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2)

第342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2)

醉酒的漢子惹不得,尤其是還會些武功的。

被人嘲笑他蹩腳的漢語,醉漢勃然大怒,拔出刀來晃來晃去,嘴裏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

「客官啊……」店小二苦苦哀求道:「這位爺惹不得,惹不得啊……」

凌楚瑜若無其事問道:「他剛才說了什麼?」

店小二支支吾吾道:「他……他問候了您家人……」

凌楚瑜將一錠銀子拍在桌上,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替我問候一下他的家人。」

「這個……」店小二有些為難,道:「客官,您就別為難小的了,這銀子只怕有命拿,沒命花呀。」

凌楚瑜將銀子拿回,笑道:「人各有志。」然後學着剛才那醉漢的話,一字不差的還了回去。客棧內頓時鴉雀無聲。

他自幼博聞強記,沿途也聽了一些當地話,有些和漢語發音有些相近,雖不知什麼意思,但聽多了,要複述出來倒也不難。

醉漢聽罷,目露凶光,揮刀便要砍了過來。凌楚瑜右掌穿出,拍在醉漢胸口,砰地一聲,落在一丈之外,昏了過去。

客棧內鬨堂大笑,這裏偏處塞外,往來商客都是身懷本領之人,常發生鬥毆,也見怪不怪,又自顧喝酒起來。

凌楚瑜將酒飲盡,正要離開,卻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又來,右手提着一壺酒,笑道:「兄台,可否占你一角?」

這書生本來是坐在東南角的一方桌上,凌楚瑜猜他來次定有目的,道:「我酒喝完了,這桌子讓給你。」

他不想牽扯太多,剛才出手也是為了震懾這個客棧內那些心懷不軌之徒。

那書生急忙勸阻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這才喝到哪跟哪。我見兄台氣度不凡,故而想結交,兄台今天喝多少酒,都由在下請客。夥計,上酒。」

凌楚瑜聽他儒酸味頗重,但也豪氣,道:「我從不喝陌生人的酒。」

那書生道:「在下方廷滿,甘州人士,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凌不易!」

書生笑道:「凌兄,如今你我已相識,可共飲一杯?」

凌楚瑜微微一笑。

店小二將酒送上,凌楚瑜又叫了十隻粗碗,皆一一斟滿,道:「這十隻碗見空之前,你可以暢所欲言,」

書生聽罷拍手,道:「果然爽快!」但見凌楚瑜端起便喝,他說道:「河西敦煌,自古以來就是絲綢之路上的咽喉鎖鑰,是中原和西域商客往來要衝,商人們在此交易絲綢、瓷器、珠寶和駱駝,但有一樣也極為珍貴,兄台可知是什麼?」

他本意買個關子,讓對方猜上一猜,但凌楚瑜並不理會,在書生說話這會,已連喝六碗,書生急了,忙接着說道:「是丹青。敦煌乃中西交匯處,文化匯聚,其中丹青技法取中西所長,自成一派。自北魏開始,風格迥異,既有注重色彩花紋的西域暈染風格,又不失中原勁細線條勾勒的美感。尤其是壁畫,線條秀勁流暢,色彩鮮艷,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當一聲,十隻粗碗摞得齊整,凌楚瑜將酒漬一抹,道:「多謝!」

這區區一些壁畫丹青,還勾不起他的興趣來。

書生見他就要離去,急忙道:「兄台,我欲前往敦煌,重金求購,但沿途多有馬賊,希望兄台助我。」

凌楚瑜道:「區區一副畫,能值多少?」他從小見過名畫也不少,能值千金的少之又少。這西域壁畫雖獨樹一幟,在中原極為罕有,但說要重金求購,又不是名家之手,卻有不值。

書生從寬大的袖口中取出一畫軸,雙手遞上,道:「兄台,這是一幅臨摹之作,請過目。」

凌楚瑜接過展開,三尺長的宣紙上,在一片沙漠盡頭,是汪洋大海,天上一輪明月照耀,盡顯獨孤深邃之意。這沙漠和大海本就自相違背,不能共存,但是這一輪圓月巧妙地將二者結合起來,不顯突兀,反而讓人有中絕望中仍然充滿期待的感覺。

凌楚瑜為之一震,雖說是一幅臨摹之作,但能中畫中看出筆力極為深厚,秀美又不失大氣,強勁又不失柔美,將這孤獨和希望並存的意境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看向一旁小字:「滄海月明珠有淚」,又是一驚,登時頭皮發麻,以這句詩來表達這幅畫的意境,再合適不過。

「滄海……明月……眼淚……」他心裏暗暗神傷,區區幾字便將他多年獨孤勾勒出來。

書生見他被畫吸引,頗有得色,道:「兄台,此佳作如何?當時標價千金,在下遺憾錯失,如今這幅真跡在朔方軍節度使李德明手中。此去敦煌前,我籌足銀兩,志在必得。若得兄台相助,定當感謝。」

凌楚瑜將畫卷收起,道:「為何不請別人,偏要找我,就不怕我黑了你。」

書生道:「兄台不知,這塞外馬賊兇悍,絕非常人能敵。在下也是在這裏逗留許久,今日見兄台相貌不凡,定是英雄人物,這才厚著臉皮前來。事成之後,定會重金感謝。」

書生此話不假,如今中原王朝早就沒有對河西一帶的震懾之力,馬賊四起,打劫往來商隊,也只有實力雄厚的商會才請得起護衛,普通商人若想做買賣,那便是把頭掛在褲腰帶上。

凌楚瑜想了想,道:「我隨你去,酬金就不用了,我倒是想見見這個丹青大家是何許人也。」

書生拍手道:「一言為定!」

翌日,二人早早便出發,書生方廷滿騎着駱駝在前來路,用繩子牽着小黑。這是駱駝在沙漠遠行的規矩,一來可保持隊形,不易掉隊;二來若遇風沙,也好將駱駝作為避風帶。

方廷滿雖是書生,卻對沙漠極為熟悉,有他帶領,凌楚瑜避免了許多次風沙。

一路上書生也頗為健談,地域風情,詩詞歌賦,無所不談。也曾漫不經心打探凌楚瑜底細,他卻都一笑置之。方廷滿也頗為識趣,便不在追問,將話題一轉,又滔滔不絕起來。

第五日,兩人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就到了敦煌。

此地東有三危山,南有鳴沙山,西面是沙漠,與塔克拉瑪干相連,北面是戈壁,與天山余脈相接,就在這荒涼之地間,生出一片綠色沙洲,猶如一顆沙漠明珠,燦燦奪目。沿途也見過不少綠洲城市,但都不如敦煌生機盎然。

二人在鳴沙山稍作休息,這裏有一汪泉水,形似月牙,名為月牙泉。凌楚瑜喝了兩口甘甜泉水,忽覺地動搖晃,聲若悶雷,急忙奔向丘地,佇足觀望,只見西邊有一隊人馬奮蹄飛奔,朝敦煌而去。

「這些都是什麼人?」

方廷滿跟了過來,道:「都是馬賊化成武士,潛入敦煌尋找獵物,待他們離開后,再伺機劫掠。」

凌楚瑜意味深長道:「方兄你可只請我保護你來到此處,離去卻不歸我管了。」方廷滿笑道:「若凌兄肯送我回去,自當感激。」

二人進了城后,沿途商販雲集,貨物也是琳琅滿目,而且這多有深目高鼻的西域人,牽着駱駝,將香料和珍寶和漢人兌換絲綢、茶葉和瓷器。這裏以物易物極為常見,像方廷滿這樣攜帶黃金的卻少之又少。

方廷滿找了一間客棧安頓下來后,便帶着凌楚瑜前往那個傳說的繪畫大家的地方去了。

行不出二里路,便來到一片小河邊,滿是綠柳滴翠,後面隱約一座小莊院,凌楚瑜不禁詫異,能在此地有如此一座莊院,此人來頭定不小。

越過小橋,來到莊院前,兩名庄丁雙手交叉在胸前,怒氣沖沖。尚未等方廷滿說話,其中一名庄丁便率先開口道:「方廷滿,我家小姐不是說了嗎,你之前所求之事,絕無商量之餘地。」

方廷滿笑道:「我乃誠心實意,還望通報一聲,在下感激不盡。」他面帶謙和,說話得體,凌楚瑜不免生出好感。

那庄丁不依不饒,道:「廢話休言,再不走休怪我們不客氣。」

凌楚瑜有些氣惱,雖說以錢求畫有些俗氣,但如此蠻橫的待客之禮,卻不應該。可方廷滿卻依舊笑容滿面,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叨擾。倘若莊主改變主意,可到城南客棧,在下隨時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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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照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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