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7章：最後的時間

等所有人都緩和情緒接受事實的時候，陳老爺子也醒了。

看着渾身上下插滿各種各樣管子的模樣，陳曦不由得鼻尖一酸，趴在江墨川懷裏低聲抽泣。

「老婆子…」

「哎喲…你這不要命的老怪物啊…你說你要是走了，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呀，我都跟了你一輩子了，你當初跟我說好不丟下我的。」

聽到陳老爺子虛弱的聲音傳來，陳老太太這才有所反應走上前，看着陳老爺子虛弱的模樣，哭得整個人都有些上不來氣。

一旁的陳坤龍見到陳老太太傷心的模樣，走上前扶着她：「媽，您不要這樣，我爸…這是正常的。」

事到如今，陳坤龍也知道自己說再多的好聽話都是廢話，只能用這種蒼白無力的安慰，安慰老太太，也安慰自己。

陳老爺子顫抖著伸手拉住老太太的手，皺成樹皮一樣的臉頰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這老婆子，跟了我一輩子還沒跟夠呀？」

「不夠，這輩子不夠，下輩子再跟一輩子都不夠。」

老太太連連搖頭，這輩子跟着陳老爺子走過將近一個世紀。

兩個人從當初的戰亂中死裏逃生，後來出來之後白手起家創業，好不容易家裏的生意有了起色，兩個人已經到了年過半百多的年紀。

原以為自己跟陳老爺子安享晚年的日子還有幾年，結果卻沒想到噩耗竟然來的這麼快。

陳老爺子笑了笑，把老太太的手拉進自己的被窩：「你這老太婆，可別哭了啊…跟了我一輩子我都沒讓你過過什麼好日子，這輩子跟你在一起從戰亂中送走那麼多戰友，帶着你從戰亂中死裏逃生，我能跟你過到今天，我已經知足了。」

「我不知足，你這老頭子你要是敢丟我一個人，我明兒個就去找你，你要不信，你就試試看。」

聽着老太太跟陳老爺子的對話，陳曦心裏更加難受，在爺爺奶奶的那個年代裏，從來都不講究金錢交易，他們有的，只是細水長流的愛情。

「你可別，你這老太婆在人間罵了我一輩子，我這輩子天天都要做錯事惹你生氣，我才不想讓你跟着我去底下繼續生氣呢。」

「你在這世界上好好多活幾年，你這一年四季手腳都不暖和，我怕你去了底下熱不起來啊…等我把底下被窩暖熱了，你就下去，好不好？」

「嗚嗚…你這老頭子，活了一輩子不知道關心我一句，你這會兒關心我有什麼用…你當初說了讓我走你前頭的，你咋就說話不算話呢？」

陳老太太眼眶裏的淚水從頭到尾就沒停止過，一旁的陳坤龍跟田芳萍兩個人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陳坤龍想哭，卻不敢在這種時候放聲大哭。

田芳萍想哭，卻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壞了所有人的好心情。

只有陳曦一直在緊緊的抓着江墨川的手，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努力讓自己的哭聲，不要出口。

「老婆子，你以後一個人在這世界上一定不要虧待了自己，我以後不在了，你就不要在後院獃著了，知道嗎？」

「想吃什麼就讓龍龍去買，千萬別給自己省著不捨得吃，知道嗎？我老頭子這輩子沒本事，戰亂的時候忙着打仗，等逃出那個時候了，就做生意，也沒時間顧得上你，唉…你以後可一定不要省吃儉用的不捨得吃用了，知道嗎？」

聽得出來陳老太太是陳老爺子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放心的人，陳曦也能理解，畢竟兩位長輩這麼多年的生活她一直都很清楚。

可有些話，從專門的人口中說出來，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

「老頭子，你當初說想吃我做的餃子，你還能等我不？」陳老太太突然想到什麼，淚眼矇矓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陳老爺子開口問了一句。

這一輩子，陳老爺子最想吃的不就是她做的餃子。

可過去那麼多年時間裏，她一直都嫌麻煩，一直都想着陳老爺子身體那麼硬朗，一定要留着有一天他跟自己吵架的時候再做。

卻沒想到等了那麼多年一直都沒等來陳老爺子跟自己吵得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獨獨等到了老爺子要離開自己的時候，才想起來給他做一頓餃子。

「等。」

「我們家老婆子難得給我做一頓餃子，閻王來了我都要吃上一口再走。」聽到陳老太太的話，陳老爺子這才露出微微笑容。

看着這幅模樣，陳曦眾人心裏都很不是滋味兒。

儘管平時兩位老人確實經常吵架，可在面對生命的最盡頭的時候…兩位老人始終是不願意想互粉來的吧。

陳老太太被陳曦跟江墨川送回家，作為兒子跟兒媳婦的陳坤龍兩個人自然留在醫院。

「你媽歲數大了…以後…以後要是有什麼老糊塗的地方…你們千萬不要怪她，她也活不了幾年了，你…你們一定不要怪她。」醫院裏，陳老爺子還是忍不住想跟陳坤龍交代兩句。

在這個世界上最讓他惦記着的就是陳老太太，兩個人走過一輩子，平時打打鬧鬧嘴上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出來。

可關鍵時刻，他還是希望自己可以用自己最後的時間，為自己的女人爭取未來的生活，可以好過一些。

陳坤龍眼眶裏蓄滿了淚水，拉着陳老爺子的手連連點頭：「爸，您放心好了，我媽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不會讓她不好過的。」

「嗚嗚…兒子謹記您的吩咐，一定對我媽后，以後把我媽接過去跟我們一起住，您放心吧。」

「這個家，你媽當初付出了太多太多，你…你們一定要讓着她一點，要是有什麼做錯的，你們就多多包容一點，她老太婆歲數大了，經常聽不到聲兒，要是有時候你們說話她聽不到，你們就跟她大聲點，明白嗎？」

陳老爺子繼續說道。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他牽掛放不下的人，也就只有陳老太太一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下輩子還能不能遇到那個每天都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的提醒自己要做什麼、今天要吃什麼、明天要做什麼的老太婆。

可他卻很享受這一世，老太婆給自己帶來的一切美好。

打打鬧鬧一輩子都過去了。

最後這點時間，他只想用來給自己的女人多爭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