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在沙啞和明媚之間
空調繼續發出嘶啞的聲音，下午一點的陽光灑在潘廣深的餐盤上，他突然用筷子夾住一塊帶魚，「來，你喜歡吃帶魚，叔叔這塊也給你吃。」話到中途，筷子懸在半空，既不能落下也不能去它想去的地方。
沒有吃帶魚的潘廣深卻真是如鯁在喉，耳朵里頓時嗡嗡作響，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就像被黃沙堵住了一般，什麼也聽不見。
「好啊好啊，曉曉好喜歡這個帶魚。」唇齒間還滿是巧克力，但帶魚的滋味曉曉也是不想放棄。
餐盤剛端到帶魚下方，眼看着落下來就是滿嘴鮮美，廣深叔叔的筷子卻停在半空跟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潘
潘警官，冬季感冒高發，這樣夾菜不衛生啊。」
劉風警惕地盯着潘廣深，潘廣深臉漲的通紅，眼神從獃滯變成左右游移，好似扔進了水盆中的魚，轉着圈不知道要在哪裏停下。
「潘警官還是自己吃吧，曉曉剛吃了巧克力再吃帶魚這樣口味也不好，曉曉，接下來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在等着你呢。」
聽沐醫生如此一說，曉曉立刻把餐盤收回，興高采烈道「真的嗎？吃什麼？去哪裏吃？是等廣深叔叔工作結束帶我出去玩嗎？」
「不是。」簡潔明了的否定。
潘廣深看着沐，眼神有些無力，好似南邊窗外的太陽是灑在他眼睛上的鹽，又好像在說，「如此冷漠的話沐醫生怎麼能說的出口。」
果然如潘廣深所料，當他轉看向圓桌旁的曉曉時，原本興高采烈的曉曉突然有些神黯然。
「沐醫生。」潘廣深垂著頭小心低語。
沐彷彿沒有聽到潘廣深的話，只見他挪了挪椅子，體朝着曉曉的方向倚靠過去。
既不知沐此舉何意又無法轉開視線，潘廣深勉強將自己按在椅子上，桌面下方的手握成拳頭牢牢貼住膝蓋。
又見沐忽然伸手，潘廣深只覺得怒氣蒸騰，心中不爽差點破口而出。
從潘廣深的角度望去，沐的右手臂幾乎環繞着曉曉的體，一記停頓，轉而手腕下沉，修長的指尖上垂著一顆金色糖紙包裝的巧克力。
剝開糖紙放入口中，沐點點頭，對着曉曉說道「這個好吃，這個金色包裝的好吃。」
「嗯嗯，那個銀色包裝的也好吃，有牛的味道。」說完，曉曉拿起一顆銀色包裝的巧克力，這一次沒有剝開糖紙放入口中，而是將巧克力托在掌心上端詳著，眼睛一眨一眨像是看着花園裏的一顆星星。
「不吃嗎？」沐一邊含着巧克力一邊問曉曉。
曉曉搖搖頭，「不吃了，我想藏起來，帶回家裏，等開學后偷偷帶到學校去給同學看，這是我吃到的很好吃的巧克力。」
「那這些巧克力你都帶回去好了。」潘廣深脫口而出。
「真的可以都帶回去嗎？謝謝叔叔」說完，曉曉鼓起腮幫子，嘟嘴歪頭也沒個笑臉，「早知道可以帶回去，我剛才就少吃幾個，現在後悔死了。」
此話一出，治療室里的人都笑了出來。
玻璃窗外，洛楊站在周年旁，上仍舊穿着一犯人服，雙臂環在前，見到這一幕不也笑了起來。
「領導，你也笑了啊。」洛楊笑嘻嘻地問道。
「笑什麼笑！」周年一本正經咳嗽了一聲，「很嚴肅的事，沐這是在下呢。」
下？洛楊不解，更不解的是領導怎麼會說這樣的詞，真有意思！
「你看啊，沐這個治療方案到現在一個多小時了對吧，飯也吃好了，接下來準備做什麼你知道嗎？」周年小聲問洛楊。
洛楊驕傲地說，「我當然知道了，我可是手握劇本之人，接下來就是沐醫生所說最難的一部分。」
「最難的一部分？」周年皺了皺眉頭。
看來的確如他所擔心的那樣，洛楊的戲份結束了，若說這次的戲劇治療是為了幫助潘廣深，同時完成潘廣深想要見曉曉一面的心愿，任務到現在也應該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至於效果，從目前的況來看還是相當可以的。
周年在監獄系統工作二十多年，見過的服刑者太多太多，什麼人是在敷衍，什麼人在說實話，哪些感是真的，哪些痛苦是真的痛苦，周年自認為拿捏的清清楚楚。
現在，潘廣深的心結也算是解了，若他之前種種古怪行為真如沐醫生所言是與曉曉要來繞海有關，那麼這件事也算是大部分已經得到解決。
接下來，沐要如何收場呢？
一個獄警也總有下班的時候，監獄關押服刑者又不關押獄警。
曉曉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一個上班的人就算再忙也總會下班這個道理曉曉自然是明了的。
沐要如何讓曉曉高興地離開監獄呢？
這件事周年也想不到辦法。
「沐醫生說了辦法嗎？」周年只能問洛楊。
「根據交給你的那份計劃上，沐醫生的安排是曉曉搭乘今晚五點的那班高鐵回家，我這邊已經和高鐵的工作人員聯繫過，那趟高鐵的到達時間是晚上九點三十分，到達終點城市的車站之後，曉曉的媽媽應該會在那裏接她。」
「這女孩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小就敢一個人跑那麼遠的路。」周年搖搖頭，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可是領導，五點的高鐵，如果坐地鐵過去的話，差不多也要開始準備讓曉曉和潘廣深說再見了啊，這已經快要兩點了，沐醫生怎麼還吃起巧克力，聊起家常來了，氣氛是很好，但是沒按照劇本來啊。」
洛楊說着說着心裏愈發憂心忡忡，明明是沐的事，他也不知道他怎麼就跟着擔心起來。
周年仔細看着陽光明媚的治療室，觀察著每一個人臉上的表，隨後他笑了笑，轉對洛楊說「別擔心了，我看啊，我們擔心都是多餘的。」
「多餘的？」洛楊撓撓頭髮，眼珠子轉了一轉，沒聽明白周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