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看來還在生氣啊……

搖歡有些困擾地撓撓頭,她平日最愛惹是生非,招惹小妖精。那些小妖精打不過她,被欺負也只能忍氣吞聲,她根本用不着去照顧她們的情緒。

至於帝君,凡每次遇上妖精們來告狀,自然就會罰她。罰過了她服個軟認個錯這事也就翻篇了,可這次顯然情況不太一樣……

帝君看着……像是在生悶氣啊。

這要怎麼辦?

屋內燃著香,那香氣濃郁得有些古怪。

淺淺的一層香氣,嗅多了卻似積蓄在了體內,惹人心慌氣短。

搖歡忽然就很煩躁。

她煩沒抓到野山雞燉著野山參吃,也煩霧鏡不告而別,更煩這香濃得齁人。

她一暴躁就想搖尾巴,可這會尾巴被她抱在懷裏,她又開始生自己的悶氣。生著生著就嗷嗚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尾巴尖上。

咬疼了,她渾身一個激靈,被這香迷住的神智終於清醒了幾分。

可這清醒還沒維持多久,那芳香再次撲鼻,她的眼神漸漸渙散,似入了幻境,竟看見眼前有一座跟房子一樣大的……野山雞?

舒展羽翼的野山雞懶洋洋地回頭看了眼搖歡,不慌不忙地往不遠處的無名山裏跑去。

朝南的窗戶開了一扇,此時忽一陣風徐來,雨水順着打開的窗戶落進來,斜斜的雨絲飄散。有幾縷被風送到了屋內,涼絲絲的濕潤讓尚有些情緒的神君忽然醒過神來。

他的眸色倏然一沉,目光落在房間角落處那毫不起眼的香薰爐上,暗金色的香薰爐里白煙似扶搖直上的白鶴,飄飄裊裊。

他嗅到那漸濃的香氣里一絲魂香,眉頭一蹙,正欲掀翻熏香爐時,餘光瞄到正跌撞著撲到他腳邊的搖歡。手上的動作一止,剛要扶起她,搖歡已經自發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心暖暖的,似一塊上好的翠玉,溫潤和軟。

她緊緊地靠着他,因為害怕,渾身顫抖著:「帝君,山上的妖精們呢?」她迷茫地抬起頭來,尋找着他的目光。

可那香迷了她的神智,她怎麼努力也看不清眼前的帝君。從他身後籠罩下來的神光,刺目又耀眼,搖歡的雙目刺痛,鼻尖酸得她幾乎要涕淚橫流。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帝君身後重演的那日破封印而出的畫面,就忍不住得害怕。她眼前的世界仿似頃刻間崩塌,讓她無所適從。

她的山洞沒了,從她腳底下延伸出去的每一寸都似荒地,草木成灰。

她認識的花草妖精們也不見了,像是在那一陣銀光里煙消雲散,了無聲息。

她昏睡了一整個月,腳腕上的鈴鐺每日扎得她如墜冰窟。醒來以後,她下意識有些懼怕帝君,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她所認識的。

可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如果他也不能信任,那三界之內,你再也可依託之人。」

她不敢問,也不敢想,總覺得只要不回頭,一切都還維持着原樣。她們都還在山裏,每日嘰嘰喳喳吵得她頭疼。

那香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恐懼,終於讓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她眨了眨眼,眼眶泛酸發紅。

就在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掉金豆子時,一隻手輕輕地落下來,搖歡不自覺地閉上眼。眼前天崩地裂的場景消散,唯有鼻尖一縷清香,讓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她們都活着。」他垂眸,看着她翳動的睫毛在他的掌心裏輕輕地刷過,輕微的癢。

搖歡被帝君遮着眼睛,他袖間那縷香牽引着她的神識一步步走回來。

她腦中一聲嗡鳴,所有的畫面瞬間在她眼前走馬觀花地掠過,她猛然睜開眼,握住帝君的手借勢從地上爬起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雙手齊用地扒下了他的外衣。

尋川一怔,轉身扣住她的手腕:「搖歡。」

那聲音里暗含了警告,猶如一記醒鐘敲得搖歡還有些發暈的腦袋清醒過來。

她回過神,有些發懵地看着自己手裏那件帝君的外衣,又看了看帝君被她扯得鬆散的裏衣,瞪圓了雙眼,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

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三歲小孩模樣地神行草從門縫中探出一個腦袋裏,警惕地望了望房裏的動靜,一溜煙鑽進來。

然,等他站定,看到拿着帝君外衣的搖歡和衣衫不整的帝君時,整棵草都驚呆了。他慌忙用手捂住眼睛,手忙腳亂地把自己塞進牆角,連連搖頭道:「我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搖歡手裏的外衣此刻燙手得不行,她手一松,看着外衣落在地上又慌忙撿起來,一股腦塞進帝君懷裏后,忍不住跺了跺腳,解釋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身後的傷。」

解釋完,她彆扭地看了眼帝君,可憐巴巴地搖了搖尾巴:「你受傷了,我擔心你。」

破封印那日,搖歡記得自己是被帝君護在懷裏的。她後來昏睡了一個月,自然不知道這之間還發生了什麼。剛才被迷香重新引回那日,才發覺帝君的後背暴露在風刃里。

罩在她身上的護身結界嚴嚴實實的,也讓搖歡受到封印反噬之力,昏睡了整月。更何況帝君……

所以她才一時心急想要看看他的傷口,不料……她剛才那些舉動看着就像是急不可耐的小娘子?

搖歡懊惱地咬着手指,看着帝君神色無常地披回外衣,又問道:「帝君當真不讓我看看?」

尋川曲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略帶懲戒:「你當誰都能看我的身體?」

搖歡又嘎嘣嘎嘣咬了幾下手指,語氣鬱悶:「帝君你以後的夫人在哪還不知道呢,就這麼為她守身如玉了。」

尋川偏頭打量熏香爐,聞言,輕笑道:「她已經出現了。」

那笑聲,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和柔情。

搖歡醋罈子一翻,冷哼了一聲,幾步跑到門口。原本還想學戲本子裏說的那些絕情公子哥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可看到神行草圓嘟嘟胖乎乎的身體卡在牆角里,伸手抱起他。

第一下錯估了神行草的重量,沒抱動……

沒關係,再來一次。

搖歡自己給自己打氣,這次擼了袖子,使盡了全力,然後……還是沒抱動。

搖歡低頭看着一臉驚恐的神行草,怒道:「你怎麼那麼重?」

神行草可憐巴巴地瞥向若無其事的帝君。

他身上被帝君壓了法術,當然抱不動……

搖歡才不會想到帝君會跟她使壞,氣呼呼地瞪了神行草一眼,開門自己跑出去了。

神行草從門縫裏往外瞄了眼,有些擔憂:「帝君?」

尋川聽到隔壁震天響的關門聲,曲指彈向熏爐,彈指之間,暗藏着法術的一記重擊狠狠地擊打在那香薰爐上。

似有妖怪附着一般,竟聽得一聲細微的驚叫聲,那香氣四散,很快就消失在空氣里再無所尋。

他慢條斯理地在桌前坐下:「去,往熏爐里吐口水。」

神行草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吐、吐口水?」

尋川「嗯」聲,隔空便將那香薰爐丟在了神行草的面前。重重的一下落在地板上,神行草似聽到了裏面傳來一聲悶哼。

他腦袋上剛長出的兩根草葉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揭開爐頂,醞釀了下,往香爐里呸呸呸了好幾聲。

下一刻,就聽爐里傳來一聲尖叫:「神、神君饒命啊。」

神行草受最純凈的天池水澆灌而生,又長在靈氣充裕的仙界,體內靈氣至純至凈。無論是身上的朝露還是草液,對於妖精而言都如同三昧真火,沾之便如置身真火,全身炙傷。

他好奇地看着從爐里跳出個女妖精,屈膝跪在尋川面前連連討饒。

尋川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是個已有千年道行的……香爐精。

她身上灰撲撲的衣服被神行草灼燒了不少個洞,破破爛爛的,加上她此刻披頭散髮的模樣,看着很是容狼狽。

「小妖是被迫對姑娘下手的,小妖也沒有要取姑娘性命的意思……」她還沒來得及做就已經被神君勘破真身,懸殊的實力面前,她連奮力一搏的機會也沒有。

「被迫?」尋川問道。

「是封毅,小妖原本是元清真人座下的。真人失蹤后,封毅拿着真人的鎮妖劍威脅我為他辦事。我被他帶到了鎮上,他讓我暗暗潛伏着,一旦發現龍女的行蹤就、就迷暈……」她似有些難以啟齒,瑟瑟發抖地跪在地板上。

深秋夜晚的寒意似入骨之冰,冷得她牙齒都忍不住發顫。

等了片刻沒等到神君出聲,她小心翼翼地補充道:「真人日日教我,雖為妖,也要一心向善。小妖修的仙法,一心想要成仙,斷不敢害龍女的性命。我也從未燃過迷香,不知這香會勾起龍女的傷心往事。」

聞言,尋川側目:「她看見了什麼?竟傷心得要哭了。」

香爐精想了想回答道:「龍女傷心是真,可還沒有傷心到想哭。」頓了頓,她硬著頭皮,小聲道:「龍女是被我的香薰著了……」

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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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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