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4|第 754 章

一輪清淡的月高掛天際。

白慘慘的骨山之上,突然出現一株巨樹，樹上閃爍的星光在這陰霾黑暗的世界裏,瞬間吸引周圍的骷髏靠近。

聞翹坐在星極樹上，看着靠近的骷髏。

骷髏們咯咯的聲音匯成一種語言,以前她自然聽不懂，突然之間，她卻聽懂了它們的語言。

心裏有幾分明悟,這是因為她得到星極樹守護者的傳承，讓她可以聆聽萬物之聲。

星極樹為這片陰森、黯淡的世界帶來一縷明光。

越來越多的骷髏集聚過來,它們先是遠遠地眺望着這邊，眼眶裏的靈魂火焰閃爍著，彼此交頭接耳地討論，最後終於鼓起勇氣靠近。

骷髏的世界沒有光,它們唯一能看到的光是天上那輪月。

這是晦月之力，能讓骷髏們看見,亦是骷髏得以永生的力量。

現在世界突然又多了一種光,便是那樹上閃爍的璀璨星光，宛若吸引飛蛾之光，閃閃發亮。

骷髏們很快就聚集到樹前，可惜等它們想要繼續靠近,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近一步。

聞翹和寧遇洲坐在密密匝匝的樹影之間，無視那些骷髏，打量周圍的環境。

很快,聞翹就知道這裏是枯骨十三府的哪裏。

「夫君，你看，那裏是焚獄天府。」她指著不遠處的骨山，「骨山那邊是惡靈淵。」

寧遇洲微微頷首，焚獄天府距離怨靈淵極近，亦算是枯骨十三府中實力最強的一府，當初師無命便是從焚獄天府中跑出來的。

正在這時，一個氣息強大的骷髏從焚獄天府中飛來。

那骷髏來到星極樹前，突然恭敬地行禮，「來者可是星極樹守護者？」

雖然一具雪白的骷髏像人那樣行禮有些怪異，但想到他們其實是當初在仙獄的仙人，聞翹很快就淡定下來。

兩人從星極樹上款款而下。

隨着他們出現，那些原本聚攏在星極樹旁的骷髏們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拂開，退離此地。

聞翹看着這具骷髏，問道：「不知你是……」

「在下是焚獄天府的府主，亦是曾經仙獄的十三獄主之一，焚獄府主。」骷髏慎重地回答。

聞翹沒想到會是焚獄天府的府主，不由問道：「當初仙獄到底發生何事，為何會變成枯骨十三府？」

焚獄府主道：「三界大戰之時，仙獄所在空間崩塌，流落到混沌虛空之中。後來它在混沌虛空飄泊時，未想會遇到一顆先天法寶陰骨珠，陰骨珠與仙獄融合，陰骨珠帶來的詛咒將仙獄所有生靈化去血肉，轉變成骷髏族……」

陰骨珠是天地自然生成的先天法寶，是規則的化身。

就像生死薄，它是地府規則誕生后出現的，成為一件先天法寶，與規則息息相關，人為無法毀滅，除非規則被破壞，隨同規則一起消失。

陰骨珠的規則便是它的詛咒。

當它與仙獄融合后，在規則的改造下，仙獄變成枯骨十三府，流落到下界。它分成兩面，還骨鎮為陽面，枯骨十三府為陰面，連接兩界，成為一個極其特殊之地。

聞翹終於恍然，「原來如此。」她轉頭看向寧遇洲，「夫君，你當時是否已經發現枯骨十三府中蘊含的規則？」

寧遇洲道：「當時只是猜測，後來地府規則生成，方才明白原來枯骨十三府中蘊含的規則是一件先天法寶所致。」

陰骨珠自成規則，規則為詛咒，還骨鎮的居民便是被詛咒的一種。

不過規則是死板的，可以人為規避，所以後來那些進入還骨鎮的人只要遵守還骨鎮的規則，可以全身而退，否則便會被詛咒，無法離開還骨鎮，縱使隕落也只能化成白骨，成為還骨鎮里那累累骨屋的一員。

在兩人說話時，焚獄府主暗暗觀察寧遇洲，雖然察覺到這位是神帝，卻不知道是哪位神帝，為何會和星極樹守護者在一起。

聽到兩人的對話，知道兩人曾經來過枯骨十三府，倒讓他極為驚訝。

「你帶我們去焚獄天府。」寧遇洲朝焚獄府主道。

焚獄府主自是聽從，恭敬地將他們迎進焚獄天仙。

進入焚獄天府時，聞翹看到那扇巨大的骨門，突然想起當初他們來到焚獄天府，為了逃離焚獄天府的骷髏兵的追殺，還炸了這扇骨門。

當時驚險萬分，現在回想那一幕，卻是有些好笑。

聞翹也算是故地重遊，對焚獄天府的一切怎麼看都覺得興味。

穿過街道，前方是獄天城。

焚獄府主將他們請進城內，這裏有一棟棟骨屋，開闊大氣，若非它們都是由骨頭築成，其實樣式和仙靈界的那些仙城差不多。

由此可見焚獄天府的實力。

突然，聞翹想到什麼，問道：「焚獄府主，你認識一個叫師無命的人么？」

焚獄府主眼眶中的靈魂火焰閃爍了下，明明聲音未變，卻能讓人感覺到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認識，前輩可是要找他？其實他很早以前就離開焚獄天府……」

雖然他不知道寧遇洲是哪位神帝，但他身上那種屬於神帝的氣息過於強大，而且他能和星極樹守護者來到此，身份定是極為尊貴，倒也沒敢說謊唬弄他們，只是略有些隱瞞。

「我知道。」聞翹打斷他，「我們曾在枯骨十三府遇到他，他也是我們帶走的。」

焚獄府主眼眶裏的靈魂閃爍得更厲害了。

聞翹看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這些骷髏知不知道，只要他們的心緒有變化，靈魂火焰會直白地表示出來。

見寧遇洲看過來，焚獄府主不敢欺瞞，小心地說：「請兩位尊者見諒！師無命是最後一位天命，當初天命盤將他的身體封印在焚獄天府，由在下看守，天命盤留下預言，只要時機到來，他自會蘇醒，屆時便任由他離開……」

聞翹和寧遇洲都沒有說話。

他們明白天命盤預言中的時機到來之意，正是救世者和滅世者到來之時，師無命會蘇醒，與他們在枯骨十三府相遇。師無命將會作為天命盤的主人，監視他們的命運，直到他們這一世做出選擇。

聞翹能在輪迴中修復殘魂，也是天命盤所為。

當初星極樹和神皇一族付出代價，保下她的一縷殘魂，為了讓這縷殘魂修復，他們與天命盤交涉，將她的殘魂一起投入輪迴之中。

星極樹和神皇一族想借輪迴之力修復她的殘魂，天命盤則想看看救世者和滅世者在輪迴中相遇后，他們將會做出什麼選擇。

最後，他們做出自己的選擇，作為天命盤的師無命卻放棄天命最後一線生機，重歸虛無。

世間再無天命。

聞翹看着前方的骨屋，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極輕極淡的悵然。

寧遇洲伸手輕輕地揉了下她的腦袋，輕聲道：「這是他的選擇，他選擇讓此間世界的秩序平穩、眾生喜樂，而非天命的一線生機。」

上古之時，天命被命軌反噬后，他們在臨終之前將最後的天命煉成天命盤，以此保下最後一個天命，雖然他們選擇救世，卻也存着為天命一族留一線生機，希望天命能重來。

可惜作為天命盤的師無命卻放棄了。

這是師無命的選擇。

他不願意天命繼續承擔天意，若是命軌再次發生變化，依然會被命軌反噬，不如歸於虛無，不再被天意所弄。

「其實，天命還是順了一次天意，將師大哥封印在枯骨十三府里。」聞翹由衷地說道。

枯骨十三府與陰骨珠融合，形成新的規則，這規則又契合地府，可以與地府規則一起形成一套完整的地府系統。

地府將會成為此間世界一個完整的輪迴體系，眾生不必再受惡欲污穢侵蝕之苦。

寧遇洲笑了笑。

確實如此，從上古至今，一切其實都在沿着命軌的發展。

焚獄府主將他們請到城主府歇息。

他恭敬地候在一旁，認真聆聽兩位尊者命令，以他的聰慧，自然明白兩位不會無緣無故來到枯骨十三府，定有其用意。

聞翹道：「你們以仙人之軀化骨后，怎地還分了族群？」

焚獄府主道：「仙獄原本有十三獄，關押不同的犯罪仙人，掌管十三獄的獄主都是來自各個勢力的仙帝。後來枯骨十三府形成后，仙獄十三府變成枯骨十三府，順應規則而變。像焚獄天府的仙人，便轉變成獄天骨族……」

一切都是順應枯骨十三府的規則而變。

聞翹終於明白，同時也想到凶屍湖。

仙獄轉變成枯骨十三府時，當時有一位魔尊葬身於湖中。

魔尊死後的不甘和怨恨與陰骨珠產生共鳴，讓其憑一己之力，形成凶屍湖，那些死在凶屍湖裏的仙人因凶湖的湖水之故，沒有變成骷髏，得以保存血肉未變，卻也被永遠地禁錮在冰冷的湖底，變成湖裏的凶屍，攻擊過往的生靈。

枯骨十三府的變化，皆蘊含着規則之力。

這份規則之力不容於世，若是置之不理，被困的生靈永遠只能成為傀儡，被詛咒之力困於此地，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