人有、笑人無』的心態,這種心態很容易因為某件事而放大,然後彙集起來。

形成群體意識。

一群人,就這麼被群體意識聚集起來,冷言冷語,欺負無辜的個人,在群體意識里,沒有人覺得自己做錯了。

那一世,他見過太多例子。

流言可以殺人,但很多傳流言的人,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故意忽略這一點。

。。。。。。

午後,吳氏坐在正堂門口,一邊縫衣服一邊和兒子聊天,又看看院子裏忙碌的趙孟娘。

此刻,趙孟娘在廚房門口站着,指揮幾個婢女燒水煮飯做菜。

她身着布裙,頭上扎著頭巾,挽著袖子,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婢女們在她指揮下做事,忙而不亂。

雖然趙孟娘來李笠家才幾日,但因為平日做慣了事,幹活麻利,又肯動腦子,脾氣也好,所以,被李笠任命為「管事」,調度家中諸婢女。

吳氏和林氏一開始不相信趙孟娘的能力,持懷疑態度,結果趙孟娘表現出色,短短數日,就能『人盡其用』,安排婢女們把家務辦得井井有條。

如此一來,吳氏和林氏根本就不用具體過問什麼雜務,只需要和趙孟娘說,趙孟娘就能安排得妥妥噹噹。

現在,吳氏看看這個幹練的『管事』,看着這個臀寬過肩(意味着好生養)的小娘子,很滿意。

吳氏是過來人,所以能看出來這模樣俊俏的小娘子未破身,經過幾日觀察,覺得趙孟娘真的不錯。

而李笠並沒有把趙孟娘的可能身份說給吳氏聽,只是說此人新來、不知底細,得先看看再說。

雖然李笠說把趙孟娘帶回來,只是做件善事,給這苦命的小娘子有個依靠,不過吳氏可不會輕易相信兒子說的話。

覺得兒子沒道理無端端帶個美貌小娘子回來,必然是起了成親的心思。

想到這裏,吳氏低聲問:「寸鯇,娘有話問你。」

「娘有何事?」李笠琢磨着手中的一個裝置,頭也不抬。

「那個趙娘子,你看中了?」

李笠抬起頭,一臉驚訝:「我看中她什麼?人家清清白白的。」

吳氏見兒子裝傻,笑道:「你是想收了她吧?」

李笠撓撓頭:「那是以後的事,如今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吳氏喃喃著,梳着總角髮髻的兒子口中說出這種話,她真想笑:「我和她這般年紀時,就已經和你阿耶成親了。」

「這年頭,十三、四歲的娘子就要嫁人,你還說她是個孩子?大戶人家十五六歲的兒子成親,那也是很常見的。」

李笠不打算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支吾著,吳氏見狀又問:「寸鯇,那個作場,果真能賺錢么?」

「當然。」李笠抬起頭,對着娘親笑起來:「等孩兒調試好機器,開始正常生產,作場就是搖錢樹了!」

「可是...」吳氏有些懷疑,她從兒子口中得知作場要做的『產品』后,根本就不相信這普普通通的產品能賺大錢。

見兒子信心滿滿的樣子,她依舊不敢相信:若這玩意能賺大錢,那千百年來,不早就有許多人發大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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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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