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隕落（一）
我真的找不出任何理由，給陸澤南開脫了。
就如郭雪寧所說，懷孕的危險，總不會比代孕的危險大吧？
所以，陸澤南為什麼不讓我生孩子……到底為什麼……
我還沒想明白，身後猛然傳來一聲哀嚎：「爸爸——！」
是郭總的聲音。
我恍惚地站起來，沿着聲音的方向找過去。
書房裏，陸老爺子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表情痛苦到扭曲。
看見我來，他眼裏竟然出現了一點欣慰，指著桌面上的一份文件，聲音微弱：「拿……拿着……」
我獃獃地拿起那份文件。
「對……」
陸老爺子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
郭總用力搖了陸老爺子很久，始終都等不來他的回應……
她哆嗦著，把手放到陸老爺子的頸動脈上。
過了片刻，郭總凄厲地叫出了聲：「爸爸——！」
聲音猶如杜鵑啼血，卻再也換不回陸老爺子的生命……
……
陸老爺子去世了。
臨終前，他留下遺囑，將天弘集團的百分之八十，還有董事長的位置都留給了陸澤南。在那份遺囑里，甚至還夾了一份天弘和君弘的合併計劃……
原來陸老爺子一直都明白，君弘的背後東家到底是誰。
我捏著那份合併計劃，久久失語。
郭總忽然放開陸老爺子的手，蹬蹬蹬地走過來，指着我的鼻子大罵：「你這個喪門星！要不是你來，老爺子也不會死！」
明明是陸老爺子自知命不久矣，才叫我過來的。
這種「隕石都會落進隕石坑裏」的邏輯，簡直……
我被她罵得莫名。當着陸老爺子的遺體，我也不好和她說什麼出格的話，轉身就想默默地走開。
還沒走出書房，我腦後就是狠狠的一痛。
郭總竟然儀態全失地從背後揪住我的頭髮，罵我：「你為什麼還不死！你這個禍害！」
「放開我！」我痛得大叫。
郭總根本就不聽，揪着我往另一個方向走。
可能是因為失去理智了吧，她力氣奇大無比，我怎麼都掙扎不開。
郭總把我揪到一個衛生間里，打開水龍頭。
嘩啦啦的水聲在我腦袋旁邊響起。
我隱約猜到了會發生什麼，慌得不行，用力推她，卻怎麼也推不動。
郭總完全喪失了理智，咬着牙，惡狠狠地說：「我要你死！」
「放開我！啊——」
我尖叫一聲，整顆頭都被她按到了水裏。
窒息感一下襲上來。
我下意識張開嘴，頓時就嗆了兩口水。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的時候，有人叫了一聲：「大太太！」
然後，壓着我頭的力道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能喘過氣，我翻過身，整個人靠在盥洗台上喘著粗氣。
透過朦朧的水霧，我看見那個帶我過來的黑衣保鏢把郭總拽開了。
「放開我！」郭總像條瘋狗一樣，連踢帶打，「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夠了，大太太！」
男人似乎忍無可忍，並起手指，一記手刀敲在郭總腦袋後邊。
郭總瞠大了眼睛，下一秒，她白眼一翻，倒下了。
男人走過來，問我：「少奶奶，你還好嗎？」
「我、我沒事。」我驚魂未定地道謝，「謝謝……」
「好的，外邊是個卧室，您請自行休息。」
男人說了句客套話，拎着人事不省的郭總出去了。
經過郭總對陸澤南的評價、陸老爺子去世……林林總總這些事，我感覺全身上下，從裏到外都在疲憊。
疲憊、麻木，一點生機都沒有。
過去在林氏，哪怕連加三個通宵的班，我也沒這麼難受過。
我慢慢爬起來，走到外邊，把自己扔進床上，閉上眼睛。
我寧願這一睡，就再也不要起來。
……
「喬葉，喬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聽見旁邊有人叫我。
是……陸澤南的聲音。
我慢慢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謝天謝地。」
陸澤南鬆了口氣，一把把我抱到他懷裏。
他用的力氣特別大，像是要把我整個人都揉進身體……可是，我卻覺得很冷。
前所未有的冷，冷到骨頭裏。
陸澤南完全沒有發現我狀態異常，還在急切地問：「你有沒有受傷？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聽見他的聲音，我就想起郭總說過的話。
她說，陸澤南覺得，我不配生他的孩子。
想到這點，我就覺得無法忍受。
我動了動，冷冷地說：「放開我。」
「喬葉？」陸澤南微怔，懷抱鬆開了一點，「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坐直身體，深呼吸了兩下，「你去看看陸老爺子吧。他去世了。」
「我看過了。」
提到陸老爺子，陸澤南的臉色冷了下來。
我說：「陸老爺子臨終前留了遺囑，把天弘都留給了你。」
「我知道。」陸澤南低頭親了親我的頭髮，「好了，不要說這些了。」
我淡淡地「哦」了一聲。
直到這個時候，陸澤南終於察覺到了我的冷漠。
他怔了下，問我：「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我用力掙開他的懷抱，下了床，「就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陸澤南沒有再說話，盯着我的身影，眼神晦澀莫名。
我有心把郭總的話說出來，又覺得那些話怎麼也無法啟齒。遲疑許久，我也只是深呼吸了兩下，就扯開了話題：「去看看陸老爺子吧。」
因為火化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先不用看他。」陸澤南皺眉，問我，「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他……還是知道了啊。
也對，陸澤南一向就是很敏銳的……
我苦笑了下，問他：「小楊生下來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和你的？」
「……」
陸澤南眼神閃了閃。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疑問，而是反問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看見他這個反應，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我無聲地苦笑了下，覺得很累很累：「有一句話，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話音剛落，我轉過身，直接走出了卧室。
這一次，陸澤南站在原地，沒有再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