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你是我的人生目標——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過於致命。

前提是，不要有後面的話。

有的人的情話，是讓人感到不嫁何撩。

而有的人的情話，則是徹徹底底的強撩要命。

我想把你娶、回、來，讓你成為我、的、戶、口、簿上的另一半！

這話一落地，剛才那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曖昧氛圍，在這一刻如夢幻泡影，瞬間湮滅。楚言神色一頓，接着用詫異的眼神上下看了賀柏深許久，才忽然笑道：「我有的時候在想，上帝真的是公平的。給了你還算過得去的智慧，但是深深，他卻給了你這麼一個榆木腦袋。」

賀柏深並未察覺出自己剛才的話哪裏有錯，但是他也能看出來，楚言非但沒有心動，反而好像有點生氣。

賀柏深並且不蠢，仔細揣摩了一下，他便想起了自己剛才竟然說錯了一些話。不過他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推翻自己的話，於是便笑着問道：「我不聰明，你聰明不就好了？」

嗯，誇獎的話總是沒錯吧？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我們兩在一起，正好是互補」。

但是賀柏深哪裏能想到，這話聽在楚言的耳中，突然就和那所謂的「生孩子」聯繫在了一起，再想想對方剛才說的話，仔細地琢磨一下——

我不聰明，你聰明不就好了？咱們的孩子也能棒棒噠！

楚言：「……」

過了片刻，楚言抬眸，清亮的眸子裏全是笑意，他鄭重認真、嚴肅庄穆、一字一頓地說道：「賀柏深，作為你正在談戀愛的對象，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早點換一個目標吧，因為你這個人生目標是這輩子都沒法實現了，這、輩、子！」

話音落下，楚言轉身便走，賀柏深下意識地拽住了他的手腕，但是楚言卻回過頭來，目光溫柔，聲音曖昧地說了一句：「拉了我的手就是我們楚家的人了，深深，準備好為我們老楚家生兒子了嗎？」

賀柏深：「……」

賀柏深只感覺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部都出來了，楚言趁機甩掉了他的手，並且抬步就走。而緊接着，下一幕楚言的戲很快就開拍了，賀柏深並沒有找到機會與他交談，更不用說將剛才的話解釋清楚。

就算再怎麼聰明，賀柏深也是第一次談戀愛。這種體驗實在是太新奇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去考慮另一個人的感受，畢竟以他個人這種霸道強勢的性格，除了賀老爺子可以強迫他做一些不喜歡的事情，其他人連還口頂嘴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這種感覺也讓賀柏深在勞心傷神的同時，又覺得有一種別樣的愉悅。

就好像心中栽種了一株長長彎彎的向日葵，楚言高興的時候，太陽就升起了，楚言難過的時候，太陽就落下了。向日葵的喜悅與愁緒竟然能與另一個人聯繫在這一起，這種心裏放了另一個人的感覺，真是奇幻美妙到令人難以自制。

等到晚上的時候，今天的戲份全部拍攝完畢。周和輝早在楚言與他攤牌的那一天就已經決定，他不會插手楚言和賀柏深的事情，畢竟楚言也喜歡賀柏深，他這個外人沒有任何插手的理由。

於是現在，周和輝便和小助理先行一步，留着楚言和賀柏深一起在後面漫步。

在追人的這段時間裏，賀柏深已經做了很多自己以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比如給一個人倒茶，比如為一個人整理衣服；比如和一個人商量劇情，比如陪一個人聊天散步。

假設這些事情是為了別人而做，賀柏深可能會覺得真是無稽之談。但是當他為楚言做了這些事後，他卻覺得其實這種感覺也不錯：為另一個人着想，希望另一個人高興，這就是愛人與愛人之間應該做的事情。

雖然現在的楚言還有點生氣，但是事實上，在這段時間裏他大概也有盡到半個愛人的義務，比如時不時地調戲兩句，又比如在每天晚上臨別前和這個男人擁抱一下，從不逃避自己對對方的愛意——對了，擁抱這件事是賀先生辛苦爭取來的，百分之九十的怒氣呢，現在可是才消去了一半！

a-17影視星球並沒有環繞飛行的衛星，在廣闊無垠的天空中，只有無數耀眼的繁星在閃爍迷人的光芒，點綴著這片黑色的幕布。

從劇組到住宿區的距離其實很近，但是為了方便女士，男人們的住宿區都在女士住宿區的後面，路程相對還是有點遠的，不過步行也只需要十分鐘就可以走到。

清涼溫柔的秋風從道路的一邊吹向了另一邊，將楚言的頭髮吹亂。他抬手準備將頭髮打理一下，但是才剛剛抬起手還沒碰到頭髮，忽然便有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為他將略長的頭髮整理清爽。

楚言的腳步漸漸放緩，他轉眸看向賀柏深，只見後者正低着頭認真地為他理著頭髮，目光真摯，神色鎮靜。心臟好像在這一刻有一瞬間的停跳，片刻后楚言才笑道：「我還生你的氣呢。」

賀柏深問道：「什麼氣？」

「百分之九十的氣，原本現在還剩下百分之五十，但是鑒於你今天的不當撩人行為，我覺得這個數值該上升了。」頓了頓，楚言雙眸一眯，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抬眸道：「百分之八十好像不錯。」

看着少年任性的模樣，賀柏深忍不住地勾起唇角，他想了想，道：「就因為我今天說錯話了，所以就又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的怒氣？言言，我能知道這個怒氣值到底是怎麼計算的嗎？」

空蕩蕩的小路上並沒有其他人影，楚言乾脆也沒有再走了，反而笑着抬首看着賀柏深，道：「這件事我心裏當然有個算盤，你問這個幹什麼。」

賀柏深挑眉：「總得給我一個可供期待的時間，讓我知道什麼時候咱們能跳過戀愛初期，往中期走走。」

楚言想了想：「等你什麼時候懂得怎麼撩人了，再說吧。」話音一落，楚言抬步便想走。

「楚言。」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安靜的小道上十分響亮。

聽着這聲音，楚言倏地一愣，下一秒他的手便被人倏地拉住。在茫然間，他只覺得賀柏深漆黑深邃的眸子裏彷彿蘊藏着天空上的星光，讓他的呼吸倏地慢了一瞬，好像突然明白了在三百多年前，那個單純天真的蘇玉光到底在星光餐廳里看到了什麼樣的景象。

「我是第一次談戀愛，」賀柏深的話說得很慢，聲音也很柔：「我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又不該說。我喜歡你，被你吸引，但是這並不代表僅僅一年的相處，我就能完全知道你的心裏在想什麼。我們在談戀愛，那我們就是愛人，你生我的氣我能理解，但是……」

說到這，賀柏深的聲音戛然而止，楚言嘴唇翕動，還未開口，便見男人輕輕劃開嘴角，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

「但是，你有事就要告訴我，我能做到的就去做到，我不能做到的那隻能說，我對你的愛還不夠。我想你只要不讓我去稱霸全宇宙，楚言，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為你做到。」

這句話也就是說：我對你的愛情，可以為你摘星星，可以為你摘月亮，可以為你不顧一切，可以為你做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可以為你——付出生命。

這樣的情話已經到了無聲無息的地步，就算是聽多了情話的楚言也是忍不住渾身一震，瞳孔輕輕顫動。他的心裏好像有一汪溫水蕩漾開來，湖光瀲灧，陽光明媚，世界美好到讓人無法不心生歡喜。

到最後，楚言只覺得喉間梗塞，過了許久，才開口道：「為什麼這麼喜歡？」

只見賀柏深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住，他認真地問道：「需要理由嗎？」

一下子愣住，楚言慢慢笑開：「不需要。」

話音落下，楚言張開雙臂，擁住了身前的男人。

其實連楚言自己也說不清，他對這個男人到底是為什麼喜歡。第一眼見的時候知道這是自己最喜歡的類型，所以就有種別樣的關注。之後的相處讓他不喜歡被這個男人操控的感覺，所以便以為是討厭對方了。

但是事實上，也不可能有真正的討厭。如果是真的討厭，那楚言甚至可以選擇退出娛樂圈，就算是去做一個普通的職員，就算是搬到其他國家、遠離華夏，他有很多辦法生存下去。因為賀柏深不是那種不顧道德的人，至少不可能追根究底地置他於死地。

然而楚言並沒有這樣選擇，反而選擇了與對方周旋。

一次次的交鋒和一次次的對抗，其實在第一次親吻的時候，當賀柏深突然映下那個吻之後，楚言雖然立即推開了，但是心中卻沒有一點的厭惡。所以他才會第二次主動親吻了對方，想要知道自己的感覺。

——是真的一點都不厭惡。

其實還有點高興。

從沒談過戀愛的人，也不知道戀愛到底是什麼感覺。不過現在，楚言卻似乎有些明白了：大概就是明明對方讓曾經的自己怒到了極致，但是現在的自己卻仍舊情不自禁地為他開脫，想給他原諒。

擁抱的時候，楚言能清楚地感受到賀柏深胸膛里的心臟正在撲通撲通地跳動。

抱着抱着，按理說就該情動得做點其他事情了，但是就在賀柏深真以為該有下一步進展的時候，楚言卻忽然伸手推開了他。

賀柏深詫異地看去，只聽楚言說道：「剛才的撩人技能不錯，情話也說的不錯，嗯……現在降到百分之七十九了。」

話題一下子就回到了原點，賀柏深忍不住地低笑出聲，問道：「這麼少？」

楚言挑眉：「難道還想更少？」

賀柏深立即搖首。

剛才的觸動只是放在了心裏，卻沒有真的消失，接下來兩人便拉着手一起往回走。

值得一提的是，過去的這半個月里，賀柏深也想過拉小手走路，但是卻始終沒有實現，但是這一次卻是真正成功了。

走着走着，賀柏深問道：「怎樣才能大幅度地加分？」

楚言其實心裏還沒從剛才那種感動里走出來，聽了這話后，他下意識地便想說剛才那樣的就不錯，至少讓他現在心裏還是酥酥的、暖暖的，連生氣都忘記地提高分數了。

但是哪能真的這麼說？這麼一說，某個人肯定就要尾巴翹上天了！

於是楚言思忖了一會兒，道：「知道當年許易書是怎麼把蘇玉光追到手的嗎？」

賀柏深一愣：「什麼？」

楚言道：「那樣的，我覺得就很不錯。」

深邃迷人的夜色中，楚言唇角翹起，暗自想到：許易書可是情場老手，那些撩人手段真是讓人聽着都覺得實在高級，正常人都無法抵制。就算是真想原諒你……嗯，也得付出點代價吧。

而賀柏深卻想到：許易書？好像曾經給蘇玉光買過一間畫廊，還給他辦過全球畫展啊……嗯，明白了。

第二天，當楚言來到劇組的時候，他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與此同時，《海角回聲》也已經上映了整整一個月，票房火爆，反響熱烈，在當月的最後一天甚至超過了某部商業大片，成為全華夏當月票房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