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生意成交

067 生意成交

067生意成交

周士文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沒有反駁黃菁菁的話,而是問起在柳夫子家做席面的事情來,來鋪子的客人說起柳夫子家的席面,俱都讚嘆不已,味道比不上鎮上有名的酒樓,但比館子好上很多,勝在新奇,他聽人說,酒樓如今的招牌菜都換成紅燒肉了,只是粉蒸肉,大家還不得其法,只是聽對方的口氣說,酒樓早晚會有的。

黃菁菁想靠着席面掙錢,可若被外人學了去,她的席面就平平無奇了。

「飯館子多是鄉下人開的,飯菜和尋常農家菜差不多,酒樓有幾十年歷史了,請的是有名的廚子,紅燒肉被酒樓掛成了招牌,再過些天,粉蒸肉估計也要出了。」周士文心下有些犯愁,畢竟是掙錢的路子,丟了哪有不可惜的。

而且之前他們去村裏磨米粉,好些人見着了,稍微一打聽就問得出來。

黃菁菁滯了滯,紅燒肉無非添了紅糖,普通百姓捨不得,鎮上卻不乏有錢人,她料到會被人學去,只是速度也太快了些。

周士文見她吃驚,便道,「酒樓的廚子鼻子嗅一嗅便知放了哪些佐料,紅糖醬油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他們聞得出來不足為奇,只是粉蒸肉,貌似還在打聽裹在外層的粉……」

黃菁菁磨米粉時往裏添了許多佐料,香味重,拌在一起看不出米粉原有的顏色,一時半會察覺不出來,但只要被惦記上,就沒不透風的牆。

黃菁菁明白周士文的顧慮,沉吟道,「佐料我去藥鋪買的,家裏還剩下很多,再做幾十桌的席面不是問題,趁著大家摸索到門路之前,讓十里八村的人記住席面是從我周家傳出去的就是了。」

名聲出去了,以後提及席面,最先想到的就是她,旁人代替不了。

周士文想想倒也是,這才把話題岔到周士武和范翠翠身上,范翠翠心眼多,偏袒娘家,不把黃菁菁放在眼裏,沒分家的時候就愛暗地說人壞話,分家后,說話做事愈發明目張膽,周士武以前和她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就算了,眼下周士武浪子回頭,范翠翠卻不知悔改,夫妻倆長此以往不是法子。

休了是好的,周士武年輕,多攢些銀錢,過兩年再娶個媳婦就是了。

「范家沒來鬧吧,我和范叔打過兩三次交道,他是個老實人,整天悶頭幹活不管家……」范老頭心思通透,是個明白人,可惜他不管家裏的孩子,什麼都由著范婆子說了算,妻賢夫禍少,家裏女人拎不清,全家都要亂,范老頭一大把年紀,為范翠翠的事恐怕憂了不少心。

黃菁菁冷哼聲,調整了下身後的枕頭,讓自己靠得舒服些,「怎麼沒來鬧,老兩口帶着范氏來的,他是個老實人,他媳婦心眼可不少,暈過去醒來后在地上打滾要我負責呢,頭髮都白了一把大的人了也不嫌害臊,訛詐我,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周士文不知還有這事,范婆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在黃菁菁跟前可不管用,這些招數,黃菁菁可謂手到擒來,哪會被范婆子糊弄了,他忍不住笑道,「是啊,娘火眼金睛,她那點心思在您跟前還不夠看,您最後怎麼把他們打發走了?」

黃菁菁聽着這話覺得哪兒不對勁,嗔怪的瞪了周士文眼,「還能怎麼打發,把文蓮叫來了唄,范氏和她娘訛詐了文蓮銀錢,還不得讓文蓮記恨上,母女兩都是不知好的,文蓮那人不管怎樣,給范田找了份工是事實,說訛詐就訛詐上了,不然你以為范田如何丟了活計的,老趙家的事兒文蓮能拿一半主意,要不要范田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兒。」

老趙家人丁少,但家裏還算太平,韓氏性情溫和,老趙和趙吉福又早出晚歸,文蓮雖然拿着錢貼補了娘家,但文家人沒少過來給文蓮幹活,不然就沖着文蓮和韓氏,田地的活怎麼做得完,文家出些人手,老趙兄弟家出些人手,一年四季,田地的莊稼倒是不用婆媳兩發愁,人多力量大,可不是說說而已。

「娘這樣不會被范婆子記恨上吧?」

「哼,她記恨我做什麼,我又沒在文蓮面前說什麼,自己心思不正,怪不得別人。」當日她就是借文蓮的手對付范家呢,范婆子得意忘形,以為自己多有錢似的,一口一句為范翠翠好,真心為女兒好的人可不願意女兒和婆家為難,范婆子明裏暗裏教唆范翠翠和她作對,以為她聽不出來呢。

這點,范婆子比劉氏娘就差遠了,劉家欠了幾兩銀子,劉氏娘卻沒上門找過劉氏,劉老頭來過兩回也沒音兒了,幾兩銀錢,劉家肯定是拿出來的,賣孩子,不把家裏孩子賣完抵不了事,只得賣田地,還得是田,地的話賣不起那個價。

劉氏娘到那步田地都沒三天兩頭找劉氏,心裏何嘗不是怕劉氏難做人。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悵然的嘆了口氣,外邊劉慧梅回來了,手裏垮著小籃子,左手拿着一個碗,裏邊裝的是從菜葉上捉的蟲,捉回來餵雞的,劉慧梅進來先和黃菁菁打招呼,「花叔在菜地忙,說是相公回來了,讓我先回來看看。」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色有些羞赧,黃菁菁嗯了聲,問周士文今天去鎮上不。

「待會就走,和東家說好耽誤些時辰,娘好生養著,我下回再回來看您。」他向東家請了一天的假,但看黃菁菁恢復不少,想着待會就回去了,東家要出去置辦貨物,正是忙的時候,他不能總佔東家的便宜。

「成,我睡會兒,你和你媳婦說說話,出門時順手把門拉上。」兩口子有些時日沒見,她不好佔用周士文太多的時間。

周士文起身扶着她躺好,將她的銅板放回涼席下面,見黃菁菁閉上眼睛后才和劉慧梅走了出去,碗裏的蟲子鮮綠鮮綠的,四處爬,但碗打滑,根本爬不出來,周士文接過她手裏的碗,端著去了後院,劉慧梅跟着他去餵雞,問起他在鎮上的情形。

黃菁菁睡得久了,原以為會睡不着,結果不想一腳睡到晌午,周士文已經去鎮上了,蟬鳴聒噪,一聲比一聲刺耳,黃菁菁心頭煩躁,起身下地,推開門出去,火辣辣的太陽炙烤着地面,院子裏的兩株桃樹焉噠噠的晃着枝葉。

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周士武和周士仁彎著腰,在院子裏翻曬著柴火,賣柴的人多,柴火不好賣,今早去鎮上,好說歹說才賣出去一捆,周士仁挑的柴火直接沒賣出去,兩兄弟商量著不賣了,冬天的時候再說,賣不出去,去鎮上便是浪費時間。

嗅着天氣,這幾日怕是會有場大雨,把柴火曬乾捆起來堆好,免得淋雨潮濕腐爛了。

「老二,老三,什麼時辰還幹活?身子骨硬朗經得起折騰是不是,中暑了要你們好看。」黃菁菁張嘴罵道。

二人聞聲抬起頭,抹了抹額頭的汗,笑了起來,「娘,您起了啊,我們把柴晒晒,這天氣悶得要下雨呢,將就身上汗濡的衣衫,不礙事。」

黃菁菁瞅了眼日頭,太陽晃得她睜不開眼,又訓斥了兩句,兄弟兩不敢不聽,慌手慌腳放下手裏的活,跑了過來,黃菁菁黑了不少,看上去甚是疲憊,一張臉都是腫的,周士武甩了甩手上的汗,問道,「娘,您好些了沒,方大夫說不用吃藥了,您好生養著,過些日子就好了。」

方大夫為人實誠,知道都是庄稼人,能不開藥就盡量不開藥,知道黃菁菁手裏有錢也沒漫天要價,叮囑黃菁菁好好休息幾日,不可操勞,自然而然就恢復了。

她都在床上睡了三天了,哪沒休息夠,「你大哥走了?」

「走了,大哥說鋪子忙脫不開身,見您睡着就沒喚醒您,大哥給您買了肉,豬蹄,讓大嫂弄給您吃。」周士武順勢道,待手心涼了些,就著旁邊水桶里的水洗了洗手,擦乾后才伸手扶著黃菁菁朝堂屋走,不忘讓灶房裏的劉慧梅給黃菁菁準備飯,「大嫂,娘醒了,可以炒菜了。」

劉慧梅在灶房燉豬蹄,天熱,聞着油膩膩的,黃菁菁道,「把上邊的油腥子撈起來晚上煮麵。」

「好呢。」劉慧梅從灶下站起身,清脆的答了句。

堂屋裏,老花坐在桌前,左右兩側圍着三個孩子,桌上放着好些細草根,只看老花兩三根放在手裏,雙手靈活的編出一隻螞蚱,整整齊齊的排成一排,快有七八隻了,黃菁菁看不出他還有這個手藝,拉開凳子坐下,周士武身形高大,即刻擋住了大半光,栓子皺着眉頭抬起頭,見是黃菁菁,眉梢縈起了笑,「奶奶,您好了嗎?」

「躺了三天了能不好嗎,纏着花爺爺幹什麼呢?」

老花抬眉,對上黃菁菁的視線,以為黃菁菁好奇,低下頭,臉莫名紅了紅,聲音輕若蚊吟,「就是螞蚱,好些年沒編過了,有些忘記,編出來的總是不對。」

黃菁菁這才細看桌上的螞蚱,不說不打緊,這麼一看,還真是有些彆扭,好像腿長短不一,打結的地方不一致,周士武看了兩眼,笑着道,「您是中間繞錯了,這個我也會……」說着,周士武撿起幾根草根,左穿右繞,讓老花仔細看,十幾下一隻螞蚱在他手裏栩栩如生立着,老花茅塞頓開,對上黃菁菁凝視的目光,羞赧的抿了抿唇,紅著臉道,「原來如此。」

黃菁菁見他不好意思,白皙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潤,一雙眼眸甚是清明澄澈,乾淨得仿若山間清泉,而非飽經風霜的枯樹,她不免有些悵然,男人本就不顯老,老花漂泊這些年還能有這等容貌,老天待他不薄。

她這三日沒出門,問栓子這三天做什麼了,栓子想也不想指著東邊說去網魚了,說完,頹廢了臉,努著嘴道,「大伯母說魚腥味重,費油,今天都沒去河邊,奶要吃的話,木桶里還有呢。」

魚腥味確實重,稍有不當,弄出來又腥又臭,水煮的話肯定費油,黃菁菁看他滿臉不開心,笑道,「明早去河邊網魚,若有鯽魚,拿回來奶燉湯。」

栓子這才高興地點了點頭,黃菁菁又問起地里的活,周士仁和周士武老老實實答了。

劉慧梅燉了一鍋豬蹄湯,沒做一家子的飯,黃菁菁問劉氏煮了多少飯,端上房來一起吃,順便說起送栓子去學堂念書的事兒,「我在柳夫子家打聽時你們也聽着了,上秀村的夫子為人不錯,學堂人多,很多人家秋收後會把孩子送學堂去,人多了,夫子就要篩選人了,我尋思著哪天空閑了先帶着栓子去學堂給夫子看看,把上學的日子敲定下來,過了夏天就把栓子送學堂去。」

栓子豎耳聽着,難以置信的看着黃菁菁,「奶要送我去學堂念書嗎?」

黃菁菁點了點頭,卻看栓子嘴巴一咧,哭了起來,「我不要去學堂,我就在家。」

黃菁菁蹙了蹙眉,村裏多少人家想把孩子送去學堂都無能為力,她要不是有賣牛的錢,哪能把栓子送學堂,栓子不高興就算了,還排斥成這樣子,黃菁菁耐著性子問道,「栓子為什麼不去學堂,去了學堂就能識字,以後能考秀才老爺,你不是要比奶奶厲害嗎,怎麼又不願意了?」

栓子撇著嘴,淚疙瘩掉進碗裏,他抬起袖子抹了抹,「我不要去,我要和花爺爺去河裏網魚,不想去學堂。」

「胡鬧。」周士仁氣急敗壞的插話道,家裏費多少心血想把他送去學堂,他不念好就算了,成天想着玩,網魚能網出什麼名堂來不成?

栓子低着頭,委屈的吸著鼻子,肩膀一聳一聳的,「我就是不要去學堂。」

黃菁菁朝周士仁使了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小孩子玩心大是正常的,慢慢引導就是了,哪能跟她教育他們似的那樣鎮壓,她擱下筷子,輕聲道,「栓子說要做秀才老爺,又不做了嗎?」

栓子搖搖頭,打了個嗝,不敢和黃菁菁對視,「我不想念書。」

「不念書的話不能考秀才老爺,鎮上的秀才老爺可厲害了,家裏的田地不用繳稅,每個月還有糧食拿,難道栓子希望長大了像你爹娘那樣,天不亮就起床幹活,天黑十分才歸家?」

栓子斬釘截鐵的再次搖頭,聲音沙沙的,「我不想。」

「那可要好好念書識字,你總說你大伯厲害,你大伯也在學堂念過書的,你大伯可勤奮了,說他要出息,出息了就不會有人欺負奶奶和你二叔你爹,他在鎮上做工,一個月能拿回來不少錢,你想想前幾年,若是沒有你大伯拿錢回來,家裏有肉吃嗎,過年買得起臘肉嗎?」在村裏,要想出人頭地,讀書是唯一的出路,經商沒有路子,祖上又沒手藝,不念書做什麼,可能懂道理的人多,但捨得花錢的人少,何況,許多人家家境貧窮,就是想到了也無能為力。

栓子回答不上來了,他不想像周士仁和劉氏,一天到晚幹活卻掙不到錢,想像周士文那樣能掙很多錢,這樣子的話,家裏就不會因為誰生病要把梨花賣了,把他賣了,他止住哭聲,堅定道,「我想念書,想做秀才老爺。」

「這不就對了,念書識字,村裏的人才會敬重你,你看里正爺爺,他不就認識字嗎,村裏有什麼事,都他出面。」黃菁菁補充了句,「你在學堂要聽夫子的話,識字越多,往後就越厲害,還能做文章,咱村裏,還沒人會做文章呢。」

聞言,栓子不由得端直了脊背,字正腔圓道,「栓子做給奶奶聽。」

「好啊,奶奶就等著了。」

一家人這才繼續吃飯。

天熱,不能去地里幹活,周士武和周士仁又去竹林砍了竹子回來編籮筐,編筲箕,編涼席,家家戶戶都會的手藝賣不上錢,只是能賣出去,有錢總比沒錢好,村裏人心靈手巧,黃菁菁讓他們編個小點的背簍,比肩膀窄一半的那種,輕巧方便,趕集的話輕鬆些,家裏的背簍要麼大圓口裝豬草的那種,要麼和肩寬,很深,背着後者去趕集累人得很。

小一點的,背着舒服些的。

因着她準備自己用,周士武和周士仁便格外用心,周士仁削竹篾,周士武掰彎竹條做框架,將底座固定好,讓黃菁菁看看大小合適不,黃菁菁比劃了下,不大不小,正是她要的尺寸,「可以了,去趕集買的東西不多,背着這個足夠了,哪用得着大的。」

編背簍是個精細活,一個時辰做不了多少,太陽西斜,他們要下地幹活,黃菁菁恢復了些精神便閑不住了,去後院看了看小豬,劉慧梅照顧得精細,豬圈乾乾淨淨的,沒有蒼蠅蚊蟲,雞圈也是如此,只劉慧梅不能做重活,旁邊堆積的豬草有些少了。

黃菁菁便背着背簍,出門割豬草去了,繞到菜地,絲瓜藤蔓爬滿了竹竿,上邊掛着一兩根絲瓜,瘦瘦短短的,上邊的花骨朵還在,韭菜又快能吃了,韭菜長得快,她多撒了些,一大家子人都要吃兩天,更別論她和劉慧梅老花三個人了,一畝地的蔬菜,長勢喜人,黃菁菁心情好了不少。

而且劉慧梅天天來這邊捉蟲,地里沒有雜草,乾乾淨淨的,和旁邊麥地大不相同,村裏人路過就沒有不稱讚的。

她割豬草割到小河邊,河裏許多小孩子拿着簍子網魚,旁邊有三兩個洗衣服的婦人,多半是看孩子來的,河水另一側深,沒有大人在,孩子不知怎麼玩呢,水流不湍急就算了,遇着下雨漲水,把人沖走都是可能的。

李菊也在,家裏三個孩子都在河邊玩,她可不得小心盯着,時不時就抬頭看兩眼河裏,生怕他們走過了,無意間瞥到黃菁菁,笑着打了聲招呼。

臨近河邊,這兒的草長勢好,黃菁菁看了眼李菊,「洗衣服呢。」

「上午家裏來人了,這會兒才出門,嬸子割豬草呢。」

黃菁菁答了聲是,便自顧割豬草了,孫婆子總想左右逢源誰都不得罪,在村裏有不少人喜歡和孫家走動,只是黃菁菁不喜歡孫婆子的作風,看似圓滑,實則心眼小得很,黃菁菁不喜歡那種人,上次后就沒見過孫婆子了。

這兒人不多,其他兩人和她關係不錯,故而李菊說話時沒有壓低聲音,問黃菁菁知道不知道一件事,馬致富被人揍了一頓,掉進糞坑去了,好在前些日子撒了秧苗,糞坑裏的糞全灌進秧田了,否則馬致富不定會怎樣呢。

馬致富一口咬定是周士武和周士仁做的,可那會黑漆漆的,誰知道是誰,而且馬致富還喝了酒,醉醺醺的,沒人信他的話,馬致富鬧着要糾結馬家眾人找周士武的麻煩,但馬家其他人不是傻子,白天那樁事馬致富夠丟臉了的,而且大嘴巴亂說話,把周家救命恩人都逼走了,去周家,不是正好被周士武和周士仁揍一頓嗎?

所以,無人附和馬致富,馬婆子在院子裏又是哭又是鬧的,見馬家人不肯出面,甚至反過來讓她安生些,馬婆子氣得暈了過去,還在床上躺着呢。

黃菁菁不知道還有這件事,滿臉詫異,李菊見她這樣,便清楚事情和她無關,該是馬致富喝多了酒,自己沒站穩掉進糞坑,事後推到周家兄弟身上的。

黃菁菁暗暗思忖,她回來那日周士武就說教訓馬致富一頓被她攔住了,周士武該不會再去找馬致富的麻煩,至於周士仁,就是個榆木疙瘩,周士武打架他都在旁邊看着,不知道幫忙,要他夜裏去馬家打人,不太可能。

傍晚歸家,想起這事少不得問周士武,二人異口同聲的說打了,理直氣壯的神色叫黃菁菁哭笑不得,「打了就打了,索性他皮厚沒出事,只是以後萬萬不可這樣了,真傷著人,告到衙門是要吃牢飯的,為着那種人,不划算。」

兩兄弟如出一轍的點了點頭。

連續悶了三日,第四天清晨,烏雲密佈,天空像被撕裂了口子,雷聲滾滾,到處黑壓壓的看不真切,不一會兒就下起雨來,雨勢密集,啪啪打在屋檐上,劉氏他們的屋子漏雨,匆忙端了木盆進去接水,黃菁菁回屋檢查了遍自己的屋子,四處乾乾燥燥,心裏才踏實下來。

整個村子籠罩在清晨的暴雨中,黃菁菁讓各自檢查檢查有沒有漏雨的地方,眼下補屋頂是來不及了,只等雨過天晴再說,周士仁和周士武在堂屋編背簍,劉慧梅拿了針線,光線昏暗,照得人神色不明,黃菁菁朝周士仁道,「我看這場雨後會涼幾日,你讓老三媳婦趕集,把送夫子的禮備好,儘快去上秀村把栓子入學的事兒定下來。」

周士仁抬起頭,臉上帶着詫異,「娘不帶栓子和上秀村嗎?」

「我去做什麼,栓子是你們的兒子,我操什麼心,你和老三媳婦去就是了。」讀書人規矩多,周家分了家,如果她帶着栓子去,反而有種捨不得放權的意思,再者說了,周士仁總唯唯諾諾跟在周士武身後做事不是法子,該出面的還是要出面。

周士仁立即苦了臉,吞吞吐吐道,「我……我和他娘會不會把事情搞砸了,娘,不如您帶栓子去吧,我和他娘在家裏幹活。」

他沒念過書,見了學堂的夫子該說點什麼都不知道,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夫子不收栓子了,豈不是浪費了黃菁菁一番苦心。

這般想着,他更不敢去了。

「我去做什麼,栓子是你兒子,你當老子的不為他操心誰為他操心,這些天好好想想,怎麼讓夫子留個好印象。」黃菁菁沒個好氣道。

周士仁渾身綳得直直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要他和劉氏去,如何才能給夫子留個好印象他也不知,他只會幹活,根本不懂怎麼說話,耷拉着肩,垂頭喪氣的哦了聲。

周士武給他打氣,「三弟別想得複雜了,都是村裏人,夫子不會挑剔的,你和三弟妹老實,就依著平時待客那樣就夠了,夫子念過書,性子更好。」

「可是,我腦子裏亂糟糟的,見了面該說些什麼?二哥你教教我。」周士仁兩眼抓瞎,腦子裏一片空白,這會兒啥都想不起來,更別論要討好夫子了,他撓了撓後腦勺,快哭出來似的。

周士武認真想了想,道,「你就讓栓子給他見禮,好好和夫子聊聊家常,夫子肯定要問栓子年紀這般小,怎麼想着把他送去學堂了,你就說年紀小,多學幾年,考秀才的機會大些,要不然為什麼村裏考中秀才的少,鎮上有錢人家的考中秀才多呢,有錢人不差錢,早早把孩子送去學堂,多學幾年,自然要厲害些了,」

黃菁菁聽着,有些好笑,不過周士武說到點上了,夫子一定會問為什麼把栓子送去學堂,栓子年紀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恐怕不好管教,只是周士仁該自己摸索,不能總讓人擋在前邊,人與人相處,打交道的次數多了,總會摸索些訣竅來。

忽然,一道亮光刺穿天際,照亮了屋子,夾雜着滾滾雷聲,陰森恐怖,黃菁菁嚇了一跳,回過神,聽着西屋傳來不甚清晰的哭聲,黃菁菁皺了皺眉,「是不是梨花嚇著了,老三,把梨花抱到屋裏來,這麼大的雨不知下到幾時,我泡些豆子,待雨小些了,磨豆腐吃去。」

周士仁放下手裏的活,急匆匆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抱着梨花進屋,身後的劉氏左右牽着栓子和桃花,范翠翠被休回家,桃花跟着老花的時間多,只這會兒老花的屋門還關着,怕是當成晚上再睡了。

正想着,就見門口閃過老花的身影,黃菁菁大聲提醒道,「飯菜在鍋里溫著,你自己拿。」

老花哦了聲。

嘩嘩的雨聲,西屋接雨的木盆都滿了,且看雨沒有轉小的跡象,黃菁菁讓周士武兩兄弟去村裏磨豆腐,順便拐去田裏看看,眼瞅著快到拔秧苗的時候了,秧苗出不得岔子,田裏積水太多,秧苗壞了根就遭殃了,而且這麼大的風,就怕把秧苗吹倒了,這樣子的話,今年收成就慘了。

周士武聽她一說就明白過來,換上蓑衣,卷著褲子,打着光腳去了田裏,讓周士武提着桶慢慢跟來。

種地的老把式都知道這麼個理,故而田埂上零零星星站着人,都是檢查自己秧苗的,果然不出所料,有些秧苗被吹倒了,倒了一大片,有些田壟沒有壟好,被雨水浸泡,風刮出去一些,周士武到了自己秧田,踩進秧田,水快漫至膝蓋了,他雙手趴着被堵住的口子,用力把石頭搬開,嘩嘩的水聲流向下一道秧田,下邊秧田沒有秧苗,但他怕被人詬病,去下邊把秧田刨開了口子,一直往下,到最後秧田的水流到陰溝,他才停了下來,回到自家秧田檢查了番,這才去村裏磨豆腐去了。

雨勢洶洶,有些想着撿漏子的人家不敢偷懶,一般情況,秧田在上邊的都會順勢把下邊秧田順道給開口子,否則鬧起來就是場官司,路上遇着周士武,問過周士武田裏的情況,便回去了。

滂沱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河裏漲水,河水渾濁,平日洗衣服的石墩子都看不見了,黃菁菁讓劉氏別去河邊洗衣服了,讓周士武和周士仁挑水回來在家洗,趁著雨小些了,她要去菜地看看瓜架子,這麼大的風,若是吹倒了,估計絲瓜苗跟着遭殃,天色昏暗,路打滑,劉氏不放心她,和她一起去了菜地,剛走出門,就瞧見輛牛車從樹林盡頭緩緩而來,這邊指住着他們一戶人家,黃菁菁心頭奇怪,候在原地,趕車的是個男人,蓑衣掩住了半張臉,看不見容貌。

牛車在旁邊停下,上邊坐着的漢子走了下來,見門口站着婦人,他跳下牛車,朝黃菁菁拱手,「請問是黃寡婦家嗎?」

黃菁菁見他禮數周到,尋常百姓見面哪會作揖,忙道,「我就是黃寡婦,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請您做席面的……」男子畢竟是陌生人,怕黃菁菁會錯意,開門見山說明來意,他家老爺子九十多歲高齡了,身上毛病多,每回變天就要疼好久,前兩天又開始疼,吃了葯不見效,昨日下雨,沒熬住,走了。

九十多歲的老人,鎮上幾十年難遇着一回,想着老爺子生前愛吃酒樓的紅燒肉,幾位叔叔伯伯合計,隆重的送老爺子出門,街坊鄰里都送了孝布,喪事準備大辦一場,打聽到席面出自稻水村的黃寡婦之手,他才特意來問問的。

生意上門,黃菁菁自是歡喜,只是因着是白事,面上不好表露出來,說了幾句寬慰對方的話,邀請對方去院子裏詳談。

「不用了,下着雨,許多事還要辦,我知道你的規矩……」說着,從牛車的背簍里拿起個錢袋子,「我爺今年九十四了,兒孫曾孫多,停靈七日,兩日流水席,不知黃寡婦忙得過來不?」

黃菁菁收了錢袋子,先收錢后辦事的作風不知從哪兒傳出去的,去孫氏家做席面先收了錢,去柳夫子家也是,她數了數,統共有五兩,確實闊綽,五兩在稻水村能買一畝好田了,她想了想,依著規矩道,「忙得過來,我先和你說說要準備的鍋灶蒸籠和肉菜,你看着哪日合適,我們過來就是了。」

男人再次拱手,「幾位姑姑在臨鎮,家裏親戚多,您看能不能明日上門,當然,忙的天數多,價格您看着,家裏人只想老爺子的喪事辦得體面,家裏長輩的意思,每天九十四桌,比劃着老爺子的歲數來。」

聽這話,黃菁菁就知道對方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爽朗道,「成,我不收多的,一桌十文錢,除了佐料我這出,其餘的你們全部準備好。」

男子一怔,萬分感激的再次拱手,他知道黃菁菁給柳夫子祝壽的席面是九文一桌,收他一桌十文,統共九百四十文,九四,和老爺子的歲數對上了,他哪能不感激,側過身,手伸進背簍,從背簍里拿出裹好的白布,黃菁菁雙手接過,布里裹着碗筷,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家裏死了老人,辦事的話要給大家送布和碗筷,男子還有去其他地方送白布,說了家的地址就回去了,馬車駛過的車痕很快被雨水沖刷,黃菁菁有些不敢相信,和劉氏道,「方才我又接到生意了?」

劉氏看看黃氏手裏的錢袋子和白布,點頭道,「是真的。」

「忙完這家回來正好拔秧苗,九十四桌,除去今天,要在鎮上忙活六天,得和老二老三商量商量。」周士文不在,他們怕是忙不過來,而且總不能不留人在家裏,六天時間,地里不能耽誤了,怎麼分配還得好好謀划謀划。

黃菁菁把東西放去她屋子,五兩銀子,她有些沒底,藏在炕下,怕被人一把全拿去了,但不放在炕下又沒個好地方,難怪原主要把銀子藏在床底,床下確實是個好地方,只是明天就要用這些錢,藏在床底不方便,所思右想,她仍然把銀錢放在炕下灶眼裏,只是叮囑劉慧梅不能離開,務必要在家守着。

耳提面命后,她才和劉氏去了菜地,好在周士文搭的瓜架子結實,沒倒下,絲瓜藤被吹翻了,黃菁菁捋了捋樹葉,割了兩把韭菜,把快成熟的絲瓜摘了免得被風吹掉爛在土裏了,做完這些,她們才回去,把周士武和周士仁叫回家商量正事。

生意上門是好事,只是住在鎮上,一天來回奔波的話身子吃不消,尤其黃菁菁身體剛好。

「田地的事兒我幫你們看着,擱置十幾年,還是會的。」老花微微斂著睫毛,臉上滑過絲緊張,「只是有些生疏了……」

黃菁菁悠悠看他一眼,「你會做農活?」

她的話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老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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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四娘家花滿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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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生意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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