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節

「你們不敢？！……你們什麼不敢！……你們什麼都敢！就是不敢剖析自我！為我大明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不但如此，還要污辱君父！說朕整日聲色犬馬，你們呢？不錯，朕是玩了一些，可是你們私下裏都幹了些什麼？不要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朕只是不想說出來。朕的難處、朕的苦心誰會知道？……」

說到這裏，朱由校看了魏忠賢一眼，繼續說道：「魏忠賢！一個小小的內庭太監，都能夠替朕分憂，只有他知道朕的苦、朕的累、朕的無奈！……」

跪在地上的魏忠賢聽朱由校說到這裏，頓時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終於有人替他做主一樣，忍不住大聲痛哭：「皇上啊！……」那真是捶胸頓足、情真意切、發自肺腑！

都說魏忠賢是一個奸詐、狠毒，且非常擅於表演的小人。但是我說，在此時此刻，他真的是沒有表演，而是真情流露。

魏忠賢二十歲時出於無奈，自宮後進宮當太監，希望能夠出人頭地。可是，事實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好，三十多年過去了，他已經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是一個無名之輩。甚至被人諷刺、嘲弄為「魏傻子」，他好不容易碰到了客印月，這才找到機會，他不在意給皇帝做狗，被世人唾罵，遭世人側目；魏忠賢忍受過許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他多少次在心裏暗暗地鼓勵自己要堅持下去，他覺得，自己的辛苦不需要別人知道，只要皇上知道，他就頗感欣慰了。可是，皇上會知道嗎？想讓一個高高在上的皇上知道一個身份卑微的太監的艱辛，這不但是種奢望，而且簡直是做夢！然而世事難料，朱由校這個皇上偏偏就是知道了他魏忠賢的艱辛，而且還在朝堂之上當着眾臣的面說了出來，這怎能不讓他感動！怎能不讓他真情迸發、痛哭失聲！

為了對皇帝投桃報李，魏忠賢大哭着爬到皇帝腳下，雙手抱住皇帝的腿：「皇上啊，你就殺了老奴吧！為了老奴讓皇上如此為難，是老奴的罪過呀！要是沒了老奴，他們就再也沒有借口為難皇上了呀！……老奴願為皇上而死呀，皇上！……」

當然，魏忠賢的這個舉動可不是真心想要的，而是他那精彩的——表演！雖然這種表演是如此的拙劣、如此的令人作嘔，明白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天啟當然也知道魏忠賢的真實用意，他用眼睛看了看身後站着的小六子(小六子此時已經降格為皇帝的生活太監)，小六子急忙把魏忠賢從地上攙扶起來，站到一旁。

朱由校眨了眨有點潮濕的眼睛：「各位愛卿平身……」

眾臣起身，唯獨劉宗周還跪在地上。朱由校看了他一眼：「劉宗周，劉大人，你知罪嗎？……」

劉宗周挺直腰：「皇上明察，小臣無罪！小臣此舉也是為了皇上，為了我大明江山千秋萬代！……」

「你無罪？！……」朱由校拍案而起：「你自稱是一代大儒，忠君愛國、知書達禮，卻看不到國家的危難、皇帝的苦痛，何以為禮？……反而對朕的乳母、朕的內臣進行污衊、誹謗，甚至竟敢對朕也口出不遜！像你這種無國家、無君父、無廉恥之輩，何以為禮部主事？現革除禮部主事一職，下獄候處！……」

劉宗周依舊傲然挺立不語。

葉向高急忙出班跪倒：「啟稟皇上，臣有本奏！……」

朱由校對葉向高還是很有好感的：「葉愛卿，有本只管奏來！……」

葉向高說：「皇上，劉宗周雖然衝撞了皇上，一時失察，難免有過，可是皇上，誰沒有過錯呢？只要是人就會有錯。請皇上念在劉宗周向來忠於朝廷的份上，網開一面吧！皇上！……」

朱由校也知道劉宗周非凡的影響力，見有人給他搬梯子，也就順着下了。「葉愛卿所言甚是，劉宗周罪不及死。削去官職，永不敘用……」

葉向高急忙對劉宗周說道：「劉大人，皇上對你已經是天高地厚之恩了，還不趕快謝恩，更待何時？！……」

劉宗周遲疑一下：「臣劉宗周謝皇上不殺之恩！……」

朱由校滿心不快的退朝，直奔皇后張嫣的寢宮。

自從有了皇后張嫣，朱由校覺得自己又多了一個至親至愛之人。朱由校覺得，在自己的心目中，張嫣甚至已經取代了孫承宗和客氏位置，成為和他最親近的人。他有什麼事情都想和張嫣說說。

看到朱由校滿臉不悅的走過來，張嫣急忙迎上前去施禮：「臣妾給皇上請安了！……」

朱由校在看到張嫣的一瞬間，臉色好看了許多：「皇后平身，不必多禮……」

兩個人在張嫣潔靜、優雅的寢宮中的一張桌子旁邊坐下，張嫣給朱由校倒了一杯茶：「陛下，今天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嗎？……」

「朕就不明白了，那些大臣們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奉聖夫人和魏忠賢呢？……」朱由校接過張嫣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魏忠賢也是為朕做事，這些大臣們是知道的呀，難道說他們是對朕不滿嗎？……」

「皇上的政事，臣妾自然不能干政。不過，對於魏忠賢這個人，臣妾還是有點看法的……」張嫣柔情似水的看着朱由校。「陛下作為一國之君，讓應該近賢臣，遠小人……」

朱由校有點吃驚的問張嫣：「怎麼，你說魏忠賢是一個小人？……」

張嫣微微一笑道：「陛下，魏忠賢的有些事陛下可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