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山不來就我

對於她這樣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來說，雪中送炭要遠遠比錦上添花更加深刻。

那個蘋果是她生命中第一次出現的溫暖，也因為那個蘋果，譚歆然在她的人生中第一次出場就已經奠定了她不可撼動的地位。

正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從來都沒有接受過別人的善意，那個蘋果才會被她無限放大，放在心中，成為日後永久的一個信仰。

如果不是前世親眼看到譚歆然為了奪走霍時深對自己做出的那些事，如果不是前世在地窖裏面苦苦煎熬的那三年，那些信仰到現在都不會崩塌。

寧小滿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發覺至少在這一方面，自己和王惠芝有驚人的相似。

明明有時候察覺得到對方對自己並不是真心，但只要她願意再給予一點點溫暖，她立馬就能忘記之前她所做過的一切傷害，粉飾太平一般地抱着自己的幻想繼續偽裝。

直到有一天真的再也裝不下去，直到曾經給過自己溫暖的那個人，忽然變成一把利劍狠狠地插在自己身上，才會幡然醒悟過來。

哦，原來都是在利用我啊。

……

宿舍一下子變得很空蕩，林歡喜還在醫院住着，王惠芝也被學校那邊扣住在調查，唐怡然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回來了？」寧小滿淡淡的聲音在門后響起。

唐怡然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看着從門後面走出來的女孩。

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整張臉都白得有些嚇人，不需要任何化妝品的點綴，肌膚是天然的冷白皮，在不笑的時候完全是個冷艷絕倫的美人。

哪怕唐怡然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承認，寧小滿這張臉真的惹人嫉妒。

不只是皮相，而是骨相的完美精緻，根本就不需要外在力量的點綴和修飾，只憑她內在的變化就能夠呈現出完全不一樣的狀態。

她是真正的美人。

此時這個美人正雙手環胸，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來，眼裏帶着審視。

唐怡然從來沒有見過氣場這樣強大的寧小滿，忍不住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撞上了欄桿才停下來，「你要幹什麼？」

她下意識地就擋住了自己的臉頰，之前寧小滿當着所有人的面打她巴掌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她彷彿還能記起那時的羞辱和疼痛，臉上一陣發燙。

像是看出了她的慌亂，寧小滿冷笑了一聲，忽然抬起了手。

眼看唐怡然整個人一哆嗦，她卻只是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她身後的欄桿上，指尖似有若無地在上面擊打着，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這聲音每敲一下，唐怡然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知道寧小滿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從之前那一巴掌就看得出來，但凡她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她就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人。

可她這樣不說話，只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卻比她直接的質問要來得更加煎熬。

唐怡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會被寧小滿的氣場壓上一頭了！

「你有什麼話快說，如果你是來向之前的一巴掌道歉的話，希望你的態度可以誠懇一點。」

聽了她的話，寧小滿忍不住發笑，「我跟你道什麼歉？道歉我之前用的力不夠，沒把你的臉給打歪嗎？」

「你」

唐怡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終是吐了口氣，「寧小滿，我知道你看我不爽，你如果想要校花的位置，自己來搶，別老是用些下三濫的理由找我麻煩！」

「喲？」寧小滿一揚眉，「倒打一耙是你的新招數嗎？」

「呵，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用裝，都是女生，我看得出來你心裏在想些什麼！你之所以這些天這麼努力地學習，也只是為了給大家造成一種你是學霸的假象，其實你期中考試的第一名，是作弊得來的吧？」唐怡然突然話鋒一轉，將事情扯到了別的地方上去。

寧小滿眼眸微深，看着她沒有言語。

唐怡然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知道你在學校有人，考試之前有人給你泄露了卷子，對吧？不然你上學期的金融學分明都掛科了，為什麼這一次考了最高分？」

寧小滿依舊沒有答她的話，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唐怡然，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她這樣避重就輕，顧左右而言它，分明是想激怒自己，把話題引向某個對自己不利的方向，又或者是想以又自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是要冷靜，唐怡然這個人心機深重，不得不防。

見她不上當，唐怡然臉色也有些惱怒，「我告訴你，你打我的那一巴掌，沒完！」

寧小滿這才笑了，只是那笑意根本就不達眼底，「你想怎麼跟我沒完？」

「這是在學校，有紀律和規矩，你以為你想打人就能打人嗎？」

「所以你說的辦法就是去告狀？去吧，正好跟學校解釋清楚，唆使王惠芝潑開水到底有沒有你的份！」

唐怡然瞳孔猛地一縮，「她說是我唆使她的？不可能！」

她臉色有些僵硬，幾乎是慌張地上前一步，迫切地想要從寧小滿的眼裏看到破綻，「是她自己這麼說的嗎？她就是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讓她用水去潑你這種話，是她自己以為開水瓶里的水不是熱水的！她自己誤會的，關我什麼事？」

她的解釋很急切，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急迫。

寧小滿看了她幾眼，臉色卻平靜下來，什麼都沒說，勾起嘴角，笑了笑，轉身拉開宿舍門走了出去。

就這麼……走了？

直到門被關上，唐怡然還有一些反應不過來。

她不是過來找自己麻煩的嗎？怎麼說了這麼幾句話就這麼輕易地走了？

算了！

她根本就懶得去想寧小滿心裏在想些什麼，也許她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只要自己的目的達到就行！

她從背後拿出一支錄音筆，眼神逐漸變得狠厲起來。

……

寧小滿離開了宿舍之後就直接回到了公寓，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面一時間也有些失落。

這種時候就會很想他。

她閉着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但現在還有事情要做，她還不能夠就這麼放鬆下去。

她拿出手機，找到紀嘉慕的電話撥了出去，開口就說：「幫我個忙。」

寧小滿上學后就很少跟他聯繫了，紀嘉慕有些驚訝，笑道：「這麼長時間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不客氣，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你認識錄音專業的人嗎？那種能夠識別合成錄音的人，一定要專業，最好也有修復的技術。」

紀嘉慕：「這種人挺難找的，不過你放心，我夜色就是什麼人都能找到，你什麼時候需要？」

寧小滿想了想，她也不知道唐怡然什麼時候會出手，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麼。

但是剛才和她對話的時候，她明顯地察覺到這個女人是想誘導她說一些話。

她猜測她應該是暗中錄下了兩人的音頻，後期再做一些手腳來誣陷她。

雖然她沒有證據，也只是憑自己的直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已經在唐怡然這裏吃了不少虧了，未雨綢繆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我暫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用到，不過你儘快幫我找來，必要的時候我需要那人來京市一趟。」

寧小滿的語氣很嚴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紀嘉慕便沒再打趣，應允了她。

雖然平日裏的聯繫不多，但兩個人的交情無需多言，寧小滿也很信任他，把這件事情交給他，她最放心，畢竟找人這種事情，紀嘉慕最在行。

掛了電話之後，她有些頹廢地坐在沙發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讓她有些疲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但是閉上眼睛又是那些眼花繚亂的畫面，讓她難以入睡。

生活，總是有這麼多困難嗎？一地雞毛才是本質嗎？

她一直以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能夠獨善其身，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這世界並不如她所願，哪怕她從來都不願意擋別人的路，也還是會有人將她看作眼中釘肉中刺，只想除之而後快。

她活了兩輩子，這麼大的世界，好像只有那一個男人值得她相信。

寧小滿忽然就睜開眼睛，眼球有些乾澀。

她伸手揉了揉，忍不住又拿出那枚粉鑽看了看，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容。

星期六的夜晚，她很想他。

班級群里突然響起一條艾特全體的消息，周一清明節，放假一天，周二下午上課。

看着這條放假通知，寧小滿心裏有些蠢蠢欲動。

她退出群聊，又看了看和霍時深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簡單的問候上。

兩人冷戰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那男人通過司聞給自己送來這枚戒指，但也似乎沒有要跟她聯絡的意思，更不像是來低頭示好的。

可霍時深已經無數次地主動朝她走了過來，她是不是也應該要邁出這第一步了？

上好的粉鑽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瑩白的潤澤，帶着微妙而質感的粉色，就像那個男人的感情，深沉，矜貴，專一純粹，價值連城。

寧小滿想，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