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策馬揚威，否極泰來 第一百零五章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龍龍與小風的推斷將原本雲霧繚繞的謎團撥弄得漸漸清晰了起來。但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我們似乎太過武斷了。

只是究竟哪裏武斷，我又全然說不出來。

也罷，有了一條全新的思路，總比沒頭蒼蠅一般亂撞要強得多，我告訴自己。

「按照小風二人的說法，毛督來到清風村，一方面是為了弄清王財消失的真相，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貓貓的病情。當然，後者是否為真我們暫不討論。到目前為止，王財與毛督構成了一個死循環：毛督來到村子是為了王財，他要復仇；那麼王財又是為何要來到村子呢？方才龍龍否認了王財來到村子是為了貓貓的病症，那麼難道真像毛督說的，是好奇心作祟？」我暗自尋思著，眉頭緊皺。

就在這時，小蓓在樓下喊了起來，讓我們下樓吃飯。

云云肥碩的身子脹了脹，又縮了縮，迅速化作一團烏黑的影子，落在龍龍身後，同時影子逐漸變得透明起來，直至肉眼無法看到；而龍龍也是一掃之前的少年老成，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折射著天真無邪的童稚目光，一隻手拉着我，一隻手拉着小風，蹦蹦跳跳地向樓下走去。

下樓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那是今天早上，龍龍在一堆貓狗屍體旁邊，抱起一隻野貓屍體，用力擁抱的情景。

我張張嘴，想詢問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只好亦步亦趨地跟着龍龍來到飯桌前。

或許是明確了「同盟」的關係，吃飯的時候，龍龍表現地異常活躍，而小蓓看着龍龍開心的樣子，也是如釋重負地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

吃過午飯，小風謝絕了小蓓「再坐一會」的客套，跟二人簡單道了個別，便拉着我走了出去。

我不斷給小風打眼色，但小風置若罔聞，幾次打斷我想要留下來的話頭，硬生生將我帶出了大門。

走出小蓓家，小風長出了一口氣，對我道：「我知道你剛才還想問些什麼，不過保險起見，我們不能再留下了。」

「為什麼？」我一臉問號，「怎麼回事？」

「方才吃飯的時候，我發現客廳里有一本散落的手抄本。」小風道，「一開始我並不在意，但後來我發現露出來的那一夜上寫着今天的日期，就找機會看了看。」

「上面寫着什麼？」

「是一個統計數據，就像日記一樣，每一頁都是一天，上面做了一些統計。」小風道，「當然，有的日期頁是空白的，但有的日期頁寫了名字。」

「寫了名字？」

「是的。」小風道，「前面的半本中，有很多空白頁面，但從一個月前開始，幾乎每一天的頁面上都寫有名字，而在今天，一樣也寫有名字。」

「是挺詭異的，可是這根我們離開小蓓家有什麼關係？」

「今天的頁面上，寫的是你的名字。」小風沉沉道。

「什麼！？」我迷惑道，「這該不會是生死簿、黑名單一類的東西吧？」

「不好說。」小風道，「值得注意的是，王財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

「......」我沒有接話，一瞬間感覺身上和煦的日光變得冰冷起來，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當然，也可能是我想歪了，不排除第一飛這個名字指的是今天凌晨消失了的那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傢伙。但保險起見，還是趁早離開為妙——畢竟單純統計的話，根本沒必要寫得像記日記一樣吧？萬一，龍龍的手上沾有這些名單上的人的鮮血呢？」小風道。

「毛叔怎麼辦？」頓了頓，我問向小風，「雖然按照今天龍龍的表現，應該不會對毛叔下死手，但我們應該去哪裏找他？」

「這你不用擔心。」小風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玻璃瓶，瓶中隱約看到霧氣瀰漫：「吃飯的時候，龍龍將這個交給我了，告訴我四五個小時后，毛叔就會醒來，屆時他自己會出來的。」

「那就好。」我長出了口氣，「毛叔雖然有很多不為人所知的秘密，但我總覺得，他是絕不會坑害我們的。」

小風笑了笑，沒有接話。

我與小風先回到旅社，退了房間，還因為超過12點退房被老闆加了鐘點房的費用。

老闆壯碩的身軀下似乎也隱藏着一顆大陰陽師的心，唧唧歪歪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我本就心情很差，一時沒忍住，沖着老闆罵了一句：「DOG東西，你是真的DOG啊！」

出乎意料的是，老闆聽了我的話，居然面不改色，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我頓時反應過來，這老闆好像本身就是狗，我罵他是狗，他會生氣才怪。

回到住所后，我與小風將瓶子放在窗台上，兩人斜倚著床梆，一言不發，各自想着心事。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我有點受不住這種靜寂的氛圍，起身上了個廁所，點了根煙，回來的時候，小風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半躺在原處。

我乾咳兩聲，嘗試着去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開玩笑道：「小風，你小子該不會上輩子是只烏龜吧？這麼能憋？」

「滾你丫的，你上輩子是頭種豬吧，這麼蠢，還這麼花心。」小風啐了一口，鄙夷道，「這個村子的疑點實在是太多了，我有點混亂。尤其是毛督與王財的加入......」

「休息下，我去買點啤酒。」我說，「不管怎麼說......」

「等等！」小風突然抬起頭，一雙眸子裏滿是精光。

「怎麼了？」

「我想我好像瞬間想明白什麼了！」小風一躍而起，朝我撲了過來。

看着小風一臉興奮地沖向我的懷中，我嫌棄地一轉身，右臂鼓足了力氣，一巴掌將他捶翻在地：「你小子注意自己的舉動啊，我可是直男！」

「你聽我說，我明白了！」小風全完不顧自己身上的疼痛，彈簧一般蹦了起來，雙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晃着：「我想我猜到清風村的秘密了！」

我頓時愣在了原地。

「你......你說你猜到了？」我激動得差點說不出來話：「告訴我！快！」

「多虧了你剛才嘲諷我的那句話。」小風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我之前不是沒有想過這一點，但直接被我PASS掉了。可是你剛才的那句話讓我突然明白，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我的那句話？莫非是......？」

「對，就是上輩子是個烏龜那句話！」小風道，「事實上，從你跟我、毛叔說這個村子裏的村民可能是動物開始，我就有過這個想法，後來聽阿婆講了清風村五十年前小女孩的故事，聽到五十年前，惹事的村民生下的孩子彷彿被什麼東西附體一樣，經常在夜間露出滲人的目光，我的這種想法就更加強烈了，但至始至終，都有一個問題否認了我的思路。」

「等等，你等下。」我打斷了小風的話，「你先告訴我你的想法是什麼！」

「這個村子裏的人......」小風壓低了自己的額頭，故意陰涔涔道：「擁有前世的記憶！」

「你說什麼！」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不是我肺活量小，我感覺我能將這個村子裏的涼氣給吸完：「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小風道，「想想王毅的物我兩忘，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提到王毅，我又回想到了那天晚上，整座清風村都拔地而起，圍繞着王毅翩翩起舞的畫面。

也是，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只不過，這個想法一直被我否認掉了。」小風道。

「為什麼？」我不解道，「刨除可能與不可能的因素，這個設想倒是可以完美地解釋這個村子存在的各種謎團啊！」

「解釋是可以解釋，但是......」小風頓了頓，繼續道，「這個村子並非僅僅是人有着動物的習性這麼簡單，而是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有動物的習性，同時，也有相當一部分動物，有人的記憶。可是為什麼這麼巧，人的前世記憶全是貓狗，而貓狗的前世記憶又都是人呢？」小風道，「有人操縱着這一切么？女孩的詛咒？根據樊仇的記憶，上古時期確實有人做到了這一步，可以肆意控制新生生命的前世記憶，但這種破壞天道人倫的秘法是要遭到天譴的。雖然那個人的實力也已經達到了超脫世人認知的範疇，但依然被天道所毀滅。所以，這個設想是不成立的。」

「那麼你否定掉這個設想之後，又是怎麼認為的？」

「人格操控。」小風道，「在某種力量的操控下，村民的人格與動物互換了。就像小說中寫的那樣，靈魂互換。我們昨晚在旅社看到那三隻蒼蠅的時候，也是這麼推測的，是人，被變成了蒼蠅。至於五十年前，惹事村民生下的孩子不正常的表現，或許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不錯，昨晚我也是這麼想的，人被變成了蒼蠅。」我點頭道，「那麼現在呢？」

「剛才你的一句話點醒了我。」小風微微一笑：「上輩子，嘿嘿。如果說，這個世界真的存在轉生，而這個村子所有人與動物的轉生都被人為操控了呢？」

「你是說......？」

「無限輪迴，而且是帶着記憶的無限輪迴。」小風道，「如果幕後之人將整個清風村的村民以及動物的輪迴局限在村內了呢？」

「你是說，整個村子就是一個大法陣？」

「不錯！如此一來，所有死亡生物的記憶不會流出，全部被幕後之人所掌控；而生物的輪迴也只能在圈內進行，更由於輪迴範疇極小，秘術對實力的要求也會大幅降低，甚至能夠騙過天道的懲罰！」小風說着說着，眼圈開始變紅。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我喃喃道，「對了！還有！還有村子那個三代之後本地人的設定！或許，三代之後的血脈也是這個法陣的催化劑之一！」

就在此時，一隻懸浮在我們窗外的蒼蠅悄悄飛走了。

在一個角落裏，一名藏身在陰影中的男人嘴角劃過一個詭異的弧度：「這兩個小子，腦洞還挺大。只可惜啊，只可惜——」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男人身後，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