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

假象

玉郎和如煙成親后,延暉帶着妻子兒子到了西陽郡時,正是盛夏時節,一家人也沒有另置宅院,就住在州府後衙,三春托通判夫人找了兩個可靠的婆子,火旺和奶娘跟了來,如此又跟以前一樣。

頭幾日延暉只是到衙門裏坐坐,沒有什麼動靜,外界都在打聽新任知州如何,聽說這知州連個師爺都沒有,也沒有宅院,又聽說知州夫人連個丫鬟都沒帶來,還是臨時找了兩個婆子,心裏先存了輕慢,看來是沒有根基也沒有錢財的,說不定之前聽說的不過是空穴來風,想想也是,喬世安那樣的人物豈是一個通判能扳倒的,應該都是督軍的功勞,那督軍是相府的女婿,這知州定是將他巴結好了,就佔了一份功勞,過幾日傳言就跟真的一樣了,若是有根基有功勞,又怎麼會派到這遠離國都的西陽郡來。

過幾日延暉依例拜見了西陽王,回來的路上三春說道:「這西陽王夫婦也太高高在上了,就是皇后也不若他們這般鼻孔朝天,讓我們等了一盞茶才姍姍來遲,進來后又是好一番訓導,還把祖上那點事說得比天大,好象沒有西陽王家族,就沒有大裕王朝,就算我一個無知婦人,都知道先是鳳陽王,然後才是東南西北這四個王爺。」

延暉笑道:「這不是要給我下馬威嗎?這個西陽王稱霸西陽郡慣了的,竟然懶得試探,也不繞彎子,就讓我事事聽他的,言外之意,如若不然就讓我打那兒來回那兒去。」

三春趴在他腿上:「西陽王妃頭仰得老高,我呢不想示弱,脖子都抻得酸了,給我揉揉......嗯,就是這兒,真舒服......她問我是不是沒有貼身丫鬟,我說是,又問我你有幾房妾室,聽到我說沒有,驚得花容失色,說要送我幾個青春貌美的丫鬟,一來服侍我,二來給你填房暖床,又得意洋洋跟我說,西陽王有一十二房妾室,怪不得三十多歲,臉色慘白走路打晃,原來是好色所致,你說這個王妃不吃醋,還挺得意,我就不明白了......」

延暉揉着她脖子笑說:「不說他們了,以靜制動明察暗訪。」

延暉這次將吏部的交待跟三春說得清清楚楚,本來西陽王只是與世無爭的閑散王爺,可五年前老王爺去世新王襲爵,這新王想要恢復祖宗的威風,拿出世代王爺積累的家底,籠絡當地官員,勾搭著多佔田地貪腐錢糧,皇上看西陽郡賦稅如常,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知人心不足,他又拿勾搭貪腐之事脅迫着知州,將兵符交到他手上,皇上得知后,逼迫知州辭官,命延暉前來繼任。

三春噘嘴說:「怎麼丟到你手上的都是些燙手山芋,這些怎麼肯原原本本告訴我?」

延暉手指撫上她的臉頰:「西陽王不同於喬世安,喬世安雖有反心,卻有君子之風,西陽王卻高高在上毫無道理可講,我呢,如今勢單力孤,要找著西陽王短處,收回兵符沒其田產,削弱他的勢力,需要三春全力支持我。」

三春點點頭:「放心,定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延暉笑道:「好,那三春就聽王妃的,將那幾個丫鬟接到知州后衙,也好迷惑視聽。」

三春第二日就派了劉大娘去求王府的管事娘子,午後劉大娘帶了四個嬌滴滴的女子回來,說是擅長歌舞,三春眼眸一轉:「可會舞劍?」

四個女子中為首的回稟道:「王爺是風雅之人,哪裏肯讓我們舞劍。」

三春笑道:「你們來做什麼的,王妃大概跟你們說過,來了我的府上就要聽我的,大人愛看劍舞,今日開始就練著,練好了我來驗看。」

四位女子就在最僻靜的小院子裏拿着木劍比劃,因為王妃交代過,要伺候好知州大人,否則小心腦袋,既然知州大人喜歡,也只好硬著頭皮練了。

如此清靜些日子,延暉到了前衙就坐着喝茶,要不就拉通判和主簿下棋,需要升堂就派同知上去,有來問事的均一句話打發:「依舊例酌辦。」

既不巡查農耕水利,也沒翻看賬簿卷宗,底下人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了,原來知州大人是個愛清閑的,就又大膽起來。

三春早忘了要學琴棋書畫之事,在府衙屬官的內眷中走動,慢慢將誰家驕奢誰家簡樸誰家重詩文誰家重禮儀都摸透了,回來告訴延暉,延暉不解,三春笑道:「多數人家夫唱婦隨,妻子兒女什麼樣夫君就是什麼樣,象喬世安那樣的實屬少數,延暉在衙門中所見,都著了官衣一個摸樣,說話又藏着掖着,沒有經時經事,難以知道真實性情,將我說的記下,再去查看她們的夫君,看看是不是這個理。」

延暉摸著下巴想了想,一把將三春抱在懷中:「還真是,就如今眼前的幾個,通判老實主簿油滑同知隨和,正和三春說的對上。」

三春奇怪道:「你不是萬事不管的嗎?怎麼知道他們性情?」

延暉指指臉上,三春一邊響亮親了一下,延暉方笑道:「我拉他們下棋,棋品如人品。」

兩人就笑着纏綿在一處,身子交纏着,心也貼得緊緊的,一絲縫隙也無......

後院中四位女子隔三差五過來請三春過去,三春看了總是皺眉說不好,比不上國都三流舞妓,過了月余,四位女子自認已練得爐火純青,夜裏想去請知州大人,門卻從外面反鎖,第二日門開了再過去,知州大人卻不見,只聽到知州夫人和劉大娘說話,知州夫人冷笑着說:「王妃竟然能容忍王爺有十二房姬妾,想想大人任蘆洲通判之時,也是有兩房妾室的,開頭還忍着,後來有一個竟然有了身孕,大人本來只當她是個暖床的,因她肚子裏的孩子,對她竟有了幾分疼愛,我一氣之下......」

三春手在脖子上一切,窗外的人聽着她嘴裏的咔嚓聲不禁一個哆嗦,又聽知州夫人笑道:「不過是兩個奴僕,想偷偷處死她們,就如碾死兩隻蚊蠅。」

偷聽的人一溜煙回到院子裏,對另外三個姐妹說道:「這知州夫人原來奇妒無比,大概是不想得罪王妃,才讓我們進來處處為難我們,可嘆我們夾在當中,那個也惹不起。」

另一個說道:「我倒覺得這樣挺好,每日裏好吃好喝的,這個院子又僻靜,總比王府中勾心鬥角的好,我們就好過一日算一日,王妃追究起來,就說被知州夫人鎖在院子裏出不去,再到王爺面前哭幾聲,王妃也不能將我們怎樣。」

四位女子安下心來不說,王妃有一日見了三春,問起來她們,三春笑說道:「大人喜愛她們,兩個已收了房,一個呢有了身孕,她們總說來看看王妃,我訓斥她們,你們什麼身份,王妃金尊玉貴,也是你們能見的嗎?」

知州大人也從某一日起,下午過半就匆匆回后衙,主簿偷偷打聽,原來是后衙有四美,大人惦記得緊。西陽郡大小官員更加放心,各施神通趁著中秋節往後衙送了價值不菲的禮品,知州夫人統統笑納,暗地裏登記造冊,將所有物事收攏在一間空屋裏,留待以後退回。

如此到了秋賦之時,知州大人貪財好色之名坐實,西陽王笑道:「只要有這兩樣毛病,還不是隨本王捏圓捏扁。」

派了府內主簿拿了奏請軍餉的文書來找知州,延暉一笑,沒想到頭一個等來的是這個,因為兵部慣例,軍餉之事需有知州親自奏請,並附上軍中將士花名冊,王府主簿將花名冊拿了來,延暉只要寫個奏摺就是,延暉隨和一笑筆走龍蛇,眼看着就要蓋上大印,又停下了,斟酌說道:「這可是本官頭一次寫請軍餉的摺子,萬一有差池,再貽笑大方,可有以前幾年的,我拿來照着抄寫一份。」

這位主簿仗着樹大乘涼,這些年在西陽郡說一不二,比府衙里真正的主簿還要狂妄幾分,見延暉如此膽小,心裏起了鄙視之意,又惦記着府里剛納的小妾,笑對延暉說道:「以前留底的都在衙門卷宗內,知州大人要不要讓師爺過來查找一番。」

延暉心想,在衙門內就好辦,看看天色已晚,伸個懶腰說道:「那就明日再說,明日寫好定讓衙役送到主簿大人案上。」

更鼓敲了子時,巡門的衙役就看見后衙的角門有人打着燈籠過來,忙過去盤問,近了看清楚是知州大人,忙問大人何事,延暉指了指后衙:「剛剛從妾室房中回來,夫人有些不高興,來前衙歇息會兒。」

衙役心中好笑,臉上也不敢帶出來,恭恭敬敬說聲大人請,延暉擺擺手,橫豎無事,快些睡去,今夜之事不可對人言,兩位衙役應下睡去了,火旺在那頭早捅開鐵鎖,三春鑽了進去,來到卷宗前將士兵花名冊逐年看過,一直看到二十年前......

延暉隱在壁影里,心中好一陣焦灼,他回去后和三春商量,既然卷宗都在衙內,請三春趁著夜色去看看軍中賬冊,三春精於算賬,自然能看出端倪,三春痛快應下,待到了角門,猛然想起三春好象沒拿算盤,是不是一時慌張給忘了,他正想提醒,兩名衙役就過來了,他纏住衙役,火旺從前面高牆躍進,給三春開了大門。

過了一個時辰,衙役夢中聽到有人吼叫,急惶惶過來一看,夫人正指著大人:「想到這兒躲清靜可沒門,今日非得說說清楚,家裏都有了四個還不夠,又想着納新,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原配?」

知州大人一看他們過來,忙陪着笑臉央求:「都聽夫人的就是,夫人,這更深露重的,我們快些回去。」

三春一路數落着,延暉跟在她身後回了后衙,衙役們這才鬆口氣,但願天亮前知州大人別再被趕出來,也讓我們這些人睡個好覺。

延暉進了屋門就問三春:「急死我了,算盤都沒帶,怎麼去查賬冊,不行改日再去,如今找到地方就好辦。」

三春從懷裏抽出一個冊子給延暉,延暉打開一看傻了眼,也是一本花名冊,嘆氣說道:「三春慌張過頭了,這冊子上全是姓名,又能看出什麼端倪來?」

三春笑笑:「這冊子是二十年前的,落了這麼一厚層灰,我得洗浴去,你先慢慢看着,定能看出來。」

......

作者有話要說:三春得展所長......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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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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