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私心

37.私心

御書房外長長的宮道上,賴嬤嬤心中也詫異極了。這後宮佳麗三千,往年皇上身邊也不是沒有得寵的新人,可如嫿貴人一般,卻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也難怪,娘娘的臉色會那麼難看。

可心裏雖這麼想着,她還是不得不勸著自家娘娘幾句,這接二連三的事情,有嫿貴人侍奉皇上身邊,倒也不全是壞事。

聽着賴嬤嬤的話,鄭皇后坐在鳳攆上,漫不經心道:「嬤嬤放心,本宮也只是一時覺得懊惱罷了。且不說潛邸那會兒,就說本宮入主坤寧宮這麼些年,皇上身邊何時缺過美人。可這容顏易逝,再美的東西,總有失了新鮮的那一日。本宮又何須把她們放在眼中。」

賴嬤嬤聽着,忙附和著:「娘娘能這麼想,老奴也就放心了。嫿貴人得皇上寵愛,可她再得寵,還能越得過您不成?她區區一個貴人,連往您跟前請安的資格都沒有,等過些日子,皇上冷了她,娘娘今個兒這口氣,不用娘娘吩咐,老奴定不會繞了她。」

鄭皇后微微勾勾唇角,懶懶道:「罷了,不說這個了。本宮今個兒未知會姨母一聲,便把奉姨母往佑安寺祈福的事情定了下來,姨母多少會惱了本宮。」

賴嬤嬤低聲回稟道:「娘娘,老奴聽聞,今個兒郭二姑娘入宮了,這會兒正陪太後娘娘說話呢。有郭二姑娘在,太後娘娘心中再惱,還能當着晚輩的面,給娘娘難堪不成?」

聞言,鄭皇后微微頓了頓,緩緩問道:「過了今年,蓁丫頭該有十四了吧?」

賴嬤嬤緩聲道:「是啊,二姑娘也到了婚嫁的年齡了。這些年二姑娘得太後娘娘寵愛,這婚事必定是差不了。只是老奴也不知,太後娘娘最後會相中哪家的公子爺。」

淮安侯府是鄭皇后的母族,這郭二姑娘喚鄭皇后一聲姑母,可到底是比不上鄭淼得寵。一直以來,鄭皇后也無意拿捏她的婚事,可因着泰山地動,東宮走水一事,裴家給折進去了。她自然就生了別的心思。

見鄭皇后一陣沉默,賴嬤嬤頓時覺得奇怪。

不過她畢竟侍奉鄭皇后多年,沒一會兒便揣摩出了主子的心思。

娘娘難道是想插手二姑娘的婚配?

這個念頭一出現,賴嬤嬤不由心底咯噔一下,兩年半以前,靖南王府世子妃病逝,而今,這眼瞅著三年的守孝期就滿了。娘娘莫不是打算把二姑娘指給靖南王世子爺做續弦。

若真是這樣,太後娘娘必然不會坐視不理。這誰不知道,郭家二姑娘雖稱太後娘娘一聲姑祖母,卻常年承歡太後娘娘膝下。太后說什麼都不會讓她外嫁的。

何況,皇上對靖南王府早有猜忌,太后又怎麼可能讓二姑娘趟這渾水。

若皇後娘娘執意插手二姑娘的婚事,藉機拉攏靖南王府的支持,兩人少不得會生了嫌隙。

鄭皇后許也在為難,半晌沒再開口。

內侍們抬着鳳攆,小心翼翼的往慈寧宮去,只這離慈寧宮還有一段距離,就見淳嬪和寧德公主緩步走了上前。

這些年,淳嬪慣是會做小伏低,賴嬤嬤瞧着她的身影,如何能不知,她怕是已經聽着御書房的事情,特意過來的。

果然,等她恭敬的給鄭皇后請過安,便開口了:「娘娘,要嬪妾說,那小賤蹄子是太沒規矩了,御書房豈是她能踏足的地方!」

寧德公主的口氣也滿是不忿:「母后,您可不能由著這嫿貴人,否則她會越發沒有規矩的。」

「我就知道,若不是她仗着那張臉,如何敢這樣恃寵而驕……」

話還未說完,就見淳嬪瞬間白了臉色,側首瞪她一眼。

寧德也知自己又失言了,一時間也有些怯怯的。

可心裏如何能服氣。

她又沒有說錯什麼,仔細瞧那嫿貴人的容顏,可不是和永昭郡主有幾分相似。到底母妃有什麼避諱的,這事情有心人都看得出來,她嘀咕幾句又怎麼了。

淳嬪見鄭皇后神色微變,卻並未開口訓斥寧德,心裏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可心中卻打定主意,回去得好生叮囑女兒一番,萬萬不要再這樣失言了。

這些年,皇後娘娘雖給女兒些體面,可這樣的胡說八道,若有朝一日宮裏真的生了些流言蜚語,皇上少不得會震怒。

等到那時候,查出是從寧德嘴裏傳出去的,縱然有皇後娘娘在,又如何會護得住女兒。

皇後娘娘這些年養尊處優,可對此事卻一直避諱,想來也是知道,這是皇上的逆鱗,她這些年仰皇后鼻息而活,又怎麼敢惹這麻煩。

慈寧宮

御書房的事情既已傳到淳嬪的耳中,郭太后自然也聞着風聲了。

只郭太后怎麼都沒想到,鄭皇後會這般狂妄,連知會都沒知會一聲,便說要奉她往佑安寺祈福。

郭家二姑娘郭蓁半個時辰前就往慈寧宮來了,她也着實沒料到,皇後娘娘會這般目中無人。

可她到底喚鄭皇后一聲姑母,也不好說什麼。

景嬤嬤看自家主子臉上的慍怒,低聲道:「娘娘,因着泰山地宮,東宮走水一事,皇後娘娘這些日沒少頭痛。今個兒,偏偏那鄭閔又闖了禍事,皇後娘娘許也是沒辦法了,才想了這法子。」

「加之這事出突然,才沒來得及和娘娘商量。」

郭太后聞言,冷哼一聲:「自打她入主中宮,到底是厲害了。便是哀家,也不得不避她幾分。」

郭太后這番話不無感慨,她心中確實是惱了鄭皇后,可鄭皇后畢竟是她的外甥女,又怎麼可能真的鬧騰開來。

若不是礙著這層關係,今個兒坐在皇后位子上的是別人,她怎麼可能這般忍讓。

說到底,不管是淮安侯府還是成國公府,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她又能怎麼辦。還能廢了她這不成。

感慨間,只聽宮女進來回稟,皇後娘娘過來了。

郭蓁緩步站到郭太後身後,屋裏一時間靜的可怕。

很快,鄭皇后便進來了,身後還跟着淳嬪和寧德公主。

郭太后臉色很差,甚至鄭皇后和淳嬪幾人給她行禮問安,她都沒說一個字。

鄭皇后倒也不覺尷尬,請安之後便緩步坐在了一旁的檀木雕花椅子上。

淳嬪和寧德公主只當沒看到,規矩的站在了一旁。

「姨母,我知這事兒是我逾越了,可我這些日子,心裏苦啊。晦氣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若是早些年,皇上許還肯給我這個臉面,可如今,我又何嘗不是怕行差踏錯。」

「偏偏鄭閔又惹了這樣的禍事,這闔宮內外,誰不暗中看我的笑話。便是宮裏這些奴才,許也忍不住嚼舌根呢。」

「方才我往御書房去請罪,姨母怕也知道的,那嫿貴人竟然也在裏面,我這個時候若不做些什麼,連累的不僅僅是成國公府的名聲,便是淮安侯府,姨母您,也跟着失了顏面。」

說着,鄭皇后不由竟然有些哽咽,倒也是這些年少有的。

原本在氣頭上的郭太后,這會兒也只能暗暗嘆息一聲,「罷了,哀家又豈會真的和你生了嫌隙。左不過往佑安寺去,哀家常年呆在宮裏,出去走走,就當是散心了。」

鄭皇后聞言,有些欲言又止道:「姨母,今個兒皇上處罰了鄭閔,我也有些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了,這些年,鄭閔隨駕御前,皇上竟然說罰就罰了。」

「御醫說,這沒兩個月休養,怕是連床都下不來。」

「鄭閔代表的可是成國公府的臉面,我素日裏也偏寵他,可惹了這禍事,我也不敢讓皇上既往不咎,便思尋着不如讓鄭晟補了鄭閔的缺,只是,這事兒還得勞煩姨母探探皇上的口風。」

郭太後轉着手中的檀木佛珠,聽了鄭皇后這話,眉頭微蹙,道:「讓哀家開這個口,倒也不是不可。只你也真的想清楚了,這些年因着晟哥兒這個嗣子,柳氏沒少鬧騰。」

鄭皇后緩緩道:「姨母,您當我就真的忍心。只是,皇上的性子您也不是不清楚,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內宮鄭閔日後還能不能出入,這都兩說。」

鄭皇后倒也不是在裝可憐,能在皇上身邊當差,這可是極大的體面。她不能不替成國公府做長遠的考慮。

郭太后暗暗嘆息一聲,要知道這鄭閔素日裏還叫她一聲姨祖母,她雖沒像皇后那樣偏寵他,可心頭也是疼他的。而今,卻做了那樣的糊塗事,她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哀家,也不免多說一句。晟哥兒畢竟是嗣子,如今你有心抬舉,瞅著時間了,不妨把柳氏叫進宮來,囑咐一番。沒的折騰出不該有的事情來。」

鄭皇后輕抿一口茶,道:「姨母就放心吧,這事兒我心裏有數。」

說完,鄭皇后笑着把視線落在了郭蓁身上。

郭蓁乖巧的笑了笑,叫了身姑母。

鄭皇后招手讓她上前,待她走近,只聽她笑着道:「這孩子,我若沒記錯,該是有十四了吧。」

因為有鄭淼在,所以鄭皇后平日裏雖也待郭蓁和顏悅色,可到底比不過鄭淼。

這會兒,見她突然這麼慈愛,郭蓁心中沒來由的有些不安。

不過她也沒多想,還當是因為今個兒的事情,姑母在做給太後娘娘看呢。

郭太后也是這麼想的,見鄭皇后這般,不免笑着開口道:「可不是,一轉眼就這麼大了。」

「這孩子也是懂事,這些年時常入宮哄哀家開心,這不,今個兒入宮還特意給哀家做了抹額,那綉工當真比得上宮裏的綉娘了。」

鄭皇后微微一笑,「這樣的孝心,也不枉姨母這些年偏疼她。」

鄭皇后雖存了心思把郭蓁指給靖南王世子爺,可這會兒,又怎麼可能說出來。

她倒也不怕郭太后震怒,只是覺得沒必要罷了。

這古往今來,兒女的婚事什麼時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要給郭蓁這個體面,淮安侯府該也知道輕重,斷然不會鬧騰到太後跟前來。

而到時候,郭太后即便有心護著郭蓁,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左右這些年,她也退讓了不止一次,又何須再在乎這一次。

這般想着,鄭皇后心中一陣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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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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