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媽媽！」
霍時深趕到醫院的時候，寧小滿正坐在重症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垂著腦袋，看不清表情。
霍時深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什麼都沒說，首先將她抱進了懷中，「沒事了……別怕……」
寧小滿身子有些顫抖，緊緊地抱住了他，聲音哽咽，「太可怕了，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意外會降臨到我頭上，如果不是李遠推開了我……」
「別說了，別說了，都過去了，這種事情幾率很小，不會再有第二次。」
霍時深不想聽她說「可能」那兩個字，這讓他心碎。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心臟猛地縮緊，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說他是自私也好，怎麼都行，可是聽到寧小滿完好無損被李遠推開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些慶幸。
還好……
還好不是她……
寧小滿終於忍不住在他懷裏面哭了起來，抽抽搭搭的，像是要把剛才壓抑的情緒全部都傾瀉出來。
她真的沒有想到只會在新聞裏面看見的事情，真的會在自己身上出現。
要跳樓的人，不去廢棄的大樓，居然在學校頂樓一躍而下！
雖然他選了一個大家都去食堂吃飯的時間，基本上沒人經過，但也還是有不少的學生會進進出出，他難道從來沒有想過會砸到人嗎？
還好李遠被送到醫院不久，就已經搶救了過來，他當時的反應很快，推開寧小滿之後也立刻將自己的要害部位推遠了一些，這才沒有直接被人砸死，只是身上受了點皮外傷。
他的腦袋狠狠地撞了一下，應該是有中度的腦震蕩，現在還在檢查，看有沒有進一步的損害，但是已經確定沒有生命危險。
不然寧小滿真的會自責內疚死。
「沒事的……都會沒事的……別哭了……」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話語都顯得那麼蒼白，霍時深只能抱着她，陪在她身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小滿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抬起頭看着他，「告訴李淵了沒有？」
「他的手機沒打通，現在應該還在相親，你不要太擔心。」
寧小滿點了點頭。
過了很久，醫生才從手術室的走了出來，對兩個人說：「剛才已經對患者做了一個全身檢查，沒有發現其他的受傷部位內臟，也沒有損害，只有大腦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撞擊，判斷是中度腦震蕩，而且發現裏面有淤血，但是並不嚴重患者現在還年輕，隨着時間的推移，淤血都會被慢慢吸收。」
「那吸收之前會有什麼後遺症嗎？」寧小滿連忙問。
醫生說：「這個說不準，淤血壓迫了大腦神經，很可能會出現記憶方面的紊亂，也許醒來之後會不認識任何人，也許會發生記憶的錯亂這都說不清楚，要等患者醒了之後才能知道，不過這樣的狀況不會持續很久，等腦子裏面的血塊吸收之後就會恢復正常。」
寧小滿這才鬆了口氣，同時又隱隱擔憂起來。
會影響記憶嗎？
她也記不起自己被安港孤兒院收養之前發生的事情，但自己那個時候已經完全可以記事了，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會不會是自己腦子裏面也有血塊？
她前世的時候很執著於找到自己的身世，但霍時深似乎對這一方面諱莫如深，到了這輩子她便很乖巧地沒再提過那件事情，但心裏面還是止不住的好奇。
霍時深摟了摟她的肩膀，「可以進去看看他了。」
寧小滿「嗯」了一聲。
……
李遠又做了一個細緻的全身檢查，確定沒有任何毛病之後才把他轉到了普通病房。
在這期間霍時深一直在聯繫李淵，但他的電話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安排在北城那邊的人說，李淵的確是去相親了，而且跟女方還聊得很愉快，估計是一起郊遊去了，暫時聯繫不到很正常。
霍時深把這些事情告訴了寧小滿，寧小滿沒說什麼，只有些擔憂地看着李遠，「他會不會醒來之後腦子壞掉了，智商也變低了？」
霍時深：「……應該不會，醫生說過他只會出現記憶方面的紊亂，不會影響智商。」
寧小滿還是很擔憂，一定要等李遠醒來之後才放心。
畢竟他是為了推開自己才會受傷的，她內心很自責，覺得要不是她的話，李遠也就不會受傷。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李遠的臉，忽然看到他的眼睫毛動了一下，隨即緩緩地睜開一條縫隙，慢慢睜開了眼睛。
寧小滿欣喜若狂，但是又不敢驚動了李遠，只能用力地抓着霍時深的衣袖，屏住了呼吸，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李遠最後完全醒了過來，張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之後，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兩個人。
他的眼裏面有一層迷霧，視線緩緩地放在寧小滿臉上，又移到了霍時深身上。
看了一會兒之後，最後還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寧小滿眼，裏面的迷霧就這麼散開，一下子變得清明起來。
他的眼睛很亮，眼神清澈而透明，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童真幼稚，直勾勾地看着寧小滿。
李遠眉眼彎彎，笑意一下子就傾瀉出來，清脆地喊了一聲，「媽媽！」
寧小滿：「……？」
霍時深：「……？」
啥？
……
醫生又給李遠做了一個詳細的腦部檢查，通過剛才他的表現，得出了結論，「病人的記憶出現了斷層，現在停留在他六歲的時候，所以他的認知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看到的第一個人會把他當做自己的母親，或者父親。」
霍時深一臉複雜，寧小滿一臉茫然。
李遠六歲的時候是父母健在的，所以把他們兩個認成了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也很正常。
但是……
「媽媽，我想吃棒棒糖！」李遠眨巴眨巴着眼睛，用非常童真的眼神賣萌地看着寧小滿。
寧小滿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這種情況什麼時候才能好？」
「這個不一定，要看腦袋裏面血塊的吸收情況，時間短的可能一兩個星期，長一點的就幾個月甚至一年。」
「那我們平時要怎麼跟他相處？」
「他目前來看只是記憶出現了偏差，但是社會經驗以及智商都沒有受到影響，你們可以帶他回他原來的工作崗位，一點一點地教他原來的東西，讓他熟悉一下，也有利於記憶的恢復，當然，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也可以扮演他們父母的角色，幫助他更快矯正自己的認知。」
「那如果我們跟他強調，我們並不是他的父母，只是他的朋友呢？」
「你們就是我的爸爸媽媽，難道你們不要我了嗎？嗚嗚嗚！」李遠一聽，頓時撒潑起來，將手裏的枕頭撒氣一般往地上一扔——
醫生有些尷尬地看着兩個人，「大概結果就會是這樣，你可以不斷地強調跟他認知相反的東西，只不過他會像一個六歲小孩子一樣發脾氣。」
寧小滿：「……」
霍時深：「……」
醫生又說：「這種情況雖然很少見，但是在臨床醫學裏面也有不少的例子，他這算是很輕的現象，我的建議是你們兩個最好是順着他的認知生活，幫助他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用一些細節來喚醒他的記憶，這樣他大腦裏面的血塊可能會吸收得更快一些，不會對神經有所損傷。」
寧小滿和霍時深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意思就是說，他們接下來的日子裏，要給一個六歲心態的成年男子當爸媽？
醫生出去以後，霍時深就一直在聯繫李淵。
這種事情還是要跟人家哥哥說一聲，發生這樣的狀況怎麼處理也要徵求李淵的意見，結果那邊依舊聯繫不上。
李淵已經跟那個相親的姑娘進了深山裏面，手下的人報告說，他們帶了帳篷以及一個月的乾糧，似乎是要去進行生存挑戰。
霍時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這個時候去。
而且哪裏會有正常的男人跟女方相親，是帶人家去深山老林裏面進行野外生存挑戰的？
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單身一輩子？
霍時深心裏煩躁又窩火，背後卻忽然伸出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在他的太陽穴上揉了揉。
寧小滿柔柔的聲音傳了過來，「打不通就算了，這些日子就我們兩個照顧李遠吧，反正以後我們也是要養孩子的，就把他當做我們未來的六歲寶寶養就好啦！」
霍時深把她的手抓在手心裏面，有些疲憊地說：「我們六歲的寶寶長不到一米七八。」
寧小滿有些尷尬地停頓了一下，隨即有些失落地說：「不管怎麼樣，他都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想好好照顧他，可以嗎？」
霍時深又怎麼可能捨得對她說「不」，伸手揉了揉她的臉頰，退讓道：「可以，但是等李淵回來之後，不管李遠好沒好，都要把他送到他那邊去，嗯？」
「嗯！」寧小滿終於揚起一個笑臉，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真好！」
她頓了一下，露出一個小狐狸一般的笑，「孩他爸……」
霍時深：「……」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