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桑榆醒過來的時候鼻尖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似乎一生的夢都走到了盡頭,從快樂到悲傷,從天堂到地獄,迷迷濛蒙。她張開眼睛倉惶地環視着房間的一切,清朗舒適的病房,一旁的矮几上放着一瓶清雅的百合花。

她的目光慢慢的落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身上已經換上了寬大的藍白條的病號服。

她微微的下床,病房很奢華,地上鋪着白色的絨毛地毯,她赤腳踩在上面,腳底一片柔軟,輕飄飄的。走到配套的洗手間,那寬大的鏡子裏,一個消瘦萎靡的女人,一雙眼睛黑洞洞的毫無神采。

她顫巍巍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上的傷,那尖銳得疼痛深深的提示着她昨晚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手無力地滑落至胸口,陷在一片痛楚之中,滾燙的淚珠一滴又一滴的落下來。

那種恐懼,垂死的掙扎一遍又一遍的襲來。

陳池走進來室內一片安靜,看到床鋪上空無一人,頓時心頭一悸,快速的走到洗手間,看到她坐在冰冷的地磚上,頭埋在胸腔,身子一抽一抽。

「桑榆——」陳池的聲音驀地提高。

一雙微涼的手扶起來了她,在陳池的手碰到她的一瞬,桑榆的身體猛的僵了一下,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縮了一下,她茫然的回頭看着他,一雙漆黑的眼睛深不見底,直溜溜的看着陳池,只有空洞的死寂。

陳池的手驀地一緊,「桑榆——」他無法抑制的心痛,是呀,他再責怪別人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親手把桑榆送入了危險之地,那晚他要是冷靜下來好好的和她說,她也不會衝動的跑出去,也不會——

桑榆沒有說話,眼淚撲簌撲簌般地落下來。

陳池擁着她,右手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讓她冷靜下來,「你很好,什麼都沒有發生。」陳池的聲音泛著哽咽,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流逝,直到他感到胸前的衣服一片打濕,冰涼的貼在他的胸口,冰凍了他那顆心。

空氣靜靜的流動。

直到哭的累了,她閉上了眼,雙手揪著陳池的衣服。陳池待到她安靜下來,把她抱到床上。一直坐在床邊,眼眼睛裏佈滿了血絲,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放佛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般。

挽起她的袖子,入眼的就是手腕上一圈青紫,指尖輕輕的覆上去,肌膚冰冷,桑榆的手微微的一抖。

「對不起——」他彎下頭嘴唇輕輕的吻下去,恨自己當時怎麼那麼狠心,這一圈青紫都是自己弄上去的。終於,她痛,他心如刀絞的懊悔。

桑榆沒有回話,只是慢慢的一寸一寸的縮回手,陳池抬頭看着床頭的藥膏,僵硬地拿了過來,一手小心地解開桑榆的病號服。

當他的手剛剛觸到她的領口時,桑榆的手驀地就揪住他的手,指甲尖銳的扣進他的手,整個人越發的顫抖起來。

「我——給你上藥——」陳池低下聲說道,嗓子微微的乾澀發啞。

可桑榆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一般,依舊揪着他的手,不肯鬆手,是個圓潤的指甲越來越泛白。陳池看着她這個樣子,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終是鬆開手。

輕輕地替她籠好被子,看着這樣的她,自己的心就在被刀一下一下的割著。他的眼睛泛著紅絲,手緩緩的垂下來,轉頭看着看着窗外。10底的秋天,梧桐葉漸漸泛黃,秋風掃梧桐,讓人越發的感到清冷。

他抿著唇畔,眼前一片片地飄落的梧桐葉,蕭瑟感頓時襲來,閉上眼睛,慢慢地遮住了眼中那沉重的傷痛。

葉向東一大清早來到市辦,收到一個黃色的快遞包。回到辦公室,他拆開一看,頓時不可抑制的寒下了臉。

迅速地給桑榆撥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一直傳來機械的人工回復,「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頓時,他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時候,桑榆應該在學校,手機不會關機的。

他頹然的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抱着頭,腦子裏一一閃過照片,看來是有人故意送來的,會是誰?

腦子裏莫名的想到一個人,可是如果是她,應該不會把照片寄給他,報復桑榆應該寄給另一個人才對。他默然無語地拿起照片,看着這些照片,心口泛酸。

辦公室的電話響起的時候,他快速地收起了回憶,接過電話。

「葉特助——」陳池冷冷的說道。

「阿池——」葉向東聲音微揚。

「照片看到了嗎?」

「陳池,你什麼意思?」葉向東聲音一頓。

「向東,你的未婚妻乾的事還需要我來提醒你!」陳池的語氣冷冽,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這次桑榆出了什麼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向東,你們是真見不得她好是不是?」「是不是」那個字,陳池咬的緊緊的。

葉向東說出不話來,心裏只有一個聲音,阿愚出了什麼事?電話「啪」的一聲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怔怔的回過神,撿起電話,那頭卻掛了電話。

蘇淺淺站在飲水機前接水,從昨晚開始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一直深信不疑。

「水漫了——」黎旭陽低低的說了一聲。

蘇淺淺仍舊看着水杯,水流已經蔓延到地上了,她仍舊傻傻的一動不動。

他走過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蘇淺淺嚇得一跳,手一抖,水杯哐當一下落地了。

「你幹什麼啊?」她拍拍心口,眉眼皺皺的,一臉的慍色。

黎旭陽顯然不滿蘇淺淺對他的態度,捏着她的手,「我到問問,你想什麼呢?上班時間開什麼小差?」

蘇淺淺掙過手,彎下腰,拿過一邊的垃圾桶,撿着地上的碎片。黎旭陽看她一副委屈的樣子,也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別撿了,一會兒手傷了,讓保潔來弄。」

蘇淺淺頭一歪,心裏莫名的委屈,「我不是你養的小貓小狗。」你高興了就摸幾下,不高興了就扔一邊,後面的話她沒說話口。她到現在還理不清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態度,愛,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說過。他和她在一起,似乎總是他主導一切,而她是認了命的遵守。前天,她親眼看到他有說有笑地載着一個年輕時髦的女孩子。她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從來沒有許諾過她是他的誰。

黎旭陽一聽這話,頓時臉色就變了,一把把她拉起來,蘇淺淺手裏剛檢起一塊碎片,這人一晃,拇指、食指登時就被滑了一道口子。

她嘶嘶的抽氣,臉色發白,快速的把手別到背後。

「怎麼了?」黎旭陽看着她臉色一下子白了問道。

蘇淺淺別過臉,正巧這時她的手機驀地響起了,她鬆了一口氣,咬着牙用另一手接起來。黎旭陽只看到那張臉愈加的蒼白,她的身子漸漸的軟軟的靠在辦公桌上,嘴唇毫無血氣。

「淺淺,怎麼了?」他也發覺了不對勁。

「桑榆——桑榆出事了。」她雙眼一瞬間就濕潤了,受了傷的手狠狠的掐著掌心,絲毫不覺得痛。

「陳總說她現在在醫院,桑榆——她——」她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我現在要去醫院陪着她。」

看着她慌亂無神地樣子,黎旭陽拉住她,寬慰道,「有大哥在,應該不會有事的。我現在陪你去。你看桑榆現在出事了,需要你的安慰,如果連你也亂了陣腳,她怎麼辦?」

蘇淺淺連連點頭,長長的呼吸幾下,暫時平靜下來。

來到醫院,當蘇淺淺看到桑榆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空洞的彷彿要消失了一般。

「桑榆——」她拉了拉她的手。

桑榆淡淡的與她平視,眼神無波。

「桑榆——你說話啊——」

沒有回應,唯有冷漠的眼神。

陳池臉色極其難看,和四五個專家站在走廊上,幽暗的走廊頓時比平時溫度下降了五度。

「這是怎麼回事?」桑榆自從醒來之後,不吃不喝不說話,就像一個木偶一般,偶爾他碰她一下,就如驚弓之鳥。

專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個年長的白髮老者說道,「病人曾經受創,心理有陰影。這一次被嚇到誘發了。」

此時,葉向東正好走來,聽到這一句,像一匹脫了韁繩的馬衝過來,一把揪住剛剛說話的專家的白色袍子,「什麼叫受創?」他嘶吼般地問道。

「咳咳——咳咳——」老專家喘不過氣來,臉色發紅。

宋瓷在桑榆進醫院后,一直從旁協助,就是怕陳池出什麼岔子,把醫院給拆了,這倒好,半路又冒出一個,他無奈的撫撫頭,然後衝過來,一把把葉向東拉開,「向東,你冷靜點。你這樣讓他怎麼說。」

陳池冷冷的看着葉向東,堅定的走到葉向東面前,抬手,上去就是一拳,毫不手軟。

旁邊的人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此刻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兩個人的身份讓他們不知所措。

宋瓷抹抹嘴角,擺擺手,示意他們都下去,看着這兩人一拳又一拳。

許久,兩個人氣喘吁吁的各靠在一邊的牆壁,相視而望。汗滴從額角一滴一滴的滑過,葉向東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手面上一片鮮紅的血色。

「呦,這身手趕得上甄子丹了?」宋瓷雙手環臂,眼裏閃著笑意。「趕明兒趕緊去客串演一場。」

「阿愚,到底怎麼了?」葉向東咳了一下,一嘴的血腥味。

作者有話要說:阿蔓這幾天挺傷感的,工作遇挫,下午親戚來家裏和我說到工作的事,把我說的都要哭了。人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幸好,還有你們,我的心裏總算有點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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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未晚(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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