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選擇
那時候的羅昱還小，很多東西都不懂。
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問娘親有關於大漢的話題，娘親總是笑着搖頭，閉口不談。
知道臨死，依舊是不願意提及大漢半分。
所以羅昱對於大漢一直都沒有一個確切的概念的，他沒有真正的去過大漢，只是在部落裏頭聽人一口一個弱漢的嘲弄，還有便是對於大漢女子各種不尊重和侮辱！
那時候的羅昱聽着就不大舒服，因為他的娘親就是漢人，他不相信那些人胡人說的話，因為他的娘親和任何一位胡人女子都大一樣。
那是羅昱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好的女人，生養出這樣女子的大漢，是不可能那樣的不堪和落魄的！
慢慢的，羅昱長大了。
他是羅家最有出息的人，年僅十八便是宗師八品的修為，進入了拓跋家族兵團的核心將領圈。
如果他姓拓跋，他的地位還會更高！
也是這個時候，羅昱的見識開始增長，他開始思考一些問題了。
為什麼他的娘親不願意提及大漢？
這個時候，直到兩個月之前，終於有了答案了。
兩個月之前的某個下午，羅昱從拓跋家族的大營走出，例行回家探親，路上遇見一位極為神秘的胡人。
那個人對於羅昱的身世一清二楚，甚至還道出了羅昱心中的那個埋藏依舊沒有答案的困惑！
那個人是這樣說的：
「你的娘親曾經傾盡一切的教你學習大漢經學人倫，讓你開智懂理，卻從來沒有告訴你半句有關於她的身世，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羅昱搖頭。
那個人笑了，但笑的很苦澀和心酸，如是道：
「因為她是真的愛你，如果沒有你，她可能早就尋了短見，是不可能忍辱負重十幾年將你拉扯大的！」
「她不願意提及過往和故土西涼，是不希望你捲入不應該的紛爭和仇怒之中，因為那個時候的大漢，確實羸弱不堪，讓你一直生活在突厥，對於你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情！」
「你是個本性不壞的人，很像你的娘親。她也知道，一旦自己的說出來不該說的話，你會不顧一切的想要送她回大漢，但，這是極為冒險的事情！」
「歸根結底，你的娘親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了所有，只為你可以不受困擾的生活下去！」
「她不在乎自己有多苦，她只希望，你可以過得很好。」
這一席話，讓羅昱如遭雷轟，整個內心世界都轟塌了。
記憶裏頭的那個瘦弱的漢人母親，總是任勞任怨忍辱負重，甚至一度用心良苦，直到死去都沒想過讓羅昱理解到她的用心和付出。
那一夜，羅昱一個人坐在娘親的矮小墳頭邊上，哭了一整夜。
那個神秘胡人沒有過多說些什麼，臨走之前，只是問了一個讓羅昱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回答的話。
那句話是這樣問的：
「你應該想想，你到底是漢人，還是蠻族？再想想，你的娘親又希望你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
……
此時。
羅昱就在前陣之中。
臉上挨的那一鞭子血痕瘮人，而一雙眼眸在慢慢變冷，內心在翻江倒海之中劇烈掙扎著。
他的娘親是受盡屈辱的奴隸！
他能有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娘親的栽培！
他對於突厥是無感的！
他更恨酒後打死了娘親的畜生阿爹！
他知道，娘親沒有一日不是思念故鄉大漢的，娘親教他那麼多，內心裏頭就是希望他是一個漢人！
終於，羅昱做出了選擇，他下定了決心。
他要帶娘親的屍骨回故土！！
轟隆隆！
五萬騎兵狂奔向前。
翻過了這一道平原屋脊線，視野突然開闊，大漢高昌的紫蓬山映入眼帘，就在二十里開外！
「看見沒有，那就是紫蓬山！」
「曾經，那裏我們突厥國的領土，是高昌部的聖山，可現在卻落入了弱漢的手中，這是我們突厥百萬勇士的恥辱！！」
拓跋虎一見紫蓬山，頓時眼紅，嘶吼道。
五萬騎兵的血氣被激起，怒吼滔天，氣勢如虹。
但，羅昱卻是一臉的冷漠。
而這時，策馬疾馳的拓跋虎回頭，冷冷的看着羅昱，命令道：
「羅昱，我命令你率領一路先鋒斥候軍，先行一步，前探十里，一有異變，立馬折返！」
草原戰場之上的先鋒斥候軍，其實是最具風險的兵種。
因為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以身犯險！
而這種危險的任務，拓跋虎是不會讓他們拓跋家族的將領來執行的，而羅昱就是最好選擇！
「末將遵命！」
羅昱沒有異議，回復有些機械化。
他扭頭，看着自己身後的十三位親兵，那些都是跟着羅昱一切出生入死的兄弟！
「諸位，聽我號令，出發！」
冷聲下令之後，羅昱第一個策馬疾馳而出。
而拓跋虎則是一擺手，示意騎兵主力暫停行軍，略作休整，同時等羅昱的前探情報。
拓跋虎雖然搶奪愛子屍骨心切、且憤怒滔天，但也不至於愚蠢到了什麼不管不顧了。
該謹慎的時候，還是得謹慎一點。
羅昱親率著十三位親兵，一路疾馳，直奔紫蓬山。
很快，他看見了位於紫蓬山腳下的那座可怕的屍骨景觀，而曾經在拓跋兵團不可一世的拓跋成，此時頭顱高懸，死不瞑目！
那一刻，羅昱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痛快感！
五里！
三里！
邊線就在不遠之處。
但，紫蓬山腳下的屍骨京觀附近，卻不見任何的安西軍甲士。
遠眺紫蓬山山頂的關樓，羅昱隱隱看到了有甲士身影在走動，但動靜不大，十分詭異！
「副將軍，不對勁兒！」一位親兵蹙眉，凝聲道。
「京觀築在漢土境內，這應該是大漢故意為之，我們想要搶奪上將軍的屍骨，就必須侵犯邊線，這分明就是誘敵之陽謀啊！」另一位親兵說道。
「紫蓬山關樓聲勢安靜，兩側明處不見兵馬，如果沒錯的話，暗處定有埋伏，卑職認為，事出無常必有妖！」又一位親兵說道。
他們說的都沒錯！
這就是陽謀！
請君入甕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