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作為中美合作的大電影，《卑劣》的首映場擁有不俗的上座率。

從零點場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上座率就可以看出來，影迷們對這部電影抱有極大的期待。許多楚言的粉絲抱着激動地心情進了電影院，不少人都準備好了紙巾，就等著一邊看電影，一邊再次被自家楚妍妍虐到流淚。

然而這一次，讓許多粉絲萬萬沒想到的是，很多人竟然沒有流淚！

從電影的一開場，那個俊美高雅的青年就俘獲了在場所有觀眾的芳心。就算在陪着女朋友來看電影的直男們都不得不在心裏感慨：這樣一個極具魅力的華思雅，真是每一個男人的天敵。

他輕巧勾唇、微微一笑，便在電影院裏引起一陣驚呼。

他執韁奔騰、鮮衣怒馬，便讓觀眾們興奮地捂住臉龐！

在燈火輝煌的奢靡晚宴上，他出現前，全場的紳士淑女們都各自閑聊，抱着自己的小算盤；但是在他出現后，就彷彿連光線都被他吸引去了，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焦點！足以讓所有人心生愛慕！

「妍妍……怎麼能這麼帥啊……」

「這臉我真的能看一百遍啊！」

「嗚嗚嗚嗚我好想嫁給華思雅，嗚嗚嗚嗚……」

還在看電影呢，就有不少粉絲已經無法忍住自己激動澎湃的心情。甚至有一些不是楚言粉絲的觀眾，也被這樣一個絕世華麗的翩翩公子吸引過去，義無反顧地成為他的粉絲。

「帥！太帥了！這簡直是蘇到我的心坎里啊！！！」

小說里的文字已經描繪得足以形象，幾乎是將全世界最好的詞語都送給了華思雅，讓每個讀者都知道：這位主角絕對是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他是真的很好。

但是，當小說里的華思雅真正出現在大屏幕上后，仍舊讓許多讀者受到了猛烈的衝擊。

以往楚言的每一個角色都擁有極其豐富的人物性格，就算是在戲份極少的《黑暗侵襲》中，楚言一登場便讓人感受到了一種蒼白邪佞的氣質，個人特點極為突出。可是在《卑劣》中，華思雅卻是一個讓人無可挑剔的完美人物。

他圓潤得彷彿美玉，光滑無痕；他溫雅得如同暖茶，芬芳宜人。

這就是單純地一個楚言的個人秀，甚至如同奧勞拉·達勒說的一樣，這部電影拍得好就很容易拿獎，而且是拿男主角單方面的獎項。原因無他，只因在這部電影里，華思雅實在太出眾了，比其餘人都出挑了幾個層次，讓楚言的表演成為了整部電影的靈魂。

伴隨着這樣的一種心態，觀眾們一路看到了華思雅和黛芙妮的感情戲。

在看到這兩人的感情戲時，所有觀眾還都抱着一種「舔舔舔，就著這張臉我能吃下一盆飯」的心態，但是當真正看到這兩人的愛情時，卻有不少比較敏感的觀眾蹙了眉頭，心中有了點不對的感覺。

「這兩個人……真的是在相愛嗎？」

兩個太過完美的人忽然走到了一起，就好像是兩個質數猛然碰面。明明是在無窮大的數字中單獨的兩個，可是他們卻牽起了對方的手——頗有一種極為詭異的感覺。

而且也有一些人忽然意識到：「華思雅這樣的人，真的有人能配得上他嗎？」

於是，謊言被揭穿了。

明明是一貧如洗的普通人，卻憑藉着出色的外表和優雅的舉止獲得了所有人的信任。他的財富已經積累了不少，但是無論如何，讓華思雅走出第一步的是別人的借款，他的財產中絕大多數也是其他股東的投資。

被揭穿的時候，正是一場繁華奢侈的舞會。

明亮璀璨的燈光透過一片片的水晶亮片照射在大廳里，金光燦爛，華美出眾。這個優秀到近乎完美的男人挽著自己的未婚妻，神色平靜地與其他人正在交談，忽然便有人闖入大廳，大聲地宣告了那個消息！

一句句的大聲斥罵，將這個男人華麗光鮮的外表全部揭穿。

在眾人的驚嘩聲中，這個男人並沒有辯解，只是依舊溫潤地笑着。

然後，他的未婚妻一點點地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臂里抽開。即使是到了這個時候，華思雅也是面不改色，他淡笑着轉首看向身旁這位美麗的淑女，輕聲溫柔地問道：「黛芙妮，你累了嗎？」

美麗嫵媚的容顏上沒有一點起伏，只是用冰冷複雜的眼神看着這個男人。

華思雅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仍舊聲音柔和地說道：「回你的房間休息吧，你累了。」

周圍是一片寂靜，樂團不再演奏，剛剛還在交談著的賓客們也停住聲音，齊齊看向這個晚會主人。只見在眾人的注視下，那位完美的女性抬起美眸，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冷淡眼神凝視着自己的未婚夫，然後忽然拔下了手指上的戒指，面無表情地甩在了這個男人的臉上。

下一刻，人走茶涼。

賓客們沒有聲音地離開了這個大廳，那枚戒指也掉落在地上，不知道被多少人踩了多少腳，狼狽地被它的女主人丟棄在地。就在五分鐘前，這枚戒指還被它的主人珍惜地愛護著，但是五分鐘后，它卻再也沒有了主人。

當所有人都離開后，大宅里的僕人們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華思雅仍舊是那樣雲淡風輕的神情，好像什麼事情都為難不了他，他仍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的男人。他優雅地抬起酒杯啜了一口，然後動作輕緩地放在了長桌上，抬步走到樓梯的邊緣，俯首拾起了那枚戒指。

華思雅低眸看了片刻，接着輕笑着勾起唇角，走到桌旁，將那戒指扔進了酒杯里。

極其戲劇化的突變，讓每個觀眾都看得一下子懵住了。

這種轉變實在來得太快，就算是看過原著的讀者在看到這一幕時，都沒法反應過來。然而，當他們看到華思雅唇邊淡然的笑容，看到他那雙依舊水波不興的眼眸時，他們卻全部都噤了聲，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

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沉澱醞釀，電影院裏化為一片凝重的寂靜。

畫面頓時變得光怪陸離起來，聲音也慢慢消失，只有一種難聽的電流撕拉聲在影院裏回蕩。伴隨着這聲音，那棟華麗的大宅被人全部封鎖，沙發被搬出去拍賣，鋼琴被抬出去售賣。就連那個男人珍藏的兩匹愛馬也被馴馬師拉到了別的馬場，兩匹馬長嘶一聲，瘋狂地想要跑回去，卻被馴馬師打了鎮定劑。

整部電影到了結尾，轉變得讓沒有讀過原著的人無法回神，只能怔愣地看着影院中的投影，努力地去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第一次的欺騙，得到了一百萬的資助，這個人開始發家。

第二次的欺騙，得到了一個貴族的身份，這個人擠入上流社會。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彷彿擁有無窮的魅力，只要將謊言說出口，就沒有人會產生懷疑。

正如同所有人的那句口頭禪一樣——

「親愛的華先生，很榮幸能夠為您效勞。」

這句口頭禪從電影開頭一直貫穿到了結尾。

當這個男人在法庭上發表了那一段長長的宣言后，所有的旁聽者憤怒地甩袖離開，至於黛芙妮卻從頭到尾沒有再出現過，好像將那枚戒指丟棄以後，她就再也不願意看到這個男人一眼。

夕陽下的捨命相救和溫柔親吻，都成了這位貴族淑女最不恥的回憶；訂婚時的愉悅激動也成了她一生的恥辱。

在執行死刑的前一天，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穿着乾淨的西服，戴着一副老花眼鏡，端著一盤上好的牛排來到了監獄里。在探監室里，老者將牛排遞給了對面溫柔微笑的男人，態度恭敬地說道：「先生，這是您從法蘭西預訂的頂級牛排，請您品嘗。」

華思雅並沒有拿起刀叉，只是抬起眸子，笑着問道：「戴維斯，你不憎恨我嗎？」

戴維斯畢恭畢敬地低首：「我是您的管家，在今天結束前，我依舊領着您的薪水。」

聽了這話，華思雅清俊秀朗的面容上笑意不變，但是到最後，他也沒有動這塊牛排一下。他想了想，道：「黛芙妮很喜歡吃拉斯塔牛排。」

戴維斯平靜道：「黛芙妮小姐喜歡吃的是最新鮮的牛排，先生。」

華思雅輕輕地「哦」了一聲，語氣淡然地回了一句「是嗎」，然後便沒有再多言。

十分鐘后，老管家戴維斯將自己的懷錶摘下，放在了探監室的玻璃前。他對着那個男人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語氣平淡地說道：「謝謝您這七年來的照顧，先生。」

腳步忽然頓住，過了片刻，華思雅轉首，唇邊笑意漸盛：「應該是我謝謝你，戴維斯。」

在無數觀眾的沉默中，第二天，這個曾經風華絕代的男人被帶上了眼罩，送到了死刑場。到最後，他仍舊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氣質優雅，神情平和。

當執行官詢問他是否還有什麼話要說時，這個男人只是安靜地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執行官輕輕頷首，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句似乎在諷刺的話語——

「親愛的華先生，很榮幸能為您效勞。」

這一刻，全星系所有的影院裏都閃爍著如此畫面。白色的燈光冰冷無情地照射在男人的身上，那光太明亮，閃爍得許多觀眾眼睛發花，心中也好像壓抑着什麼沉悶的東西，無法喘過氣。

一聲響亮的槍聲后，所有觀眾身子一僵，畫面慢慢變淡。

到最後，這個男人也依舊笑意平靜，坦然面對生死。

他的死刑來得太過突然，他的離去也帶了一種報復性的抹殺意味。明明是只要坐牢的欺詐罪，這個人卻背負了更多完全不屬於自己的罪責，可是在法庭上，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只是認真地聽着這些人的控訴，微笑着頷首。

唯有那一句話，帶着虺虺雷鳴，深深地烙印在每個人的心底。

——墳墓里的這個人，卑劣在血液，高貴在靈魂！

電影終止在華思雅的法庭演講，再普通的麻布衣服都遮掩不住這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的高貴氣質。觀眾們沉默地看着劇情的重複，看着這個人說出那最後一句話，然後，畫面忽然全黑，一切化為黑暗。

只有兩個猙獰諷刺的大字，在影院中央緩緩浮現。

卑劣

電影結束，有些觀眾抹了一把冰冷的臉龐，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不小心落了淚；但是大多數的觀眾卻是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影院，似乎心中沉思著太多東西。

等到首映場結束后，許許多多的影評便慢慢出現在了網上。有人表示《卑劣》這部小說原著就足夠沉重，如今電影更是超過了文字的描述，讓人無法承受；也有人表示，這部電影的誇張些和戲劇化是它最成功的地方，這種藝術性的手法是喬治·費爾頓的慣用技巧，但是每一次都讓人感慨頗深。

然而，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