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159章

第159章

馬車朝着顧府去時,衛韞卻已經是攻下了青州最後一城。

渝水破后,青州便再無天防,衛韞知道趙月不是真的想攻打白嶺,便根本沒有撤軍,反而在趙月書信來之前,一路疾襲,和沈佑秦時月分成三路,拿下了整個青州。與此同時,發信給了在洛州的楚臨陽,讓他帶兵前來。

等趙月書信到時,青州已經全陷於衛韞之手。衛韞看着趙月的來信,秦時月焦急道:「王爺,趙月怎麼說?」

「他要我們退兵回渝水。」

衛韞捏著信件,冷著聲道:「接信之日開始算,晚一日,他就送大夫人一根指頭回來。」

秦時月倒吸一口涼氣:「那怎麼辦,我們退回去?」

「楚大哥還有多久?」

「來信說今日午時便至。」

「準備拔營,楚大哥來了,將青州渝水以西全部給他,我們退回渝水。派人盯住給趙月送信的人,別讓他們飛鴿傳書,飛出來的鴿子,一律射殺。」

趙月要求退兵是預料之中的事,將楚臨陽叫渝水,他退兵一事也就算做到了。如果沒有飛鴿傳書,等趙月第二封信來,怕又是要大半月時間。

而這大半月,也應該足夠顧楚生掌握京中局勢。按照當初的預計,趙月如今應該快要毒發,顧楚生和長公主聯手拿到華京的掌控權,應該也就這些日子了。

衛韞再推了一次如今的狀況,隨後道:「退守渝水之後,同一起,領兵入昆州。」

「王爺是打算,只要顧楚生掌握軍中局勢,立刻攻入華京?」

衛韞點點頭,他抬眼看向華京的方向,目光裏帶了幾許溫暖:「我不能讓大夫人和小世子留在那裏太久,我得去照顧她。」

聽到這話,秦時月愣了愣,隨後他笑起來:「說起來,小侯爺已經是當父親的人了呢。」

衛韞聽到這話,抿了抿唇,忍不住彎起嘴角。

他攏著袖子眺望遠方,好久后,終於道:「是啊。」

他也是當父親的人了。

衛韞做好了所有準備,顧楚生則將長公主恭敬請到了顧府,讓私兵全部準備好之後,便坐在屋中等著趙月。

此時已是天明,趙月正將藥包取下,他模糊的眼一點點清明起來,張輝看見他眼神里有了焦距,高興道:「陛下,可是看見了?」

趙月適應了一會兒,他看不見已是許久的事了,今日突然得見了光亮,他心情也好了起來,朗聲道:「重賞玉姑娘!」

說着,他站起身來,往長公主宮殿疾步而去,高興道:「梅妃如今可起了?」

他剛問出聲來,便看見宮女疾步沖了進來,慌張道:「陛下!」

「放肆!」張輝叱喝出聲:「如此匆忙,成何體統?」

「陛下,」宮女也沒有理會張輝,焦急道:「梅妃不見了!」

趙月冷了臉色,張輝猶豫上前:「可要派人去找……」

「關上城門,自今日起,若無聖令,禁止出城。」

趙月冷著聲音開口,隨後往御書房走去,吩咐道:「召大學士顧楚生入宮覲見。」

顧楚生就等著趙月的話,他換上官袍,神色從容入宮,叩首道:「拜見陛下。」

趙月屏退了眾人,開門見山道:「長公主人在哪裏?」

顧楚生抬起頭來,露出疑惑神情道:「陛下什麼意思?」

「少給我裝模作樣!」

趙月怒吼出聲:「你把人給我弄哪裏去了?!」

「陛下說得奇怪,梅妃在哪裏,微臣怎麼會知曉?」

趙月沒說話,他盯着顧楚生,微微喘息:「朕給你見楚瑜,朕保證楚瑜沒事,你把長公主給我送回來。」

「陛下和我要一個人,卻只是打算用見一見來換嗎?」

顧楚生含着笑,也不同趙月繞彎子,趙月敲著金座,冷著聲:「你知道楚瑜是朕用多大代價換來的,你以為綁了梅妃,我就會放了楚瑜嗎?」

「陛下綁了楚大小姐,為的是讓楚大小姐作為人質威脅衛韞。那楚大小姐在華京,讓衛韞覺得自己受到威脅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在陛下手裏呢?」

顧楚生看着趙月,嘆息出聲:「陛下,微臣並非想與陛下為敵,微臣只是擔心楚大小姐,她如今懷着身孕,本就是危險時候,微臣只是想親自照顧她。」

「你對她深情厚誼,」趙月嘲諷開口:「但人家未必領情呢?她如今已經是衛韞的人了,你還要為她與朕這麼叫板嗎?!」

「當初梅妃娘娘已有駙馬,」顧楚生靜靜看着趙月:「您又放手了嗎?」

這話讓趙月愣了愣,他看着面前的顧楚生,猛地反應過來。

顧楚生不可能和衛韞聯手……

趙月太清楚,顧楚生就是同他一樣的人,當年他恨不得吃了梅含雪,如今的顧楚生,怕也是早就想殺了衛韞,又何談聯手?

他猶豫了片刻,顧楚生輕笑出聲來:「我不與陛下說暗話,楚生心裏只有三件事,百姓,皇權,以及楚瑜。我為了百姓所以搶了姚勇的糧草,您別逼我。您總不想,和微臣在華京里先內鬥起來吧?」

「你威脅朕?」

「是陛下在威脅微臣!」

顧楚生猛地提了聲音:「微臣所提的要求,有哪一步又是壞了陛下的謀划的?!她從小嬌生慣養,如今又懷了身孕,你將她關着,她出了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辦?!」

「將心比心,梅妃娘娘在我手中,」顧楚生冷冷看着趙月:「我一日見不到楚瑜,您一日別想見梅妃。楚瑜掉了一根頭髮,我就讓長公主十倍償還!」

「你敢!」趙月拍案而起:「你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就把楚瑜肚子的孩子剖出來給你,衛韞的孩子,想必顧大人看到,一定欣喜。」

聽到這話,顧楚生笑了:「陛下說得極是,我瞧著衛韞的孩子,的確很欣喜,就不知道陛下見着自己的孩子,高興不高興?」

趙月面色變得煞白,顧楚生大笑出聲,轉身往外走去。

趙月見他渾不在意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當將楚瑜放在心上嗎?」

顧楚生停住步子,許久后,他輕嘆出聲。

「若不是放在心上,微臣何必與陛下爭執至此?」

兩人誰都沒說話,許久之後,趙月終於道:「我讓人將她送到顧府,從此你與她一起軟禁。」

「陛……」

「這是底線!」趙月提了聲,顧楚生沒說話,他盤算了片刻,點頭道:「好。你將她送到顧府,我見到了人,就將梅妃娘娘送回來。」

說完,顧楚生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出門之後,趙月一腳踹翻了桌子,張輝忙出來道:「陛下,陛下息怒!」

「欺人太甚……」趙月顫抖著聲:「欺人太甚!」

「陛下,」張輝小聲道:「不如奴才帶人跟去,只要娘娘脫身,奴才立刻……」

說着,張輝做了一個「割喉」的姿勢,趙月冷笑出聲來:「在京城殺顧楚生?你知道他有多少人埋在華京?」

「他要是真的反了,」趙月神色冷峻:「誰殺誰,還指不定呢。」

「那陛下……這是忍了?」

張輝有些猶豫,趙月沒說話,許久后,他慢慢笑起來:「忍了?」

他眼中露出嗜血的兇狠來:「朕這輩子忍了多少事,朕如今都要死了,還要忍他們?他們不是在意這大楚、這天下、這百姓嗎?」

趙月覺得血氣翻湧,他雙手撐在膝蓋上,喘著粗氣道:「朕不好過,他們誰都別想好過!他們覺得朕如今很壞?哈,」趙月笑出聲來:「朕就讓他們看看,人能壞成什麼樣子!張輝,你吩咐下去,」趙月招了招手,將張輝召回到身側,小聲道:「讓江白的士兵,將瘟疫的屍體全部拋屍在河裏。」

「陛下?!」

張輝驚恐出聲:「您這是……您這是……」

「怎麼,張輝,」趙月笑着靠到靠椅上:「你也覺得朕荒唐了?」

「陛下……」

張輝不知道該如何勸說,趙月一手撐著頭,笑着道:「那朕還想做另一件事呢,你再派人,去北狄,告訴蘇查,朕與他裏應外合,夾擊白州,再從青州單獨給他順出一條道來,讓路與他直取華京,送他燕州。再告訴陳國,同樣的話,讓他夾擊洛州。這大楚江山,任何一個國家,他們打得下來的,朕全簽下盟約讓給他們!他們如今缺糧朕給糧,他們缺兵朕給兵,朕只有一個要求,」趙月微笑起來:「把衛韞、宋世瀾、楚臨陽這些亂臣賊子,全給朕碎屍萬段!」

「陛下……」

張輝顫動着唇:「您瘋了……」

「朕瘋了?」趙月聽到這話,大笑出聲:「對啊,朕瘋了,可那又怎麼樣?!」

趙月站起來,摔袖在身後,怒道:「朕瘋了,朕也是這大楚的帝王!朕是他們逼的!年少時候這天下都欺辱朕,朕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當上一個皇帝,他們又要這樣處心積慮反了朕。朕做錯什麼了?朕廢了這樣大的力氣,做了這麼多犧牲,好不容易登上皇位,朕為長公主修個摘星樓怎麼了?朕苛捐重稅,難道不是為了防着他們?他們沒有反心,朕需要這樣防備嗎?!朕是天子,是君主,他們是臣!是奴才!他們卻這樣逼朕……」

趙月聲音慢慢低下來:「他們想殺朕,便也罷了……他們還想挑撥唯一對朕好的人來殺朕……這天下已經把朕所有擁有的都奪去了,連朕如今唯一的、最重要的長公主,他們都想搶,你說,」趙月抬眼看向張輝:「朕做這些,朕錯了嗎?」

「他們這樣對朕,還容不得朕報復嗎?!從他們逼朕那一天,他們就當知道,自己得付出什麼代價!」

張輝沒說話,趙月平靜看着他:「張輝,你若不願意,朕不逼你,走就是了,你侍奉了朕多年,朕不會對你做什麼。」

說完,趙月轉過身去,沒看張輝,然而過了許久后,他聽見身後傳來張輝的聲音:「屬下領命。」

趙月閉上眼睛,深深舒了一口氣。

他擺了擺手:「將楚瑜送走,去接娘娘,然後派人把顧府圍了。」

張輝走下去,帶着人去了地牢。去地牢的時候,楚瑜正迷迷糊糊還在睡覺。地牢裏不分白天黑夜,她基本上也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着。張輝看着她,沒好臉道:「出來,跟着。」

楚瑜心裏稍定,便知道不是衛韞就是顧楚生將她救出來了。

她笑着伸了個懶腰,從床上下來道:「張公公親自來接,楚瑜真是惶恐啊。」

張輝沒有理會她,領着楚瑜出去,將楚瑜綁好之後,送上了馬車,楚瑜在馬車上數着數,數了約有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來,然後聽見張輝道:「下來。」

說着,楚瑜便感覺面前帘子被人揭開,她抬眼去,便看見顧楚生站在馬車外,他面色平靜,對她的出現沒有絲毫意外,楚瑜倒是愣了愣,隨後高興出聲來:「顧楚生?」

顧楚生輕輕笑了笑,他伸出自己書生氣的手來,溫和道:「我來接你了,下來吧,走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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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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