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不睡破廟
笠帽下已漲紅了雙目，陰翳的目光死死盯着告示兩旁的錦衣衛，駐足看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這人藉著人流的掩護，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不出多時，這則勁爆的消息已傳遍海津城大街小巷，各官宦人家亦有耳聞。
此舉乃錦衣衛所為，前幾日海津眾人覺得錦衣衛沒骨氣，連無賴混混都教訓不得，可沒過幾天，連屍首都掛在城門上示威了，試問，朝廷里又有哪個組織行事敢如此猖狂呢？
雖然並非由善棚那件事引起，但與張衛一同的無賴混混皆不敢靠近一步，甚至怯懦者已收拾行囊離開海津，殺張衛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可誰知道不是由於這件事的記恨。他們賭不得，命只有一條，若連自己都不珍惜，那還有誰替自己珍惜呢？
除了意外的收穫外，仍有幾個不小的影響，城中百姓對錦衣衛感官越來越好，特別是欽差大人鍾逸，當初張衛欺凌那位可憐的女孩，在城上下鬧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最終張衛卻落得無罪釋放的下場，早就有人不滿於衙門的審判，可又礙於他們的權勢，只能當着自己人面偷偷發牢騷，還要擔憂隔牆是否有耳......
設置善棚、抓捕郭友、斬首張衛，哪一件不是鍾逸所為？每一件都是海津城積蓄已久的不公之事，若不是鍾逸主持公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抱憾終生，只能化作鬼來找這幫人報仇。
城中百姓經此一事，鍾逸青天大老爺這個稱呼悄然傳了開來，在城內見到錦衣衛都會主動避讓，無論是漕運還是三衛，皆無這般待遇。
不過這一切都是錦衣衛爭取來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誰對他們好他們豈能不知？
除此之外，對白蓮教徒一事，亦起到很大的威懾效應......
已入深夜，城中悄然無聲，人們早已熟睡進入夢鄉，為了明日的奔波而修養身系，就連犬吠，都顯得如此有氣無力。但在外三里處，有一串破敗的寺廟，這間寺廟供奉的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神，說是神，反倒用妖最為恰當，海津臨水，拜水裏的精怪再正常不過，或許是由於不靈光，寺廟逐漸斷了香火，直到現在，神像身子已坍塌一半，兩處供人居住的屋子也是斷垣殘壁，就差在牆上圈個「危」字。
冷清滲人的怪廟卻在今夜陸陸續續走入不少人，為廟宇增添了不少人味兒，不必多想，在這種時辰來這兒聚集的沒一個好人，而且海津城中唯有白蓮教有如此怪癖。
在錦衣衛的圍追堵截安插眼線下，他們本該幾日一聚的習慣斷了許久，能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難上加難，可為何非對破廟情有獨鍾呢？這是有原因的......
其一，如今城中寂靜無比，若在宅院聚集，這麼大的動靜不愁鄰居與打更的人聽不到，所以這無異於上趕着尋思，既然城內不成，城郊的荒廢院子呢？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在此之前，白蓮教一直有幾個固定的據點，其中以廢棄院落居多，自從上次錦衣衛在院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他們便對這些地方格外上心，導致白蓮教再難找到新的場所。
但破廟卻給了他們機會，古有俗語寧睡墳頭，不睡破廟。古代趕路不像現在，城池之間隔着很遠距離，再加上沒有除馬之外別的交通工具，野外趕路，幾乎隨處可見的未曾開發的荒土，很多時候他們也想睡在客棧內，又或者投宿於人家中，可鮮有這種條件。
所以在天黑時，如果沒有合適住宿的地方，他們即便是睡在荒涼的墳地，也不去借宿到破廟中。
這是為何，其一自然是風水上信仰的邪門傳說，哪怕是廢棄的寺廟，之前也曾供過神明，若受之香火，便是敬仰的好神，可一旦受不到百姓朝拜，極有可能轉換為邪神，遇到借宿之人，定要害命。何況廟宇中靈氣頗厚，哪怕是花草樹木，又或者常年在此的蜈蚣蜘蛛，有很大可能成精，遇見它們，就算僥倖逃了一命，也是一件不吉祥的事。
亂墳自然也有忌諱，但是只要膽子大，百毒不侵，任何邪物都不敢近身，依轉世輪迴傳說，孤魂野鬼害人卻也怕人，比起廟宇怪神，算得上小巫見大巫。
當然了，這些不過是人們以訛傳訛罷了，真正的緣由，只要是闖蕩江湖者，皆有所知。
雖破廟太久沒有香火，但許多廟裏依舊有和尚駐守，和尚於世上本就沒有其他的謀生之道，除了施捨的香火錢，便是出外化緣。若守着破廟，仍有可能從香客手中賺取銀錢，古代趕路頗有忌諱，見廟定要上香送銀，否則前路便有可能發生阻礙，所以這幫和尚理論上還是可以憑藉廟宇掙個吃飯的銀子。
一旦遠離寺廟，他們除了向人乞討外，又哪有什麼其餘生存手段呢？
不過窮則思變，這些窮和尚節衣縮食已久，又沒經濟來源，早已沒了是非道德觀念，看到借宿的旅客誰知會不會起了歹心，奪財的同時把人命也捎上。
這個年代一條人命太過廉價，尤其是趕路人，死在他鄉的田間地頭，官府查不查、查不查得到都是不好說的。
正是出於這個原因，白蓮教才會將聚會的地點選在此處，這間破廟有所不同，供奉並非神明而是精怪，這便導致過路行人看它不上，廟裏的和尚為謀出路，只能一個個遠走他鄉，才給了白蓮教可乘之機。
紅陽女居正中主位，是從正門進，在即將進入供奉神像的廟中的台階上，她安靜站着，看着院中愈來愈少的教眾，心裏很不是滋味......
起初人多勢眾，幾乎整個院落站滿教眾，無一處可以落腳，如此**之狀，可到現在，卻成了這幅模樣，真是有着天壤之別。
離她最近的，自然是燕六與一眾心腹，他們分兩列站於紅陽女兩側，再往後瞧，才是白蓮教最底層的嘍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