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章 殊途

小崽子們就這樣把紅心給安撫好了，也勸動了。她沒有激烈反對，而是對邱韻說：「媽媽，如果這是能夠獲得幸福的道路，那你去走吧，我們會陪着你的。」

邱韻忍不住將眼淚灑在紀紅心的肩頭，這樣懂事的孩子，跟了她好多好多的勇氣。

這場離婚，僵持了幾個月，最終還是以紀南方迫不得已退步告終。紀京生面對他的求助，說：「當年立法的時候，一些老同志堅持要強調的，是離婚自由。其實當時要保護的，是那些被封建家庭所壓迫的女性，確保她們有走出家庭的機會。但這條準則，同樣適用於任何對於婚姻不再抱有期望和繼續下去念頭的女性。小邱有這個自由，我尊重她的自由。」

紀南方還要拿孩子們來說事，紀京生還是那句話：「孩子們不會因為你們夫妻分開而和我們疏遠，這是小邱答應過的。只要你依舊盡到你做父親的責任義務，我想，孩子們都是懂事的，必然不會對你產生情感上的隔閡。」

紀南方心煩意亂的，當時也沒有聽出來，紀京生話里的重點，其實是「你要盡到責任和義務」，反而像是從老爺子的說話里得到了某種保證：孩子們不會和我隔閡疏遠的。

他在事業上面，並沒有夢想中順風順水的情況，從一個冷板凳到另一個冷板凳，因着他時不時鬧些么蛾子出來，紀京生看他只有更緊的。

不過，很多年後，連紀紅心和紀向上都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道路，或許對於紀南方是最合適的——他本來就是個自私的，底線也很低，面對層出不窮的誘惑，越往上走，只怕會死得越快。

當然，那是后話了。只說他離婚以後，對紅心和向上用心不算多，想起來了，買了好吃的送去，親熱一番，表達一番爸爸的愛意，又教導他們要好好聽爺爺的話，別讓紀老爺子只顧著偏愛安家的小崽子們；平日裏，其實想起他們的時候不多。

後來，他又找到了對象，組建了家庭，生了兒子，對於紅心和向上能付出的心力就更少了。

楚婕一家都不喜歡他後來的妻子，新妻年紀很小，結婚的時候只有二十歲，初中就輟學了，走了家裏的關係，在百貨公司當銷售員。那時候百貨公司被私營衝擊得很厲害了，可她還是帶着老國營的優越感，凡來買東西的都得不到她一個好臉色，看着帶了幾分的戾氣。

不過大概在直男的眼裏，這算得上是帶刺的玫瑰，紀南方是心愛得緊，也縱容著小嬌妻，平日裏嬌妻看不上紅心和向上，不許他多去探望，他也聽話得緊。

再後來有了幼子，他心愛得不行，抱到紀京生那裏去，想要養在老爺子身邊。

「我們紅心和向上從小就不在您身邊，得您的教導也少。這孩子我看着就是個天資高的，是咱們老紀家的未來，從小就得您的教養，長大一定很出息。」

紀京生沒有兜攬：「紅心和向上很好。」

紀南方不死心，努力了幾回，被紀東方給罵了：「老爺子現在的位置要操心多少的事情，你怕是不知道他每天熬夜到幾點是吧？能每周末抽空把幾個孩子帶在身邊教養，你知道爸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嗎？一個吃奶的孩子，能聽得懂人話還要好幾年功夫，你倒是能開口叫爸給你操心，孩子的爸呢？沒死吧？」

紀東方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紀南方說話了，主要是不值得，這回說出這樣的話，紀南方悻悻，但不敢說什麼——彼時紀東方已經在東北經營了好幾年，老牌的國營工業，本來已經露出了頹勢，在他主導的規劃轉型中，又煥發出了新的活力與生機。

這個弟弟，已經不是他能夠擺着哥哥架子訓斥的了。

當然，也是他沒有認清楚，就紀東方對他的厭惡，他從來就沒有擺哥哥架子的資格。

紀南方消停，他媳婦不消停，和楚婕攀比，和邱韻攀比，和紅心向上攀比不算，還要和小崽子們攀比。

兩口子也算是志同道合，都是眼瞅著老爺子那點東西動腦筋的，殊不知，在他們盯着那些死物的時候，別人靠着自身，已經發展成了龐然大物。

比如說紀南方的前妻邱韻，她在醫院裏牽頭了醫療下鄉的項目之後，已經成為了各大醫院的常規，她在自己醫院進入了管理層，帶着項目組幫助過的偏遠地區老百姓不計其數。

她也沒有忘記專業技術的精進，楚婕都在從零開始學習德語（並不是），她有什麼好懈怠的呢？

中間她晉陞了，作為技術和管理骨幹，被醫院推薦，送到國外去深造。

她當時猶豫了好久，主要是紅心和向上還小，她放不了手。她是信不過紀南方的，可老爺子那裏，她實在不忍心給老人增添那麼大的負擔。

是楚婕打了個電話來：「要不要把孩子們放我這兒？」

那時候她已經去了東北，小紀同志去東北給工業注入新的血液，她和孩子們都跟着去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一家人能創造在一起的條件，那就最好能守在一起。

楚婕號稱已經德語出師，翻譯了幾本書，反響都還不錯。倒不用做任何的宣傳炒作，這年代的人都很樸實，你的東西好就是好，就能給你出頭的機會，就這樣簡單。

她作為一名自由職業者，橫豎去哪裏生活都是無所謂的，倒是孩子們的學業要緊。幾個小崽子們都上了高中，即將要面臨高考，這是個問題。

小崽子們紛紛表示根本不是問題好嗎：「我們轉學去東北，一樣的學習方法，還有爸爸給我們開小灶，我就不信我們還會退步了。」

說走就走，楚婕也並不是要一切都為了孩子的高考讓步那種家長，咱們輕輕鬆鬆的，沒必要那麼緊繃不是？

果斷搬了家，在東北上班的上班，自由職業的自由職業，上學的上學，節奏適應的很快。

所以，楚婕很有底氣來問邱韻，要不要把紅心和向上交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