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最為脆弱

「走，一個個跟上，後面別擠，也別落下。」燕六在黑暗之中主持大局，如今他們就差臨門一腳，只要攀越過低矮的西城土牆，今夜便可宣佈大功告成。

「嘿嘿，燕六大哥，您今夜此舉定會讓紅陽女刮目相看，等咱們回村莊后，定要與紅陽女好好絮叨絮叨今夜的成果！」

燕六一聽這個，頓時精神大震，就算平日裏紅陽女對他依仗頗深，仍覺得他是一個魯莽不堪大用的人，這一把大火，的確能為自己正名！

「那是，不就是海津城小小倉庫罷了，就是整個海津城，都不在話下！」

燕六得意的話音還沒落，鐵鈎子剛剛掛在城牆上還未攀爬的白蓮眾人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很明顯，這腳步聲並非自己人的，他們一個個都在靜靜等著出城，在這裏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哪有閒情逸緻亂逛呢？

那不是他們，又會是誰的呢？

眾人愕然間，卻發現背後趕來一大群人，他們高舉火把，火光大亮，將白蓮教所有人驚慌的面孔照了出來，來敵人數眾人，離他們最近的敵人在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虎視眈眈的望着白蓮教一伙人，而後面的腳步聲仍很嘈雜，許多人仍絡繹不絕往這裏趕來，絲毫沒有停止的意味。

這......到底來了多少人？

燕六慌了，他六神無主，整個人好像神遊天際一般，恍恍惚惚難以相信眼前的現實。

「哈哈哈，真有你的，果真是在西城，今夜可算逮住這幫賊寇了！」

「人嘛，無論何時都需要動腦子思考，不然與動物何異？」談話的是方才看守東城海港倉庫的兩名百戶，在救火無望后，他們決定破釜沉舟，只有抓住兇手，才有可能戴罪立功免受責罰。

不朝最近的東城追，卻反其道而行之向西城跑，看似荒唐的決定卻蘊含着很深的道理，並且效果絕佳，竟真的找到了這伙賊寇的蹤跡。

就在後面部隊落位之時，陣前蹲站的士兵已作好架勢，一具具散發着冰冷氣息的連射機弩伸了出來，機弩上早已裝好的弩箭幽幽指著面前的百餘白蓮教骨幹分子。

從弩箭手兩旁，分作兩支隊伍，也呼啦一聲衝上不少士兵，人人手中鋼刀出鞘，刀刃映着火把艷紅的光芒，散發出地獄岩漿般的氣息。

乾淨利落的出場，看的出來，這是長久以來練習出的默契，好歹他們肩負重職，不可能全部都是酒囊飯袋，平日裏的應急訓練還是有的。

這再一次印證了紅陽女決策的正確，她一介女流之輩，目光卻要比男子更加長遠，能夠透過表面看清實質，看得出倉庫守衛並非善茬，只能智取不可硬奪。正如她的預料，在燕六率領下的一眾白蓮教，此刻陷入了最為兇險的境地。

這三名百戶中最精明那位，自然是今夜的總指揮，他站於最前，二百多斤的龐大身軀擋再正中央，一臉橫肉惡狠狠的目光冷冷掃過燕六等百餘人，白蓮教背靠城牆，正面是憤憤不平的朝廷士兵，鐵索剛剛扔到牆頭，明明就差一步，便可獲得生機，可這一步之遙如同天塹，是他們難以逾越的鴻溝。

士兵們士氣高漲，就是因為這伙賊人，才導致他們需要承擔恐怖後果，如今抓住了元兇，哪又有心慈手軟的道理呢？

肥胖卻又凶神惡煞的百戶忽然暴烈大喝道：「無恥賊人，圖謀不軌，燒我倉庫，禍我弟兄，若非我等追得快，便會因東港惡行受重責，不過我素以慈悲著稱，只要你等速速放下兵刃，束手就縛，我便能給你們留條性命！」

話雖這麼說，但他也不過是想減輕傷亡罷了，不費吹灰之力抓到賊寇自然為上上之策。若真打鬥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能，手下們安逸許久，誰還記得手裏的這把刀是如何殺人呢？更何況將死之人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這種事他可不是一次聽聞，甚至見都見過幾次。

人數多於對方一倍有餘，卻仍未有絕對勝算，如今地形本就不利於多人戰鬥，對方背靠城門死守，能衝到他們面前的人數是既定的，被擠在後面的人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便給他們起到很好的緩衝機會。

所以不戰而勝，才是最為理想......

白蓮教眾人面色蒼白，來人利落的排兵佈陣手段震懾到了他們，那一把把弩箭，又該如何對抗，沖不到人家身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已被射殺殆盡，而且從人數來看，是絕對不佔優的。

這場戰怎麼打怎麼那麼輸，怎麼打怎麼死，白蓮眾人沉默著，其中不少人心中甚至產生投降的念頭，期待對方真如方才所說，能留他們一條性命。

他們背倚城門，各自為戰，不過與官兵對視的眼神卻顯得格外怯懦......

燕六一聲不吭，他站在戰爭第一線，如同一座大佛保護著身後的教眾，這一瞬間，他已權衡許多，朝廷會放過他們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白蓮教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幫亂賊罷了，死不足惜，就算真的投降，得到的是比死更殘酷的折磨。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燕六忽然衝天而起，人剛躍起半丈，腰間的刀便已出鞘，雪亮的刀尖直探官兵最前方的百戶喉間。

他的雷霆之舉已代表白蓮教眾人的選擇，如若能一擊必殺，勢必會令教眾氣勢大增，到時候殊死一搏誰說誰贏還不一定呢！

不得不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百戶身邊站着的一眾官兵自然不會讓百戶有失，三五人舉刀便迎上。

兵刃相交的清脆聲音響起，不時伴隨痛苦的哀嚎，西城處的戰火已打響。

嗖嗖嗖！

早早佈置妥當的連射機弩紛紛激射出冰冷的弩箭，箭矢如疾風驟雨，無情地向白蓮教眾頭上傾泄而去，生機轉瞬流逝

直到此刻，有些人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命才是時間最為脆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