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四十八章 夢回故鄉
夜晚，葉辰出了古墓，映着月光，回了誅仙鎮，血袍老者太兇殘，不知吞了多少人，把本該寧靜的小鎮，染的血淋淋的。
待踏過城門，所見皆凄涼，太多人家都掛上了白綢，太多孤兒寡母，披麻戴孝，跪在自家的門前，往火盆中投著紙錢，哽咽聲慟哭聲，響滿全鎮，昏黑的夜，註定伴隨淚水。
葉辰心中嘆息，還有一股莫名的愧疚，若他早些想到藉助血脈力量，這些人，或許就不用死了。
「葉大俠回來了。」正走間，不知是誰呼喊了一聲。
誅仙鎮的百姓聞之，皆聚了過來，二話不多說，撲通通的跪了一地，高呼救命之恩，今日若非葉辰，他們也都難逃死劫，比其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這個大俠，才是真的救世主。
葉辰不言不語，只用了柔和之力，托起了眾百姓，靜靜的走向小園，說他救世主，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論起殺人，他比那血袍老者，殺的還要多。
這世間，沒有救世主，有的只是……殘酷的法則。
凌風等人也來了，未曾上前，只默默目送葉辰，自葉辰蕭瑟的背影中，他們似望見了修界的一角，充滿了殺戮，鋪滿了血骨，世人眼中的神明，何曾悲憫過眾生。
萬眾矚目下，葉辰的身影，漸行漸遠。
街巷中，葉辰疲憊的推開了園門，入眼便見邪魔，正坐在石桌前，靜靜的飲酒，對他的歸來，置若未聞。
「我的呼喚，你該是聽的到。」葉辰緩緩走來，一語平平淡淡。
「聽的清清楚楚。」邪魔握著酒杯，細細品著美酒。
「天煞孤星誕生時，你猶憐百姓，降下凌天仙雨，此番為何見死不救。」
「你是在質問本神？」
「哪敢。」葉辰自嘲一笑，坐在了老樹下。
「堂堂荒古聖體，你也是踏着屍山走過的人，何時變的這般多愁善感。」邪魔背對着葉辰，話語悠悠，「白日，我就在誅仙鎮中，你不救天煞孤星，本神也會救，但，也僅救她一人，凡人的生生死死，與我何干，你之嘆息和愧疚，並非悲憫，是對法則的憤恨和怨懟，你想改變，可惜，你無能為力。」
「你話中有話。」葉辰淡淡道。
「你是聰明人，既是聽得懂，又何必裝聾作啞。」邪魔又斟滿一杯，放在鼻前，輕輕嗅着酒香，自始至終，都未轉身。
葉辰沉默了，埋了頭垂了眸，該是明白，這還是一個考驗，在考磨他之心境，之所以憐憫，是因他還不夠冰冷，對殘酷法則的厭惡，乃他是無能為力的表現，縱大楚皇者又如何，縱無上大帝又怎樣，都難敵那天地浩蕩。
不知何時，他才起身，回了房間，蒙頭便睡。
園中，邪魔還在，靜靜飲著美酒，皎潔的月下，還有她輕聲的呢喃，「伏羲，你對他，未免太苛刻了。」
隨着一聲嘆息，桌上只剩酒杯，而桌前，再無邪魔。
夜，並不寧靜，哀痛哭聲還在，失了親人，註定難眠。
伴隨着淚水，昏暗的夜，漸漸褪去了暗淡。
清晨的誅仙鎮，不比往日那般繁華，太多人家出殯，紙錢灑滿大街，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披麻戴孝的人太多。
算命的桌前，葉辰安靜靜的坐着，不言不語，無喜無悲。
今日，註定無人來卜卦，皆沉浸在傷痛中。
「這些年攢的錢銀，都給貧苦人家分了，這……算不算積德。」今日第一個來的是上官玖，從不付酒錢的他，難得慷慨一次，一個武林高手，也是一介凡人，也信善有善報。
「少喝幾次花酒，啥都有了。」楊玄撇嘴道。
「這話說的，跟你沒去似的。」
「回回都是老子付錢，你還有臉說。」
「哀痛的日子，你二人，完全可以走點心。」凌風悠悠道。
這話一出，倆人都消停了。
哀痛，能不哀痛嗎？皆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第一次覺得有人死……竟這般悲傷，或許，他們是把這裏，真正當成家了。
不多久，楊閣老也來了，抱着小楊嵐。
一家三口，對葉辰的感激，是不可言喻的，比起鎮上其他人，他們算是幸運的，關鍵時刻，得武林神話拯救。
一月悄然而過，這個凡人小鎮，才逐漸恢復常態。
又是一個夜晚，葉辰睡的安詳。
今夜星辰漫天，偶爾一縷星光，透過櫥窗，斜在葉辰臉龐上，使他眉宇微皺，似做了可怕的噩夢。
待他再次開眸，眼前雲霧繚繞，白蒙蒙一片，隨雲霧漸漸散去，一片大好山河，映入了他眼帘，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如記憶那般，溫暖而親切，這是大楚，他的故鄉。
「夢回大楚。」葉辰激動萬分，踏着虛無，直奔恆岳宗。
夜的大楚，祥和寧靜，夜的玉女峰，還是那般娟秀。
葉辰到時，眾女都在，刺繡的刺繡，澆花的澆花，諸如夕顏和洛曦，都雙手托著下巴，仰望着星空。
除了她們，便是一個小傢伙，一點兒不困，正邁著蹣跚腳步，在草地上追逐化蝶，時而叫一聲娘親，時而發出咯咯笑聲。
那是小葉凡，還是兩三歲模樣，所謂的記憶，也停留在孩童時代，幼小的他，頗為懂事，會在夜深人靜時，趴在窗戶前，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等著娘親的歸來。
葉辰笑着哭了，自他離去，已有七十六年，沒曾想再歸來，是以夢的形態，他看得見親人，親人卻望不見他。
「爹爹。」葉辰看時，突聞小葉凡一聲呼喚，小傢伙很雀躍，踩着蹣跚小腳步，跑向了葉辰。
葉辰一愣，小傢伙能看見我？
眾女也是一愣，紛紛側眸，朝這邊看來，以為是葉辰回來了，但，啥也看不到。
說話間，小葉凡已跑到葉辰腳下，揚著小腦袋，伸著小手，奶聲奶氣道，「爹爹抱抱。」
「真能看到？」葉辰張了張嘴，整個人都懵了。
要知道，他如今是在夢境中，而葉凡是在現實中，按理說，葉凡是看不到他的，這有違真幻法則。
「爹爹抱抱。」小傢伙還在央求，打斷了葉辰思緒。
葉辰聽的一陣鼻酸，下意識蹲了身，算算，他已有七十六年，未抱過葉凡了，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然，他終究是夢中人，觸不到葉凡，也無法將他抱入懷中。
小傢伙哭了，眼中浸滿淚花。
眾女過來了，楚萱速度最快，抱住了小葉凡，楚靈握着手絹，為他擦拭著淚花，溫柔笑道，「凡兒乖。」
夕顏她們也都蹲下了，各自取了玩偶，哄著小傢伙，以為他，是太想爹娘了。
小葉凡也懂事，倒是不哭了，就眼巴巴的看着葉辰。
眾女俏眉微顰，真正到了葉凡身邊，才覺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好似有人在看着她們。
「夢回千古。」楚萱兒喃喃自語。
「葉辰，是你嗎？」楚靈兒忙慌道，就盯着眼前，雖看不到，卻感覺的到，也好似知道夢回千古，可連接夢境和現實。
「是我。」葉辰笑中帶淚，可她們，註定聽不到。
夜，逐漸深了。
小葉凡睡著了，被抱回了房中。
而眾女，卻是難眠。
葉辰未走，虛幻的身體，就飄在那，靜靜望着，這次的夢，似是很漫長，要讓他看個夠才算完。
驀然間，一絲秋風吹拂，載着女子香。
葉凡房間的窗前，有一虛幻女子幻化，映着月光，皎潔無暇，如夢似幻的美，仔細一瞅，竟是姬凝霜，看了看熟睡的葉凡，這才回眸，對葉辰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