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圍場

14.圍場

城南圍場是皇家圍場,本朝男女大防並不嚴格,所以此處也常有貴族女子前來。

只謝元姝沒想到,會那麼巧,遇上陳家的人。

自那次佑安寺一別,這是謝元姝第一次見到陳延之。

她倒也不是躲著陳延之,只是,每每見着他免不了會想到上一世。

她看了陳延之身側的傅錦一眼,淺笑的開口道:「這幾次倒真是趕巧了,每次都能遇到世子爺。」

沒等陳延之開口,陳家二姑娘陳瑩笑眯眯上前道:「大哥早就說帶我們來騎馬,今個兒難得的好天氣,便過來了。」

謝元姝聽了,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一旁,韓礪微微凝神,人都說郡主和陳家公子郎才女貌,郡主雖被鳳陽大長公主嬌養著長大,對着陳家世子爺,卻溫婉可人。可見,這些也只是傳聞。

郡主方才那話,不像是小女孩家撒嬌的味道,倒像掩藏着些諷刺。而且,對着陳家世子爺時那距離感,連他這個初入京城的人也感覺到些異常。

韓礪這廂正暗自嘀咕著,不想卻被謝元姝逮了個正著。他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下一瞬,又不覺有些好笑。

陳延之卻不免有些尷尬,往日裏,郡主什麼時候不是纏着自個兒。可自打郡主大病初癒,雖嘴上說並未和自己生了嫌隙,可他又如何感覺不到,郡主對他的淡漠。

原先,他恨不得離謝元姝遠遠的,可這會兒也不知怎麼了,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忍不住就心頭瑟縮一下。

謝元姝也不理會他的難堪,直接就往靶場去了。

由丫鬟們侍奉著換好騎裝,外頭,謝少恆和韓礪已經比試過一場了。

見她來了,謝少陽笑着忙把弓箭遞上前,「小姑姑。」

謝家是軍、功起家,謝元姝有謝敬這大哥親自教導,雖箭術算不得精湛,倒也是有模有樣的。

韓礪也難掩眼中的驚訝,眼前的謝元姝穿着件月白色百蝶穿花騎裝,更是襯得她的腰身不盈一握。

隨着「錚」的一聲,利箭中靶,雖離靶心有一些距離,可那氣勢,卻絲毫不輸。

陳延之怔怔的看着謝元姝,眼底的情緒有些隱晦不明。

這樣的謝元姝是他所不熟悉的,自從她醒來,她總給他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謝元姝冷眼看着,等她足足射了十八箭,轉身把弓箭交給身邊的丫鬟,芷東早就備好了浸濕的帕子,遞上前。

被她這般冷著,陳延之心中多少有些氣悶,便提議和韓礪切磋一番。

方才謝元姝並未看到韓礪和謝少恆比試,這會兒,見着韓礪拉弓,她才恍然發覺,原來他手臂的傷至今未好。

一般人都是左手持弓,可他,卻是右手。

若不是當年傷著了筋骨,又如何會這樣。

蕭瑗發覺她情緒莫名有些低落,忙低聲問她,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謝元姝淺笑這搖搖頭。

這城南圍場既是皇家圍場,除了射獵跑馬之外,少不了有吃茶觀賞之地。

謝元姝身份尊貴,下人們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等用過午膳,謝少陽邀韓礪去比試騎馬,謝元姝終於找著機會,探探謝少恆的口風。

蕭瑗也被她找了借口給支開了。

「硯青,你可願娶寶桐做續弦?」謝元姝也沒藏着掖着,直接開口道。

雖在謝少恆早就有些預感,小姑姑留他下來,該是有什麼話要和他說,但也從未想過,是因着他續弦之事。

見他眼中的驚訝,謝元姝笑了笑,緩緩又道:「衛氏去了也有四年了,母親不逼你,但也不會一直縱容你。你是謝家的長房嫡長子,將來是要襲爵的,內宅如何能連個當家主母都沒有。」

「我知你一來放不下衛氏,二來,怕軒哥兒受了委屈,可若是寶桐,定不會讓你有任何的為難。」

「謝家軍、功起家,難保不遭皇上猜忌,宮裏的貴主也想借謝家之勢,難保之後不會有什麼動作。所以,你這婚事還是早些定下來為好。」

「小姑姑可是聞着什麼風聲了?」謝少恆更是按捺不住心頭的驚訝。

謝元姝笑着搖搖頭:「你勿要多想,這也只是我自個兒琢磨罷了,就是母親那裏,我也隻字未提。你也知,當年寶桐為什麼會往國公府來陪我,便是看着這些,我也不忍她所嫁非人。你和她又是表兄妹,若能成了這樁美事,若是大嫂在,定也會覺得欣慰的。」

上一世,鄭皇后可不就是想把自己的侄女鄭淼指給謝少恆做續弦。鳳陽大長公主怎能不知她的謀划,匆匆定了太僕寺卿明家的嫡次女。

沒想到,之前只知性子溫順懂禮,嫁過來之後才發覺,根本不是經事兒的主。一遇着事兒,就找大太太去拿主意,為着這個,母親沒少頭疼。

這一世,謝元姝斷然不會讓謝少恆娶這麼一個沒主見之人。

謝少恆自然不知她心中的思量,他之前從未想過和表妹有什麼牽扯,可這會兒仔細想想,未嘗不可。表妹的性子最是穩重知禮,這些年又常在府上,祖母也稱讚不已。

他只是擔心,讓表妹做自己的續弦,會不會委屈了她。

聽到他的擔心,謝元姝安撫他道:「我既來問你,那便是提前探過寶桐的心思,否則也不會貿然開這個口。」

「你也知道,她心思頗重,怕給府邸添一些流言蜚語,可若是母親做主留她在府中,外人又敢說些什麼?」

另一邊,陳延之的心頭亂鬨哄的,他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往日裏,他恨不得謝元姝離她遠遠的,他最討厭謝元姝纏着他了。可終於等到了這一日,他卻覺得自己並不怎麼開心。

加之那日他允諾了傅表妹,會跪在母親面前求母親成全。當時的他也是真情實意,不敢有半分哄騙搪塞。可每每他鼓起勇氣往母親屋裏去,話最終都梗在喉嚨口,到底是沒說出來。

他自問自己對錶妹的心思不假,更不敢有任何的玩弄之意,可為了表妹,卻要讓母親傷心,只這麼一想,他就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四書五經都白學了,明知不可為偏偏為之,這是大不孝。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連自己都有點兒討厭自己了。

他不敢承認的是,方才看着鎮北王世子爺在旁,他心中就忍不住的嫉妒,這鎮北王世子爺遲遲未離京,皇上必是要他留下來做質子的。他算什麼東西,敢在郡主面前出風頭。

傅錦見他眉頭微蹙,如何不知他心情不爽。

那日他答應她,瞅著機會就和大太太提及兩人之事,可這都過去幾日了,她痴痴等著,卻不見他有任何的動作。

傅錦倒也不會疑心他對自己的心思,可方才,他看郡主的眼神,竟不似之前的厭惡,反倒是多了些欣賞之意。這讓她心底怎能不泛酸。

可儘管如此,她也只能強壓下心頭的酸澀。

「世子爺,我們回去吧,若不然,二姑娘會起疑心的。」

聞言,陳延之的眸子卻深了深,一把拽了她往假山裏面。

「你口口聲聲說怕二姑娘起疑心,實際上是想說怕惹郡主不喜吧。」

傅錦如何會料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惹了他動怒,她確實沒有言外之意,偏偏陳延之這麼敏、感,覺得她是在忌憚郡主。

不過這個誤會卻讓她方才的疑心盡數消散而去,果然,是她太過戰戰兢兢了,她剛才那麼一句話就惹的世子爺失了平日的鎮定,可見,世子爺打心眼是厭惡郡主的。

想通這個,她也沒推開陳延之,反倒是不著痕迹的更貼近他一些,「世子爺……」

陳延之哪裏經得住這個,加之他心頭一股無名火,腦子裏一片空白,伸手就朝傅錦的衣服探去。

等到驟雨方歇,陳延之才恍惚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錦表妹,我定不會辜負你的。」陳延之心頭空空的,看着傅錦嬌羞的樣子,自知是自己失禮在先,低聲寬慰她道。

這日,快到申時,謝元姝才啟程回府。

馬車裏,謝元姝樂呵呵的看着蕭瑗。

見她這神態,蕭瑗如何不知,謝少恆是什麼心思,羞的臉頰紅紅的,低頭不再看她。

謝元姝見她這般,笑得更開心了,纖細的手指不懷好意的戳戳她的胳膊:「寶桐,方才我探了硯青的口風,他並無任何推脫,唯一擔心的是你給他做續弦會委屈了你。」

蕭瑗這才抬眸,有些難以置通道:「表哥真的這麼說?」

謝元姝這會兒也不逗她了,笑着點點頭:「我還會哄你不成。你自幼就在國公府,硯青豈能不知你的性子,自然是滿意你的。」

蕭瑗心裏忍不住的竊喜,可想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雖點了頭,還有大太太和大長公主殿下,她自知自己身份尷尬,想到大太太和大長公主殿下若聞着消息,也不知會不會覺得她痴心妄想,覺得她心術不正,暗中勾、搭了表哥。

想到這些,她的神色又變得有些黯然。

見她眼中的擔心和猶豫,謝元姝輕輕抓着她的手,寬慰她道:「好了,其他的事情就別多想了,凡事有我呢。母親最疼我,我定能讓母親鬆口的。」

等到兩人回了府,兩人往鶴安院去請了安,謝元姝便讓蕭瑗先回去了。

鳳陽大長公主見狀,如何不知女兒有話和她說。

只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事。

鳳陽大長公主平日裏再是縱着她,這會兒也忍不住的繃緊了臉:「幼姝,你說,是不是寶桐慫恿你的?她可是暗中早就對硯青有了什麼心思?」

不怪鳳陽大長公主這麼想,這些年蕭瑗雖在國公府,可她從未想過撮合她和謝少恆。

謝元姝鼓鼓腮幫子,下一瞬,眼眶也跟着紅了,看着十分委屈的樣子。

「難道在母親心裏,我就這麼不懂事,連是不是當了別人手中的棋子都不知?」

鳳陽大長公主哪裏想到會惹了她哭,可再一想,自己方才確實是有些嚴厲過頭了,隨即緩和了語氣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謝元姝撇撇嘴,「皇後娘娘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和謝家聯姻,若非如此,前幾日東宮選妃,菀姐兒怎會動了那樣的心思。可母親想過沒有,若什麼時候,皇後娘娘給道恩旨,把自己侄女指給硯青做續弦,我們謝家豈不被動。這京城的貴女,身份高的,誰也不會委屈自家姑娘做續弦,身份低一些的,瞧著溫婉大方,可又哪裏見識過大場面,如何當得了當家主母。便是日後入宮,給宮裏的貴主請安,也不免戰戰兢兢,在御前失了規矩。」

「可寶桐就不一樣了,行事穩重,自幼就隨我經常往宮裏去,若不是那裴氏故意拿捏,怎可能婚事拖到現在。就是周家老夫人,若聞着這消息,也得感慨母親寬厚仁慈。如此,周家和謝家算得上是親上加親了,又有何不妥。有寶桐在,哪怕日後有了子嗣,軒哥兒又如何會受丁點兒委屈。」

鳳陽大長公主萬萬想不到女兒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驚訝的同時,又不免感慨她真的是長大了。

前幾日,她就聽說女兒拘在屋裏給幾個哥哥綉香囊,說要把給哥哥們求得平安符放在裏面,讓哥哥們隨身攜帶。她當時就不免有些感慨,覺得女兒懂事了。這會兒,她更覺有些難以置信。女兒什麼時候竟然想的如此通透,如此周到。便是連她,都未想的這麼深遠。

見母親像是有鬆口的跡象,謝元姝偎依在母親懷裏,撒嬌道:「母親,您便依了女兒吧。寶桐陪我這麼多年,從未因為自己的私心,和女兒求過什麼。女兒豈能不替她打算,這些年,女兒身邊能夠說體己話的,也就寶桐一人。除了她,府邸年歲差不多的皆是小輩,便是宮裏,幾個公主見了女兒,也得行小輩之禮,若不是有寶桐陪着,女兒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事兒你容我和你大哥大嫂商量一下,切勿聲張出去。」鳳陽大長公主叮囑道,可謝元姝如何看不出,母親這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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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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