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楚瑜一個人在新房裏過了一夜,第二日起來,便有條不紊指揮着下人打掃了房屋,隨後將衛珺這一房的人都叫了過來熟悉了一下。

衛家家教森嚴雅正,對子弟管教甚多,其中一條就是成親之前不得沾染女色,因此衛珺房中除了幾個新派來伺候楚瑜的丫鬟,其他清一色都是小廝。

衛家每一位公子一定配三個侍從,一位頗有武藝對外交涉,一位管理內務雜事,一位貼身伺候。貼身伺候的小廝跟着衛珺去了北境戰場,剩下的管家衛夏和侍衛衛秋尚還在府中。

兩人規規矩矩帶着楚瑜花了一早上時間熟悉了衛珺一房所有人事後,楚瑜對衛家大致有了數。她看了衛珺的賬目,想了想同衛秋道:「如今可能聯繫上北境的人?我想第一時間了解戰場上的消息。」

「少夫人放心,」衛秋立刻道:「衛家養有單獨的信鴿,會第一時間得到前線消息。」

單獨的信鴿通訊渠道,衛家果然是世代將門。

楚瑜點了點頭,想了想道:「那我可否給世子寫封信?」

「自然。」

衛秋笑着道:「少夫人想寫什麼?」

楚瑜也沒想太多,提了紙筆來,隨意寫了一下生活瑣事,然後詢問了戰事。

所有的感情都是要培養的,雖然楚瑜對衛珺,僅處於欣賞的心態,卻仍舊打算積極去培養這段感情。

畢竟已經是福氣,佔着妻子這個位置,便該努力和對方嘗試。

楚瑜一直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心態十分堅強。

當年學武時是這樣,被打趴下了,哪怕骨頭斷了,也能靠着手裏的劍支撐自己,一點點站起來。

雖然經歷了顧楚生那令人絕望的十二年,可她並沒有因此對這世間所有人都絕望。

她始終相信,這世上總有人,值得真心以待。

將信寫完送出去后,待到下午,楚瑜便一一去拜訪了各公子房裏的人。

衛家七個孩子,除了嫡出的衛珺和衛韞沒有娶妻,其他五位都已娶妻生子。因為是庶出出身,妻子大多也是高門庶出之女。

對於衛家各房女眷,楚瑜沒有太多的記憶,也就記得二房蔣氏自刎殉情,其他大多都自請離去,扔了自己的孩子在衛家,給衛韞一個人養大。

楚瑜在拜訪時特意去看了那些孩子,這些孩子年紀相差不大,最大的一個是二公子衛束的孩子,如今不過六歲,最小的一個是六公子的孩子,也就兩歲出頭,還走不穩路。

這些孩子平日裏就在院子裏一起打鬧,感情倒也算不錯,楚瑜了解了一下孩子的習性和各房少夫人的脾氣,心裏對整個衛家差不多有了底。

衛家這些個少夫人都是些不管事的,要麼就是像蔣氏一樣一心記掛在丈夫身上,要麼就是將心思放在衣服首飾葉子牌上,而衛府家大業大,倒也沒誰受了委屈,因此和睦得很。

衛家如今內宅中唯一管事的,便是二夫人梁氏,也就是未來卷了衛家大半財產跑得不知所蹤的那位。

——被一個妾室搬空了家裏,這事兒不僅讓衛家被華京貴族笑了多年,更重要的是,也讓衛韞官途因為沒有足夠的金銀打點,走得格外艱難。

楚瑜心裏記掛着戰場,又操心着內務,夜裏睡得極淺。

待到第二日,又到了回門的時間,楚瑜迫不得已早早起來,先去柳雪陽那裏拜過早后,同柳雪陽通稟回門之時,得了應許,便讓人準備了馬車,往外走去。

走了沒有多遠,一個侍女便攔住了楚瑜,猶豫着道道:「少夫人似乎未曾同二夫人通稟?」

聽了這話,楚瑜看了這侍女一眼。這是衛家人送來伺候她的丫鬟,如今衛家中饋由梁氏一手把控,這侍女便該是梁氏的人了,她說這話,便是敲打她的意思。

楚瑜輕輕笑了笑:「你叫什麼來着?」

昨日認的人太多,一時倒也忘了。那侍女退了一步,恭敬道:「奴婢春兒。」

「哦,春兒。」

楚瑜點了點頭,隨後道:「那你去同二夫人稟報罷。」

春兒見楚瑜服了軟,面上露出笑來,行了個禮便告退了去。等她走後,楚瑜扭頭同旁邊侍從道:「走吧。」

侍從愣了愣,遲疑道:「春兒姐……」

「難道還有我等一個丫鬟的理?身為貼身丫鬟,主子都要出門了卻還要四處遊走,我是主子還是她是主子?!」

楚瑜冷了臉:「走!」

聽到這話,侍從瞬間明白,春兒要完。

他哪裏敢沾染上這事兒?春兒是一等丫鬟,他只是個駕馬的馬夫,這內宅之事他半點不想招惹,於是趕忙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一般,駕馬離開。

等春兒通稟了梁氏,得了出門的許可,歡歡喜喜跑出來后,發現楚瑜早已經去了。她睜大了眼,問守門的侍衛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都走了,你怎麼還在這兒?」

守衛皺起眉頭,一聽這話,春兒瞬間白了臉色,明白是自己怕是惹了楚瑜了。

而楚瑜悠悠坐在馬車上,心裏琢磨著,這次她嫁得匆忙,帶過來的陪嫁丫鬟都是謝韻安排的。她用慣了的丫鬟長月、晚月兩個人長得貌美,謝韻擔心兩人對衛珺有非分之想,因此換成了兩個長相普通的。這兩人楚瑜並不熟悉,帶過去也和沒帶一般,因此這次回門她不僅僅打算看看家裏的情況,還打算把長月和晚月帶回去。

將軍府與衛家隔着半個城,楚瑜行了半個時辰,這才來到楚家,然而這時也還是上午,按照楚家的習慣,也就剛剛用完早膳。

因沒想到她來得這樣早,楚建昌和楚臨陽、楚臨西都在外還沒來得及回來,家裏只有女眷在。楚瑜倒也不着急,歸寧有一天的時間,她總是能見到父兄的。

她由丫鬟引著進了屋中,謝韻已經帶着楚錦,以及兩位嫂子在等她了。

大嫂謝純是謝家嫡女,謝韻看着長大,與楚臨陽算是表親,是個頗為嫻靜溫婉的女子。見楚瑜來了,她也沒有過多表示,坐在謝韻手邊第一個位置上,跟着謝韻站起身來,朝着楚錦笑笑,倒是挑不出什麼錯處。

二嫂姚桃是姚家庶出之女,但頗受姚家老夫人喜愛。姚家出身商戶,因戰功立家,本是不大受世家瞧得起的。但如今天子以姚家為刀壓世家之勢,甚至讓姚家女當了皇后之後,姚家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語。

姚桃剛嫁進來不過是活潑伶俐,但姚家勢起之後,便有了那麼幾分傲氣,在楚家行事越發張狂起來。

她隨着謝純站在謝韻身後,待楚瑜進來,楚瑜上前行了禮,謝韻趕緊扶著楚瑜道,紅着眼道:「這麼久都沒回來,是不是衛家拘着你?可是衛家人難以相處?」

「婆婆這話是怎麼說的呢?」姚桃輕笑起來:「大姑剛嫁過去夫君就上了戰場,孤身一人在衛家,自然是有很多事要自己打理自己忙,怎麼能說是衛家不好相處?這好不好相處,大姑怕是還不知道呢。」

新婚當夜丈夫就上戰場,這事兒換任何一個女子心中都不是滋味,姚桃卻專門挑了出來。

楚瑜知道這是姚桃在嘲諷她,她與姚桃一貫不和,姚桃庶女,看不慣她嫡女做派,而楚瑜也瞧不上姚桃。姚桃外向,楚瑜耿直,兩人之前便已結怨,說話不帶分毫掩飾。

畢竟多活了十二年,楚瑜比年少時候會偽裝得多,然而面對姚桃這種人,她卻是不想裝的,只是扎人的話剛準備出口,她驟然又想起來,過往就是這樣不知掩藏的性子,讓謝韻一直覺得,她不會被欺負,因而事事袒護楚錦。

於是楚瑜笑了笑,眼中帶了些黯然,低下頭去,沙啞道:「二嫂莫要說這些了。」

楚瑜向來風風火火的性子,突然變成這樣,謝韻心疼不已,覺著女兒必然是難過得狠了。

姚桃嚇得愣了愣,一時竟不由得反思,楚瑜這露出這表情,莫不是自己做得太過了?

謝韻氣得眼眶發紅,吼了姚桃道:「回你的房去!有這麼同姑子說話的嗎?!」

被謝韻這麼一吼,姚桃愣了愣,方才那點反思瞬間拋諸腦後,她冷哼了一聲:「我說些實話又怎麼了?是覺著攀上了衛家的高枝了不得了?攀上了又如何,也就是守活寡……」

「姚桃!」

謝韻怒吼出聲:「你給我滾回去!」

「母親莫要生氣了,」楚錦嘆了口氣,看向姚桃:「二嫂也別同母親置氣,是姐姐敏感了些,讓母親着急,你也別見怪,先回去休息吧。」

楚錦說這話,將所有錯處攬到了楚瑜身上,面上一派落落大方。姚桃和楚錦向來交好,聽到楚錦的話,心裏舒心許多,冷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房間里就留下了楚錦和楚瑜兩人,楚瑜面上不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此刻她早就拍案而起,詢問楚錦她怎麼就「敏感」了?

然而不用想楚錦也只會說,自己也就是為了安撫姚桃,讓她心裏放寬,別如此狹隘。

總之高帽子都是楚瑜帶,虧都是楚瑜吃。

而楚錦之所以敢如此,也不過就是因着,她篤定謝韻會偏向她,而楚瑜作為姐姐,雖然看上去潑辣不饒人,卻從來是重親情之人。

當年楚瑜是如此,如今楚瑜可不太一樣。

她沉默著抿了口茶,氣氛安靜下來,因她沒有鬧下去,到給了時間讓謝韻反應過來,埋怨楚錦道:「方才明明是老二媳婦兒先指責的阿瑜,你怎的反而說是你姐姐不是了?」

「這也只是權宜之計,姐姐回門,總不能一直這麼鬧下去。」

楚錦扶著謝韻坐下,給謝韻倒了茶,剛剛好的溫度,讓謝韻心裏舒心了許多。

她轉過頭去,看向一直不說話的大女兒:「她走了也好,咱們母女好好說說話。你實話同母親說,在衛家可受苦了?」

「未曾。」楚瑜笑了笑,面上露出些許溫柔,那是做不得假的歡喜,提及衛珺道:「阿珺很好,我很喜歡。」

謝韻放下心來,點頭道:「你嫁得好便好,你嫁出去了,我也該操心阿錦的婚事了。」

說着,謝韻將目光落在楚瑜身上:「阿錦的婚事……」

她沒說完,楚瑜便懂了謝韻的意思。

謝韻不想讓楚錦嫁給顧楚生,而楚錦也不願意,畢竟顧家如今已經落魄到了這樣的程度。然而她卻不會讓楚錦如願。

於是她點了點頭,認真道:「是該和顧家商量婚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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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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