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番外1:長情——葉希＆王新語

「葉希葉希，你考了全班第七哎！」

「哇，這次葉希的同桌王艷也考到了第十六，也太厲害了吧！」

羞澀靦腆的葉希從作業中抬起頭來，清秀的小臉上還掛着因激動產生的紅暈。這次的模擬考試至關重要，涉及獎學金的發放，葉希平時的成績在班裏一直只是中上游，因為物理這個攔路虎總是拉下不少總分，而這次的考試很是巧妙地避開了幾個她最頭疼的難題，加上自身的努力，讓葉希這次發揮很好，只是沒想到會一舉衝進前十名。

葉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其中一個同學的肩膀：「請問……我真的考了第七？」

「葉希你是不是高興傻了，」那名同學笑道，「沒錯的，一會老師就會來發試卷。王艷那個學渣居然還考了第十六！天哪，哎，王艷呢？」

同學轉身去找正和前面幾人聊的火熱的王艷，葉希心裏卻咯噔了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上課預備鈴響起，王艷興沖沖地回到座位上，看着葉希不太高興的模樣，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語調激動的快要飛揚起來：「葉希，這次多謝你啊，要不是你我還沒法考那麼高呢，嘿嘿，人生第一次啊，圓滿了圓滿了，放學請你看電影去！」

葉希連忙拉住她的手，急切地壓低了聲音：「你能不能小聲點？」

「那怕什麼？我們在最後排又沒人看得見，而且關他們什麼事？」

「你……」葉希心裏敲鑼打鼓了許久，她一直知道同桌王艷的成績穩定在班級后十名，沒想到自己這次考試給她抄了每一科的選擇題后居然一下子飆升了那麼多速度，簡直不可思議。她內心隱隱有些懷疑，但礙於王艷的面子也不好直接說出來，只得道：「你小聲一點。」

「是是是，瞧你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臉還這麼燙，不會發燒了吧？」王艷作勢要去摸葉希的額頭，上課鈴卻在此刻響起，這節課本是物理課，可拿着水杯的物理老師像平常一樣慢悠悠地走進來后，班主任竟也跟在後面走了進來。

物理老師把水杯往講台上一放，另一隻手拎着的袋子裏的試卷也被拿出來，他並不着急公佈成績，而是先喊了一聲：「上課！」

「起立！」

「老師好。」葉希隨着全班同學一道站起又準備坐下時，班主任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讓葉希差點站立不穩：「王艷，你上前面來。」

王艷驚訝地看了老師一眼后才走上前去：「老師，找我什麼事？」

「葉希，你也過來。」

葉希心臟在班主任進來的那一場狂跳不止，聽到自己被叫名字，大腦更是一片空白，只憑着本能離開座位走上前去：「老師……」

「葉希，王艷，這次你們倆考得很好。」

王艷頗不自在地摳着手指：「老師，怎麼了嗎？」

「教導主任處傳來消息，本次誠信考試不誠信，有學生膽大妄為到去老師辦公室偷借考題！」班主任用手一用力拍講台，頓時震得講台上的粉筆和台下同學的心都顫了顫。葉希低着頭驚詫地看了眼王艷，這些天的前因後果蛛絲馬跡一一串聯，立馬想到竊題是誰所為。葉希此時腦袋一片漿糊，卻依舊竭力想着怎麼幫王艷度過此次的難關。

「王艷！」

「我在。」

比班主任矮了一個頭的物理老師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有些滑稽，此刻的王艷卻綳著臉，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你說你一個平時物理只能拿五六十分的人（平時測驗滿分100），怎麼這次考試拿了接近滿分？」

物理老師灼灼的目光落在王艷的臉上，不肯放過她的每一個表情，面對這樣的學生教學豐富的老師早有一套，只是悄無聲息的注視就能讓對方敗下陣來。

果不其然，王艷沒多久就冒出了冷汗，旁邊的葉希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正考慮這要不要把自己的選擇題給王艷的事說出去，說了，這次的難得的好名次和評獎資格必定被取消；不說，誠信考試作弊，怎麼說也有她的一份，哪怕試卷答案這樣的事她毫不知情。這麼說出去應該也能幫王艷暫且過了這一關……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記個過。

正當葉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時，王艷卻先一步抬起頭，一張臉面無表情，只有微微下垂的嘴角昭示着她此時心情並不好過：「報告老師，我的答案是葉希給的，至於她從哪裏弄來的我也不知道。」

葉希難以置信的轉過頭去看向王艷，然而王艷只快速地給了她一個歉疚的眼神，就低下頭去低聲啜泣起來。等到兩名老師的目光皆是不可思議的轉到了葉希身上，葉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解釋：「我只在考試過程中給了她看選擇題，其他我沒有。」

「那你選擇題的答案又是從哪裏來的？」

「葉希，這件事真的是你乾的？」

葉希從小到大也沒有過這樣被當眾審問的境遇，當台下學生的竊竊私語一字未漏的傳入耳膜，鼻子一酸竟是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被友人背叛的憤怒，被師生校友冤枉的委屈盡皆匯成了無法用語言形容宣洩的眼淚流出。下方的看客或是同情或是幸災樂禍地低聲交談，也有人事不關己低頭看書。一時間偌大一個班級沒有人肯為她說一句話，哪怕在眾人的印象中葉希一直是那種默默無聞的乖乖女，此時平時留下的好印象也成了被反覆提起對比的話題。

葉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呆若木雞地的呆到放學的。兩名老師對葉希和王艷當眾訓斥一番后，又勒令回家寫不少於1000字的檢討書，最後在通知了家長才罷休。由於某天停電攝像頭未開啟，且查證作案時機就在當晚，葉希和王艷僅憑口供都被定為嫌疑人，檢討最後還要在全班人面前朗讀，這對於葉希來說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回到座位上后的一整天葉希都在恍恍惚惚，幾乎沒有一節課能聽得進去。王艷的聲音在耳邊就像一隻惹人厭煩的蒼蠅一樣不停的嗡嗡直叫，葉希抱着頭伏在桌子上，不斷滑下的眼淚打濕了作業本。王艷一個勁給葉希道歉，在道歉無果后也悶悶不樂地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到了下午就找別人去玩了。

等到放學鈴響起，葉希頹喪地獨自先行離開了教室。回到家打開書包，卻發現今天的作業佈置的全是新的課程，竟有許多都沒有聽到，葉希惱怒地把練習冊往桌上一拍，也不知在氣誰。

輕手輕腳地打開書房的門，雖然知道家裏沒有人，葉希還是習慣了這樣。今天爸爸媽媽上的都是夜班，要是在平時又要免不了一頓責罵吧，哪怕能夠解釋清楚又如何，考試給別人抄試卷自己本身也有錯，再加上……父母早就嚴令禁止了她和王艷這樣的「差生」來往，哪怕難過了一整天，對這樣的差生團體還是沒辦法恨得起來，用一個人定義一個團體是不對的，一杆子也不該打翻一船人，葉希邊打開電腦邊想。

碰不到電腦的初中生一般有個習慣，就是把QQ登在線上查資料。葉希把QQ放在一旁，正全神貫注地搜著這個單元的知識點，《晴天》的BGM忽然響了起來，葉希心臟猛的一緊，點開那隻安靜的企鵝圖標，特別關心的那一欄里王新語的頭像閃爍著亮起。

葉希將滑鼠滑動過去點開了兩人的聊天框，聊天記錄還在停留在王新語一個星期前發的表情「加油」上。葉希不喜歡自己的來結束這段對話，這樣會讓她很沒有安全感。她在下方的對話框裏輸入了一句話，又看了看時間覺得不大合適，就再逐字刪掉，把聊天框放在那裏，轉過頭去寫作業。

大概過了一小會，王新語的頭像又閃了起來，這次對話框裏彈出了一條消息。

「希妹，還有時間玩QQ啊。」

葉希看了一眼寫了一半的作業，回過身在聊天框裏輸入了兩個字。

「是啊。」

「那你今天作業不多嘛［齜牙笑］對了，給你說件事，有時間不？」

「有。」

「我女朋友要生日了，準備給她在淘寶上買個口紅的，我一大老爺們又不認得口紅色號啥的，你能不能給我看看？我截圖發給你啊。」

葉希手一抖，手裏握的黑筆掉了下來，在白色的袖子上劃了一道墨痕。

儘管早就知道了他有女朋友，每次聽他提起還是有着難以忍受的疼痛，醋意和酸楚彷彿在給心臟上絞刑，壓得她透不過氣。半晌，葉希才回復道：「可以。」

半小時后，隨着王新語的一聲晚安，葉希退下了QQ。

葉希喜歡王新語，是除了當事人外不少人都知道的，已經不算秘密的秘密。他倆是在同一個小區里長大，兩人從小就認識關係極好。而自從王新語去外地上大學后，兩人聯繫就開始變少，前段時間王新語有了女朋友還非常欣喜地在QQ上告訴了她，王新語不知道的是葉希悄悄哭了一個晚上，然後在第二天才抽空上線向他道了喜。

從那次的對話過後，葉希便有意無意地避開了王新語，最後以學業為由卸載了QQ，再也不願意在糾結與痛苦中裝作若無其事的與他分享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甜蜜。

這一別就是兩年，兩年後的第一次相見，卻是在那個殘忍的遊戲里。

在葉希眼裏，五年前遇到一個陌生人落水便義無反顧跳下水的王新語，一直是堅強勇敢和正義的化身，他永遠年輕，永遠滿腔熱血，活得張揚，活得肆意；他遭到不平的事會吶喊，遇到朋友的背叛會憤怒，會質問，會傷心。他永遠鮮活，永遠充滿動力。

數月後的新聞里，葉希與王新語等人皆死於車禍，也許在某個轉世輪迴他們會再次相遇，那時的葉希可能不再怯懦，王新語依舊年輕。歲月的河流稍微停滯一下，就是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也許，此謂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