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紅衣侯
殷歷525年的朝歌晚宴，充滿殺氣。
這是帝辛成為天子之後，第一次以殷商天王的身份與天下諸侯對話。
昔日存在感不大的殷商三王子，今日已是威風赫赫的殷商天王！
上一代殷商天王、帝乙，很厲害！
帝乙的謀略，就像深海。帝乙的笑容，是諸侯最深重的夢魘。
所有人都能和帝乙談笑風生，但所有人都擺不脫來自帝乙的壓力。
帝乙不露鋒芒，便將姬昌收拾得服服帖帖。
帝乙談笑舉杯，便將天下諸侯安排得明明白白。
現在，帝辛，從帝乙手中接過了權杖。
帝辛，比帝乙更生猛。
如果說帝乙奉行着和天下諸侯打成一片，運用自己的魅力、威望等統治天下，那麼，帝辛更直接！
帝辛，直接以天下之主的姿態來統治天下。
不必搞什麼虛與委蛇，咱就是老大，你們就要聽我的。
真誠、直接。
天下諸侯徹底感覺到，他們和帝辛不在同一個層次。
這種感覺，從未像現在這樣明顯。
帝乙在位的時候，還在掩飾這種感覺，而帝辛，則是在力求昭示這種感覺。
時代，變了。
天下秩序，愈發清晰。
殷商的地位，更加尊崇。
如果沒有意外，帝辛，將成為殷商歷史上最偉大的君王。
所有人都感覺到，帝辛與歷代殷商天子都不一樣。
這是一個真實的人，一個充滿了社會責任感、歷史使命感的人。
這是一個變革之人。
其變革之力，恐怕也只有湯武大帝能夠媲美。
但凡生活在帝辛治下的人，都能感覺到一股氣。
一股豪氣、一股霸氣、一股英雄氣。
一股奮鬥之氣！
這股氣，告訴所有人，殷商更加強大，更加具有世界統治力！
驕傲、自豪！
是每一個當代殷商人共同的心聲。
殷殷成商，天命玄鳥。
多少年來，殷商，都在堅持自己的天命。
今天，殷商，似乎已經在主宰自己的天命！
殷商的北方護法，不復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龍雀國和有崇國。
這是兩個新邦國，同時也是殷商的忠誠聯邦。
龍雀國的君主，是殷商的御前上將、忠武侯、飛廉。
有崇國的君主，是殷商的忠誠虎將、崇侯、虎。
崇侯虎，回來了！
但今天的崇侯虎，不再是昔日的崇侯虎。
今天的北方護法，也不是昔日的北方護法。
北方護法，正式成為一種官銜，而不是獨立王國。
阿虎，成了殷商的封疆大吏。
這是殷商兩代天子的莊嚴承諾。
帝乙，許諾為崇侯虎報仇，為阿虎復國，為有崇國雪恨。他沒來得及。
但是，帝乙的兒子、帝辛，傳承了這個諾言。
眼下，帝辛就在推動護法的聯邦化，主張殷商的護法國更加深層次地融入殷商，形成一個整體。
這被姬昌稱為「和平演變」，或者被鄂侯稱為「顏色革命」。
換句話說，帝辛，想要一個更大的天下！
帝辛，要擁有更強的統治力！
這，當然不容易。
姬昌，坐擁岐周，是為天下第一大諸侯，已歷三代，如何肯輕易交出手裏的權力。
鄂侯，擁有鄂方，如今是天下第二大諸侯，斤斤計較，絕無可能放棄權力。
那麼，戰爭就不可避免。
雖然大家還沒有撕破臉，但已經心照不宣。
鄂侯，嚴厲譴責了殷商針對鬼方的滅國行動，表示這是反傳統、反天道的不義之舉。
九侯的鬼方，並沒有丟棄殷商北方護法的責任，卻遭遇殷商這種打擊，實在是不應該。
其他諸侯不敢說話，只是趁著機會胡亂嚷嚷幾句聽不清的話，為鄂侯張目。
帝辛一點也不生氣，輕描淡寫地摁下了鄂侯的憤怒，並且還賞賜鄂侯一大桶葡萄酒。
飛廉和阿虎，以及許多文臣武將都向鄂侯敬酒，很快就把鄂侯灌暈了。
姬昌沒有像鄂侯那樣鋒芒不漏，但仍然有理有節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以及對殷商未來的擔憂。
帝辛則是以對待老師的禮節來對待姬昌。
姬昌沒有被灌醉，是因為得到了帝辛的保護。
這種區別對待，在諸侯中間產生了很多猜測。
姬昌，會不會早就站到帝辛那邊去了？
或許，姬昌是要與帝辛二分天下？
姬昌現在假惺惺地同情鄂侯與九侯，是還想繼續當帝辛的卧底吧？
總而言之，姬昌是不可能韜光養晦了。他已經在諸侯中間孤立了。
九侯已死。
鄂侯，已經跳了出來。
姬昌，也躲不了了。
他非常明白，他又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當年，帝乙委婉地給了他一個選擇，以聯合軍演的名義。
現在，帝辛同樣給了他一個選擇，以護法聯邦的名義。
上一次，他可以答應帝乙，至少還能保持岐周的獨立。
這一次，倘若他答應了帝辛，岐周將不復存在。
姬昌踟躕。
一旦從西方護法，變成殷商的聯邦國，就意味着世上再無岐周，只有殷商的西部一地。
這個選擇，太難了。
如若不從，定會是九侯那種下場。
帝辛，態度溫和，是實力不足，還是太自信？
姬昌不能確定。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帝辛不會先對岐周下手。至少，也是在鄂方之後。
況且，就算帝辛真想動鄂方，也不會在近期動手吧，畢竟剛剛拿下鬼方，殷商應該會鞏固一段時間戰果。
飛廉和阿虎，是殷商一等的猛將。
殷商新的版圖，需要他們鎮壓一段時間。
就算殷商還有餘力，但沒有人啊。
姬昌搜腸刮肚，也沒有想出來帝辛還能用誰。
帝辛還能用誰去征伐鄂方？
帝辛自己嗎？
帝辛自己當然沒問題，身為王子的時候，就活躍在東征的一線。
但是，帝辛現在是天子，御駕親征，還是不太現實。
不過，帝辛這個人，看不透。
即使他真的御駕親征，也不是沒可能。
但姬昌不相信。
他不相信帝辛會這麼拼。
如果真的無人可用，帝辛也不太可能自降身份去打鄂侯。
費忠嗎？
這個年輕人，倒是會辦事。
把朝歌晚宴安排得井井有條，彰顯了天子與諸侯得秩序尊卑。
很能幹！
但還不如姬考。
尤其是戰爭軍略。
姬昌，有這個自信。
論戰爭的拼打，費仲比不上姬考。
費仲就算天賦異稟，但在實戰經驗上是遠不如姬考的。
而戰爭，就很吃經驗。
這樣的話，帝辛也不太可能派費仲這個戰爭新手去打鄂方。
因此，姬昌斷定，鄂方雖然已經被虎視眈眈，但還能生存一段時間。至於生存多久，取決於飛廉、阿虎何時南下。
然而，姬昌的判斷，錯了。
朝歌晚宴后的一個月。
殷商便發動了針對鄂方的戰爭。
討伐理由，便是鄂侯忤逆天子、以下犯上。
殷商大軍壓境。
鄂侯，心膽俱裂。
這一切，難以置信。
姬昌發動所有的關係，確認了飛廉、阿虎並未南下。
那麼，殷商，還有第三位大將不成？中國庫
真的有！
誰？
紅梨花！
殷商第一夫人、紅梨花！
這位商族女將！
戰爭，是男人的遊戲嗎？
是。
但也是女人的遊戲。
打仗，只是男人的事情嗎？
不，女人也可以。
即使飛廉、阿虎不出征，殷商也還有一位女將軍！
殷歷525年秋。
殷商女將紅梨花，將兵十萬，突進鄂方，破山隘、跨三川，橫掃鄂侯二十萬大軍，全面佔領鄂方領地。
鄂侯奔逃至臨近的淮夷小邦。
這一戰，一直持續到殷歷526年的春天。
這個寒冬，是鄂方最冷的冬天，卻是殷商最熱血的冬天。
紅梨花之名，響徹天下。
暴雨梨花槍，殷商女武神！
實際上，殷商這一次出兵鄂方的部隊，就代號為「紅梨花之槍」。
這是最好的時代。
男人，可以為邦國執劍！為邦國舞長戈！
女人，也可以為邦國統兵！為邦國舞長槍！
需要指出的是，消滅鄂方的軍事行動，與碾壓鬼方的過程完全不同。
鬼方，地處北方草原，一馬平川，作戰連續性強。
鄂方不同。
鄂方地處南疆，山高路險，河川縱橫，步步險塞。
戰法、戰術皆不同。
即使飛廉與阿虎前來，恐怕也是從頭開始。
這絕對是迄今為止，最具挑戰性的一次征伐。
全新的作戰環境、全新的作戰樣式。
但是，殷商成功了。
紅梨花，成功了。
帝辛的眼光，真的不錯。
帝辛選擇的女人，實在是太出類拔萃了。
紅梨花，美貌與智慧並存，嫵媚與勇武兼備。
她甚至，還要比帝辛高一點點……
她，樹立起了殷商女性的美好形象。、
殷商的女人，既漂亮，又聰明。
殷商女性，不但嫵媚，而且武功很高！
男人，就要像帝辛這般雄才大略！
女人，就要像紅梨花這樣嫵媚動人！
在紅梨花包圍鄂方都城的時候，帝辛就發出了天子命令。
封紅梨花為紅衣侯，統領鄂方之地。
鄂方尚未覆滅，就被帝辛封給了紅梨花。
這體現了帝辛對紅梨花的自信，也體現出了殷商天子的決心和意志。
當天下諸侯得知，征伐鄂方的殷商大將，是一個女人時，全都側目。
他們不敢相信。
殷商女性，竟如此厲害！
殷商的女人，太有本事了！
鄂侯，終究要敗在一個女人手裏。
姬昌喟然長嘆：「殷商，人才輩出！天下，還是殷商的。」
他一點也沒有看出來，帝辛的女人竟有這麼大的能量！
看來，殷商變了。
不僅是殷商的男人令人畏懼，殷商的女人也不容小覷！
如此強大的殷商，還會有被擊敗的可能嗎？
姬昌茫然。
他不知道，他的岐周夢是不是要就此破滅。
忠武侯、崇侯、紅衣侯。
未來，殷商還會有多少人封侯？
姬昌不敢想。
他只知道，留給岐周的時間不多了。
當天下諸侯被剷除殆盡，岐周的末日也就來了。
對抗還是融合，這是一個問題。
他現在還不能下決定，但是，他早就知道，他不會選擇什麼。
殷歷525年，岐周的冬天，和鄂方的冬天一樣冷。
鄂侯，還算是個男人。
雖然害怕，但還是做了頑強的抵抗，支撐了幾個月。
殷歷525年的最後一個月。
一場大雪，封鎖了鄂方全境。
不論是殷商的進攻，還是鄂方的防禦，都遲緩了許多。
但是，戰局的主動權依然沒有改變，依然被紅梨花緊緊握在手裏。
梨花山上，紅梨花睥睨腳下的鄂方都城。
鄂侯，則在都城裏瑟瑟發抖。
帝辛，來到了梨花山。
漫漫白雪中，殷商最出類拔萃的兩個人攜手同行。
他們，一個是殷商最優秀的男人，一個是殷商最優秀的女人。
他們，一個身着天子龍袍，一個身着武將套裝。
殷商天王，殷商女武神，就這樣在雪中漫步。
梨花山之巔，留下了這兩位堅定的足跡。
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也許，他們什麼也沒有說。
拋開天子和女武神的身份。
帝辛來看紅梨花，也僅僅是男朋友對女朋友的關心與愛護。
女性封侯，紅梨花不是第一人。
起碼，武丁大帝就存在了這樣的傳統。
殷商的女人，文武兼備！
鄂方都城外的這座梨花山，就是以紅梨花的名字命名。
多年後，這裏還保留着帝辛與紅梨花雪中漫步的路徑。
雖然他們的腳印不曾留下，但那條路線卻是所有男女追隨的夢想。
紅梨花，是紅衣侯。
她是以殷商女武神的名義獲封為侯。
紅衣侯，又稱紅侯。
紅侯，是所有殷商女人的榜樣。
女人，能有多大的晉陞空間？
紅梨花證明，在殷商，女人也可以成為一國之君主！
她是紅國的君主。
鄂方，不復存在。
紅國，傲立南疆。
紅國，真正建立的時間，是在殷歷526年的春天。
那個時候，鄂方的逃亡領主鄂侯，終於伏法。
整個過程，並不怎麼驚心動魄。
紅梨花沒有催動大軍，而是修書數封，針對可能包庇鄂侯的外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是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這個世界，還是可以講道理的。
這個世界，還是有人識大體、通大義的。
最終，紅國沒有出兵，淮夷就把鄂侯囚禁，引渡到了紅國都城——紅都。
鄂侯，從此銷聲匿跡。
有一種說法，是鄂侯被秘密處決。
還有一種說法，是鄂侯被秘密羈押至死。
還有傳言，鄂侯發了瘋，被關了幾年後，就被放出去，自生自滅了。
更有一種浪漫主義色彩的傳言說，鄂侯某日進山，直接羽化登仙，不知所蹤。
總而言之，鄂侯，沒有了。
只有紅侯，紅國。
紅國建立之後，紅侯、這位殷商女武神，便開始享受與帝辛的二人世界。
他們的子嗣，將繼續穩固殷商的天下。
這是殷歷525年末至殷歷526年初的事情。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值得注意。
殷歷525年的最後一天，一個女嬰降生在朝歌郊外的平民之家，被取名為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