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8章 真好

她怔怔的，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我殺人了。」她說。

展凌雲將她的髮絲掖到耳後，她的臉白得嚇人，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眼睛有些直楞，看得他心疼不已。

「沒有，你沒有殺人。」

「怎麼會？我的刀刺下去了，不是一下，是很多下，我一直刺，一直刺……」

「那只是一把美工刀，你第一下刺過去，刺到他的手錶上，刀尖折斷了，他拿了桌上的板子來擋，你都刺在板子上。」

展凌雲平鋪直敘，絲毫沒有讓她知道，雖然她沒能傷得了那個人，可他狠狠打了那人一頓，算是把他趕走了。

董萬星可憐兮兮看他，像是什麼走投無路的小貓小狗。

「我當時怕急了，我……我以前……」

展凌雲不讓她說下去，可她堅持要說，有些傷口，它一直在心裏潰爛，原來只有你去面對，才能想辦法去癒合它。

「全家都被批……那個人……他是我的同學，他說可以幫我，可以幫我家裏人……那個晚上，他……」

後來，她被半禁錮在那個人家裏，直到那個人在一次派別的爭鬥中，被別人給……

那家人也待不下去，他們找准機會逃出去了，後來想方設法去了南方，應當是偷渡走了吧。

董萬星那時候有了團團，她幾乎無路可去，是董老的一位老部下幫了她。那時候所有人都難，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恐懼命運的重鎚。董萬星懷着團團，有無數次想要死去。

「我對不起團團，她有什麼錯呢？我無數次想過不要她，我自己都不要活了，生下她來，又能怎麼樣。我覺得，她現在這樣，是我的責任，都怪我……」

展凌雲抓住她的手：「不怪你，真的。你已經……你已經很勇敢了。團團會以你為傲的，她絕對不會責怪你。」

他猶豫了一下，有些話，說了，像是趁火打劫，可不說，終究是意難平。

「萬星，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我沒能在你身邊。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想讓你，讓團團，再不會有痛苦。我想給你們遮風擋雨，給你們快樂，讓你們幸福。我……」

蹉跎了這些年，真正能相守的時候，可惜那些浪費的光陰，可對於那些堅持和等待，他們都深感值得。

他們沒有舉辦婚禮，有些雋永的感情，更願意只和最親的人分享。團團竟然是最先接受展凌雲的，某個無良的后爸跑去給團團送了一車的禮物，膽戰心驚地和人家打商量，說什麼以後我就是你媽媽的愛人了，你可以把我當做爸爸，當然，你要是不願意，你叫我叔叔也可以，只是，我會比較傷心……

他絮絮叨叨又臭又長的戲演到一半，團團不太願意聽了，人家急着去打譜呢。

「爸爸。」她說，深藏功與名，轉身而去，留下展凌雲在原地欣喜若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他之後再撒嬌打滾求人家多叫幾聲，人家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我打譜要專心好不好。

好好好，你慢慢打，爸爸不打擾你。爸爸出去樂一會兒。對了，我寶貝閨女，你想要什麼不？想要月亮不？想要星星不？爸爸都給你摘。

怎麼辦，我閨女兒太可愛了，我已經有了老父親心態，這麼好的閨女兒要嫁出去，我非把那膽大包天的臭小子打死不可。

所以，後來，他動不動就在安平跟前擺他的老丈人架子，誰叫這臭小子娶走了他的寶貝呢？你還想要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不成？

這還不算，他為難了紀東方的崽，轉頭還要去紀東方跟前嘚瑟呢。

「唉，家裏有個閨女就是不一樣，這女婿嘛，哪裏敢在老丈人跟前扎翅。對了，這種感覺說了你也不懂，你倒是有閨女，奈何你沒女婿，哈哈哈哈哈哈……」

這種扎心的對話年年都在上演，奈何紀東方從來不為所動：傻，你家的閨女被我家崽兒帶回我家了，我家的閨女還好好地在家裏做千金。我們兩個到底誰命比較好，你怕是腦子秀逗了哦。

他暗搓搓的優越感在安寧寧四十來歲嫁給李耀華時還是終結了，好在自家女婿十萬分優秀，和大蛾子比不相伯仲，你放安平我放耀華，兩個為老不尊的岳父大人之間的battle，那是不存在常勝將軍的。

紀京生笑着看他們打鬧。他已經退休很久很久了，含飴弄孫，人生樂事。眼看着這個家族發展壯大，終究是成器的多，不爭氣的少。就像他盼望的，不希望你們都做出多少貢獻多大成績，做個頂天立地的正直的人，那就夠了。

安大有夫婦也上了年紀，他們這一生，從前以為慘淡收場，可能夠看到子孫後代健健康康的，哪裏還有什麼遺憾呢？

楚婕拿了照相機來，已經錄了好一段家庭團聚場面，這會兒，要拍個全家福。

「來，看鏡頭，一，二，三！」

他們的笑臉定格在畫面上，精彩還在繼續。楚婕突然想起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真是日了狗了，老天爺和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原來是中了獎。

真好，這命運的安排。真好，她遇到的這所有人。

「你在想什麼？」紀東方摟住她的腰，他們都上了年紀，可眼睛還有光亮。

楚婕一笑，扭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老紀同志，我愛你。」

如果下輩子還能遇見你，即便再穿越時空，我還是願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