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百載一夢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百載一夢

無淚仙子走了,葉辰滿含的淚光,終是劃過了蒼老臉龐,浸濕了鬍鬚。

淚光朦朧中,恍惚還能望見兩道倩影,皆穿七彩仙衣,皆戴鳳玉珠釵。

五指山底幽暗,他又一次閉上了眸,墮入了沉睡,如雕像紋絲不動。

玄荒還是玄荒,許是再無荒古聖體締造神話,比往昔平寂了許多。

不過,依舊有那麼些個仇家跑來,大多心情不爽,跑這來發泄一番。

可五指山幽寂,並未得到絲毫回應。

葉辰一睡,睡了很久都未曾蘇醒。

日夜更替,晝夜輪迴,歲月在變遷。

第三個年頭,有一倩影來到了山下,身着黑衣,披着黑披風,如一女殺手,容顏不算絕世,卻也貌美。

她乃南域赤焰傭兵團的,好好一姑娘,卻起了一個扯淡的名:殺破天。

昔日葉辰為攻鯤鵬族礦山,請了赤焰相助,他們之間也算有一宗交易。

她駐足了良久,才嘆息一聲離去。

她之後的第四個年頭,有一男修一女修來到了山下,其修為皆是聖人。

這也是熟人,乃忘古星天府神朝其中兩個老祖:東陽真人和清月仙子。

昔年,葉辰為尋轉世人,與燕老道一道,路遇忘古星,參加了拍賣。

正是在那裏,葉辰第一次瞧見了東皇的雕像,也正是在那裏,他尋到了轉世的碧游,為此還惹了華天都和鬼皇神子,搞出一系列麻煩事。

忘古星天府神朝,與東皇有莫大淵源。

東陽真人和清月仙子便是聽了葉辰的話,這才上路,找尋東皇嫡子。

一百多年未見,他們竟也找到玄荒。

可惜,他們並未尋到東皇的嫡子,卻聽聞了葉辰傳說,被壓在五指山。

二人呼喚了良久,也對着五指山轟了良久,都未見葉辰有丁點回應。

清月仙子與東陽真人皺眉,仰首看了一眼山巔的佛卷,這才對視一眼。

二人當即轉身,來的快,去的也快。

轟不開封印,再留下也是無濟於事,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尋大神通者。

葉辰還在沉睡,其身蒙了一層灰塵。

七年沉睡,他的修為,已從皇境巔峰跌到了皇境五重,壽命也減了。

周天反噬在繼續,如若一團烈焰,要將他一點一滴的焚乾淨才算完。

他好似太累了,沒有要醒的跡象。

春去冬來,眨眼間,又是三個冬夏。

第十個年頭,一老頭拎着酒罈來了,仔細一瞅,正是釣魚的老叟准帝。

昔年葉辰追殺智陽,並未給他留面子,一尊准帝級,至今頗為尷尬。

不過,此番他並非是來找葉辰清算的,而是在葉辰墓碑上放了一壺酒。

隨着一聲暗嘆,他也揣着手離去了。

臨走前,他還不忘瞟了一眼懸在五指山巔的佛卷,還閃著璀璨佛光。

那是佛之封印,非極道帝兵不能破開,縱他准帝級,也是有心無力。

又是一段漫長時光,十年花謝花開。

天邊,又有人來,亦是個蒼暮老人。

那老人是肖炎,曾是太清宮長老,入太清宮,也是為殺殷重,他與葉辰相識,皆因那移天換地的秘法。

肖炎落下,亦是靜靜不語,他能大仇得報,皆歸功葉辰,若非葉辰把殷重廢了,他也不可能殺死仇人。

雖然,那只是一個交易,可他還是感謝葉辰,見他被壓,也不免嘆息。

深夜,他才離去,背影依如那年那般蕭瑟,蒼老而孤寂,沒有精神氣。

第三十年將近,葉辰依舊沉在歲月的夢鄉,身上的灰塵,厚厚一層。

蒼老的他,修為降到了皇境一重。

若天朱雀來了,佇立在了五指山下,久久不語,其神色,無比難看。

那年,她離了鳳凰谷,便尋了一座老山自封,這一封便是三十幾年。

再醒來,她未等到玄辰,卻是聽了太多葉辰的神話,這才趕來這裏。

靜靜看着五指山,她的眸是恍惚的。

她震驚,也驚嘆,震驚昔年的小傢伙,竟已是如此恐怖,也驚嘆葉辰一路來的驚天舉動,每一個皆神話。

可她心中更多的乃是悲,曾經為萬域蒼生血戰的他,竟是落得如此凄慘,被壓五指山,卻是無人問津。

對於佛的封印,她亦是束手無策。

幾經呼喚后,她才轉身,要尋大修為者,助葉辰脫離五指山的鎮壓。

歲月不停,時光在老。

十年春秋。

二十年冬夏。

三十年花開花落。

世間,悄然已近百載。

他被壓了百年,卻也沉睡了百年。

百年來,五指山周圍,生滿了雜草,墓碑側亦是荒草萋萋,連那懸在山巔的佛卷,也蒙上了歲月灰塵。

百年世間太久,世人漸漸淡忽略了五指山,也忘卻被壓在山底的聖體。

他的傳說與神話,正被時光所掩沒。

偶爾有人提起,才會想起五指山。

偶爾有人路過,才會想起五指山還壓着一尊聖體,不知是否還在人世。

老輩嘆息,忍不住為聖體而悲哀。

晚輩敬畏,會對五指山拱手行禮,山下壓着的,乃是一個驚艷的前輩。

縱是過了百年,玄荒大陸人才輩出,卻還是無一人打破他當年的戰績。

五指山底,暗無天日,清冷枯寂。

古老祭壇蒙了灰塵,鐵鏈也生了銹。

周天無情,把他修為化到了人元境。

歲月如刀,將他身軀刻的體無完膚。

厚重的塵土,一層又一層,似要將他埋葬,這幽暗山底,就是他墳墓。

又是夜晚,星空浩瀚,碎星如塵。

驀然間,天地飄起了白雪,大雪飄飛,給寂靜的夜,添了一件白衣。

白雪皚皚,遮了五指山,偶爾會有一兩朵飄入山底,落在他的身上。

下一瞬,便聞鐵鏈清脆的撞擊聲。

他醒了,一覺百年,終是蘇醒了。

他的眸,渾濁不堪,暗淡到無光,皮膚褶皺,身形佝僂,蒼老的沒有半點生氣,好似下一刻就要入土了。

他埋頭而坐,沉默不語,被死氣所環繞,微風卷白雪,也卷著冰冷。

「我不需你的慈悲,死也會扛到大楚歸來。」他聲音沙啞,帶着滄桑。

山外,大雪紛飛,有人踏雪而來。

那是一少女,白衣白披風,背着一把素琴,在大地上留下一連串腳印。

她眸子清澈是誰,長發如水波流淌,絲絲縷縷,都染著聖潔的神霞。

走在天地間,便如一朵盛世蓮花,綻開在白雪中,讓時間色彩皆暗淡。

她的眸,是冷漠的,小臉頰上不帶絲毫情感,如一尊看破紅塵的仙,不食人間煙火,亦不惹凡世纖塵。

要說此少女,很是眼熟,與帝家九仙生的一模一樣,但並非是帝九仙。

雖是少女,可年歲已不小,三百多歲了,之所以會保持着少女模樣,皆因她所修的功法,古老而神秘。

葉辰已抬首,怔怔看着那背琴的白衣少女,渾濁的眸,覆滿了淚光。

夕顏,那是夕顏,他葉辰的徒兒。

他無需去推算,一眼便能認出她。

「葉辰,若有來生,你會娶我嗎?」

一句古老的情話,帶着女子柔情,在他耳畔響起,遷出了血色記憶。

天魔大軍中,她死在了姬凝霜背上,叫着他的名,對他露著柔情的笑。

朦朧間,他好似能望見一個俏皮的小丫頭,對他撲閃大眼,對他嘻嘻而笑,笑的天真燦爛,無憂無慮。

他想過太多與夕顏重逢的畫面,卻唯獨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相見。

「夕顏。」葉辰張口,卻是哽咽一聲,寥寥二字,話不盡歲月滄桑。

可她的話,夕顏卻聽不到,只靜靜佇立在山下,只靜靜看着他的墓碑。

不知為何,來到此地,看着碑上的字,她突感心很痛,莫名的想哭。

「荒古聖體便被壓在這山下嗎?初來玄荒,聽得最多的,就是他。」幽笑響起,傳自夕顏身側一個紫發青年,血脈強大,有異象迭生。

夕顏不語,還在看着葉辰墓碑出神,碑上的葉辰二字,看着很刺目。

轉世的她,與前生的她大不相同,前世她古靈精怪,今生卻冷漠如冰。

「真是遺憾,未能與聖體過上幾招。」紫發青年還在說,嘴角微翹,滿眼戲虐,「若他在,吾一掌鎮壓。」

「你能開血繼限界嗎?」夕顏輕語。

「我.....。」

「你引的出四帝天劫嗎?」

「我.....。」

「你逃得過萬族通緝嗎?」

「我......。」

「你敢忤逆大日如來嗎?」

「我.....。」

轉世夕顏,一言一語,皆平平淡淡,卻頂的身側紫發青年一時語塞。

她所說的事迹,皆是聖體的傳說,每一個皆是神話,至今無人能打破。

紫發青年滿臉漲紅,臉色極其難看。

誰曾想到,為了一聖體,她竟這般頂他,若非他心態,早就噴血了。

二人說話時,山底的葉辰已吐血。

他想要祭出記憶仙光,為夕顏解開前世封禁,可因封印,卻無法祭出。

不止如此,修為跌落的他,連神識也沒了,他的話語,外面聽不到。

他的渾濁的眸,佈滿了一條條血絲。

好不容易遇見,若錯過,多半就是天人永隔,那會是一個可悲的遺憾。

可佛的封印太強,他被封的死死的。

無計可施之時,他突然靈光一現。

當即,他手伸入了懷裏,自內摸出了一塊玉簡,其內封著記憶仙光,只需捏碎玉簡,一樣可祭出仙光。

讓他無力的是,如今他手無縛雞之力,竟連玉簡都捏不碎,使不出力。

無奈,他雙手握著玉簡,捧在嘴前。

他在用嘴咬,如若狗...在啃骨頭。

啃的滿嘴是血,啃得牙齒也碎裂。

終究,皇天不負有心人,玉簡碎了。

有一縷仙光飛出,穿過了五指山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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