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難耐

第85章 難耐

第85章難耐

赫梯帝國是以首都哈圖沙什城為中心的城邦聯盟,是個中央集權制帝國。皇帝是統攬軍事、行政、外交、司法、宗教等權力的最高統治者。「太陽」是皇帝的王銜。但和其他君主制帝國相比,赫梯帝國的皇權還需要由六位貴族官吏組成的元老院監督。而在赫梯有六大貴族,元老院的人員便是從這六大貴族中挑選出來的,並且都是德高望重者。

朝會,是皇帝每天早晨都要開的會議。和中國古代的早朝一樣,處理軍務大事、緊急政務,以及對每個城市的市長所奏上的報務做統籌管理。

議事殿上,薩魯坐在最上面的王位,而右邊低一階的座位是屬於皇妃的後座。在赫梯,皇妃是帝國地位最高的女性,也享有處理政事的權力。不過,此刻華美精緻的後座卻是寂靜冷清,因為皇妃已經離宮兩月,至今未歸。而左邊低一階的是宰相的座位。

再下一階,左右各有三個位置,呈扇形排列,這是六位元老院官員的座位。大殿上則是兩排直線形的座位:左邊的是文官,右邊的則是武將。

此刻,議事殿裏除了後座虛席之外,其他座位都已坐滿了人。薩魯將手肘擱在扶手上,手掌則撐著下顎,一雙凜目英氣逼人,冷峻地掃向一干官員。他的另一隻手裏正持着書記官剛遞上來的書信,他對書信上所寫的內容,不是怒或喜,而是一種寒徹心扉的冰冷,以及嘲諷。

那是一封求婚信件,是希臘王親筆所寫,內容是有意將希臘的第三公主下嫁於赫梯皇帝,以求兩國結盟。

這對赫梯帝國來說是一件喜事,身為皇帝的薩魯沒有理由拒絕。因為赫梯屬於高原國家,海上軍事相當薄弱,如果和希臘結盟,那麼赫梯便如虎添翼,國勢將更為昌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絲毫沒有喜色,半晌都沒有出聲。

他的反應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你看陛下是怎麼了?」身為元老院之首的默布用膀子推了推身旁的宰相路斯比。

「陛下是想要女人了!」路斯比捋著白須,說出的話實在有點為老不尊。

默布瞪大眼睛看着他,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可能會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

路斯比示意他少安毋躁,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陛下想要的女人,你說還會有哪一個。」

默布愣了愣,看向薩魯那張鐵青的臉,下一秒就明白了——陛下這是想念皇妃殿下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倆那麼明白的。

「陛下,這對赫梯來說是千載難逢的喜事,請陛下立刻下令準備大婚相關事宜。」元老院之一的戴馬斯議長站起身,恭敬地作揖道。

「陛下,希臘的海上軍事放眼整個西亞無人可敵,五百戰船驍勇無比。這對我國將來在大綠海(今地中海)的軍事上有莫大的幫助。」議長梅布拉也不禁附和道。

話音剛落,殿內便附和聲涌動,大多是贊成這門婚事的。但也有那麼兩人沒有出聲贊同——那就是默布及路斯比。只見兩人彼此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安坐在位子上,只是用眼神交流着信息。而立於路斯比座位后的伊斯,神色卻是陰沉得很。他現在官拜小相,屬文官,是宰相的副手(類似於現在的行政助理)。

薩魯將這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滿朝官員之中也只有這三人是最了解他的。

他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你們真的以為希臘王有意與赫梯結盟嗎?」

戴馬斯錯愕地看着眼前年輕的帝王,「難道不是嗎?」

「好吧,如你所說,赫梯和希臘結盟,可以藉助他的五百戰船來抵禦大綠海的外侵,的確於帝國有益。那麼反觀希臘,它能得到什麼好處?」

「這……」戴馬斯遲疑了。希臘在愛琴海一帶無人能敵,但大綠海與愛琴海有所匯通,他們的戰船在海上驍勇無敵,也是防禦敵國進犯的最好武器。如果和赫梯結盟,他們似乎得不到什麼好處。

「怎麼,你還不明白?」薩魯瞅了他一眼,調整了一下坐姿,淡淡地提了個醒——「鐵。」

戴馬斯一震,即刻明了。

鐵是赫梯常勝不敗的利器,但如今的西亞唯有赫梯精通煉鐵的技術,可以說是讓他國不得不防備,又極其想要得到的東西。

「陛下說得很對,希臘此次求婚絕對是另有意圖。」路斯比捋著白須,笑意盎然,「我們非要海戰嗎?平原上戰車更為有利,而我國素來以戰車打仗聞名,何必需要希臘相助。」

「宰相說得對。希臘分明是想藉機套取煉鐵的秘密,暗鑄武器。此舉的確大有蹊蹺。」默布也跟着起身道。

兩人一唱一和極為默契,在場眾官員無不推翻剛才的贊同,齊聲嚷道:「陛下英明。」

顯然這樁婚事即將胎死腹中了。

這可是戴馬斯絕不想見到的。除了五百戰船外,他也有意讓皇帝迎娶這位公主,但顯然皇帝沒有答應的意思。

「陛下,聽說這位希臘的第三公主品德兼備,容貌也是希臘之冠。既然希臘王有意,陛下後宮又極度匱乏,不如……」戴馬斯再次提議。

「你想說什麼?」薩魯擰起眉宇,凌厲的眸子像把利刃。

戴馬斯吞了吞口水,壯膽道:「陛下,皇妃殿下雖貴為米特女王,但身份總是比不上一國公主。而陛下近年來也未再迎娶任何妃子,子嗣也只有三位皇子。我國未來的儲君責任重大,臣認為,如果公主能誕下皇子,是帝國之幸,也乃百姓之幸。」依照當年的鐵列平皇帝繼位法,赫梯無論庶出或嫡出,均是長子繼位。但這條繼位法早已被如今的皇帝廢棄了,也就不存在非長子繼位不可的規矩。

「放肆!」一聲怒喝,讓眾官員莫不冷汗涔涔。

「陛下。」戴馬斯慌忙下跪,「臣是為帝國着想。」

「我看你是別有意圖。」

「陛下!」戴馬斯急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處處和皇妃作對。她到底哪一點做得不好了?」薩魯猛地從王座上站起身,狹目微眯,狠辣之色盡現。什麼叫「她比不上一國公主」,在他看來,天下的女人加起來都未必能及得上她。

「陛下,臣只是為國家着想,絕不是和皇妃作對。」戴馬斯慌亂地壓低身體。

「好一句『為國家着想』。」薩魯嘲諷地一笑,「你可知道這是在以下犯上。」

「陛下,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是膽子太大了。」薩魯眉目一挑,寒意四射,「什麼叫『希臘公主誕下皇子是帝國之幸,百姓之幸』!即便我真娶了她,她的兒子也不可能當上皇帝,我早已經立下皇太子,你這不是意圖篡位,是什麼?!」

「陛下,臣只是……」

「好了,你的話夠多了。」薩魯大手一揮,殿外立刻進來一列侍衛。

「陛下!」

「把他拖下去砍了!」薩魯下令道。

「陛下饒命……」戴馬斯嚇得趴伏在地上討饒。

但薩魯充耳不聞,只是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人把他拖下去。

一時間,殿中人人自危。路斯比和默布看着戴馬斯一把鼻涕一把淚也怪可憐的,再怎麼說,這傢伙也是個忠臣,也就是迂腐了點,還有點怕死。但一心一意為國為民倒是真的,平常也找不出什麼錯來。不過今天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誰不知道皇妃是皇帝陛下的心頭肉,寵愛得不得了,他簡直是自己在找死。

剛想開口求情,沒想到伊斯卻先行一步了。

「陛下,戴馬斯議長素來剛正不阿,我想他是為國心切,一時間慌不擇言,還請陛下饒了他。」

「哦?」這倒讓薩魯吃驚了,伊斯向來忠於她,怎麼今天反常了?

「陛下,小相說得對。戴馬斯議長三朝有功於帝國,罪不至死。至於冒犯皇妃也只是為國心切,陛下就饒了他吧。」說話的是路斯比,他向默布使了一下眼色。

後者即刻附和道:「請陛下赦免戴馬斯議長的罪責。」

薩魯皺眉,看着這三人,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他們全吃錯藥了?即使如此,凡是對她不敬的人,他都會一個不留。

見他還未妥協,伊斯再次求情道:「陛下,皇妃殿下曾多次讚揚戴馬斯議長,相信如果皇妃在的話,也會反對。」

「她有讚揚過?」薩魯挑眉,怎麼沒聽她說起過。

「是的,陛下。」

薩魯坐回王位,睥睨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戴馬斯。這老傢伙的確是個忠臣,要是殺了也可惜。

「好吧,那就饒了他。」

「謝陛下,謝陛下。」戴馬斯連忙磕頭謝恩。

薩魯也無心再議政了,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去。

過不了多時,人去殿空,徒留他一人正坐於王位。視線看向虛席的後座,更加心煩意亂。

殿外,剛撿回一條命的戴馬斯走到伊斯跟前,「謝謝小相為在下求情。」他雖是言謝,實則有個很大的疑惑——照理說,伊斯不該幫他的。

「議長,不用謝在下,該謝的是皇妃殿下。」伊斯看都沒看他一眼,朝前走去。

戴馬斯愣了一下,慌忙趕上去,「小相這是什麼意思?」

伊斯停下腳步,視線在他困惑的老臉上轉了一圈,隨即說道:「皇妃殿下離宮之前曾囑咐過我,如果議長哪天不小心得罪了陛下,她又不在,叫我力保議長的性命。」

「咦?」何時皇妃對他這麼好了,他好像一直是在和她作對啊!

伊斯冷笑,「皇妃殿下說議長只是迂腐了點。」

戴馬斯的臉皮抖了抖。

「腦袋也糊塗了點!」

他的臉抽筋了。

「嫌貧愛富了點。」

他無話可說。

「長得實在不太討人喜歡。」

他的臉開始黑了。

「但是……議長對赫梯是絕對的忠誠。」

這話不錯,戴馬斯的臉色好了點。

「愛國也愛民。」

沒錯,沒錯,他幾乎要笑出聲來了。

「最重要的是……少了您和皇妃殿下作對,她會覺得很無趣。」

「啊?」

一回到皇帝的寢殿,薩魯將褪下的披風拋給緊跟在身後的梅諾。赤裸的上半身,裸露的六塊腹肌,陽光灑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讓他看起來充滿了力與美。他下身只著一條白色的腰布,腰間是一條綴滿紅瑪瑙的黃金腰帶。矯健的腿部肌肉,說明了他經常鍛煉,絕不是只會躲在深宮裏生活糜爛的君主。此刻即便沒有帝服加身,他也是頭雄壯的獅王。

他來回踱步,神情微怒,仰頭喝下梅諾遞來的美酒,「今天有奧利的信沒有?」

「還未收到。」梅諾接過他手中的杯子,「陛下,是否要用早膳?」

「不用。」他轉身坐上椅榻,在聽到梅諾的回答后,臉色更陰沉了幾分。

梅諾戰戰兢兢地站立在一旁,「陛下是否在擔心皇妃?」

薩魯冷哼一聲,「誰說我擔心她了。」話雖如此,但他臉上的表情告訴梅諾:他說對了一半。

不應說擔心,而是想念。

「皇妃聰明過人,又有奧利將軍保護,絕對不會有事的。倒是陛下,皇妃離宮的這些日子,都未曾好好睡過一覺。」每日每夜在處理政事,倦色已悄悄爬上了他的眉間,只不過他裝作無事而已。

薩魯斜躺在椅榻上,用胳膊遮住眼,他的確很久沒好好睡過了。不是不想休息,而是睡不着。缺少了她的溫暖和陪伴,夜晚總是顯得孤寂而漫長,讓他對這冰冷的床榻連睡的慾望都沒有。

只有她在身邊,他才能安睡。

「陛下?」梅諾見他不再出聲,以為他睡著了,便想悄然退下。剛舉步,卻被從門外飛進來的一隻老鷹給嚇了一跳。它熟門熟路地在寢殿角落的一個架子上落下,撲騰了幾下翅膀,然後收攏。

是奧利將軍的勇者。

他還未來得及上前,就看到薩魯倏地從椅榻上彈跳而起,疾步走向老鷹,幾乎是粗魯地從老鷹的腳踝處取下一個小竹筒,也不管它因為他的動作而驚嚇得掉落了幾根羽毛。

梅諾趕緊餵了一塊生牛肉給它。

薩魯從竹筒中取出一小截羊皮,神色與剛才截然不同——是興奮,也是喜悅。

他將竹筒往地上一扔,急不可待地展開羊皮,閱讀起來。

梅諾知道這一定是皇妃殿下的信,她離宮的這段日子,和陛下都是靠勇者來傳遞信件。

想必陛下今天的心情會很好吧!

這念頭剛起,驟然聽到一陣暴喝,頓時嚇得他魂飛魄散。

「該死的女人,從頭到尾竟然都沒問我好不好。」只見薩魯的大手將羊皮揉了個稀爛,眸中染上了一層熊熊怒火,臉頰也抽搐個不停。

他氣惱地坐回椅榻,胸腔劇烈地起伏着。突然他狠狠瞪向那隻正大快朵頤的老鷹。或許是動物的本能吧,勇者似乎察覺到了他利劍般的目光,一雙褐色的圓眸瞬間擴大,鷹爪不安地挪動了幾下,剛想展翅高飛,卻被薩魯一把掐住了咽喉。

一對上他殺氣騰騰的眸子,即使連鳥中之王的老鷹,也像只母雞般誇張地揮動着翅膀。

「陛下!」梅諾驚叫,那可是奧利將軍的寶貝啊。

「梅諾,傳令給御廚,把這隻該死的畜生給我宰了。」話落,可憐的勇者就被薩魯倒拎在手上,遞給了他。

梅諾看着拚命掙扎的勇者,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正不知所措時,薩魯似乎改變主意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勇者,而後者被它看得有點獃滯了。

「梅諾,看着它,別讓它跑了。」

「是,陛下。」

薩魯走到書案前,取出一張羊皮,沾了顏料,然後看了看受驚過度、已經徹底倒掛在梅諾臂彎里的勇者,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這一笑,頓時讓勇者抖了抖,灰色羽毛又飄落了幾根。而梅諾則感到背脊發涼。

薩魯寫完之後,將羊皮塞進竹筒內,視線瞥向被他揉爛的另一張羊皮,不由得蹙眉看着竹筒。

不夠,這樣還不足以讓她乖乖地回來。

想起信上的內容,他邪惡地泛起笑容。

「梅諾,讓人把皇太子叫來。」

「是,陛下!」

薩魯手臂環胸,昂揚地站在書案前,笑意更濃。

露娜,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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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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