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情到深處(1)

第79章 情到深處(1)

僅僅一日,滄中王為容樂長公主欲遣散後宮嬪妃的消息彷彿長了翅膀,一日間傳遍了整個王城,幾欲家喻戶曉。

眾臣震驚,連夜入宮覲見,卻被寧千易拒之門外。

第二日,滄中王下旨,罷朝三日。百官奏摺如雪花般送入王宮,堆滿了御書房。而後宮嬪妃則輪流去滄中王寢宮外跪泣叩頭,甚至有人當場以死明志,稱「生是王的人死是王的鬼」,「絕不離宮」等等。

整整三日,整個王城猶如燒開的人,沸騰不已。

寧千易焦頭爛額,將自己關在寢宮內,三日不曾出門一步。而傾月殿外亦熱鬧得很,指責謾罵由暗至明,若不是守衛眾多,恐早有人衝進去將她大卸八塊。後宮女人的瘋狂,由此可見。漫夭不再出門,面對那些聲音她只當聽不見,只是對日常生活更加仔細,以防有人對她和腹中的孩子不利。

這日夜裏,星疏月冷,風清雲暗。

傾月殿,寢宮。

「不行!」雕花大床上,男人面色黑如包公,鳳眸含着冷冷的警告,盯着半趴伏在他身上的女子,堅定否決她的餿主意。

漫夭微微支起身子,用手去摸他的臉,想着怎樣說服他。

男人一把將她的手扯下來,丟給她一個冷酷的白眼,似是在說:「用美人計也不行!」

漫夭也不惱,被拉下來的手順勢就摟住了男人精瘦的腰,嬌艷的紅唇朝着男人的薄唇親了下去。男人身軀一僵,她笑着抬頭,卻見男人面色絲毫不變,沒有半分動搖。她抬起雙手捧著男人的臉,用最溫柔的語氣道:「千易是正人君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有事。」

「不行。」男人依舊冷冷的拒絕,眼中漸漸有了怒火。

漫夭蹙眉,這男人怎麼軟硬不吃?倘若有別的辦法,她也不會想用那種方式去見寧千易。

「無憂……」她還想勸。

男人果斷道:「不用再說。這件事你別管,我自有辦法。」

漫夭問道:「什麼辦法?」

男人薄唇緊抿,不語。

漫夭皺眉道:「你說查到塵風國秘密訓練了一批精銳良駒,比皇家馬場所訓練出來的戰馬更健猛十倍不止,莫不是你想偷偷將那批良駒運走?」

「有何不可?」男人挑眉,漫夭忙道:「當然不可以。八千匹良駒,哪是那麼容易弄走的?這太危險了!現在與我們結仇的國家已經太多,我們兵力有限,應對北朝鐵騎和西南邊境的三國聯合軍已經很吃力,如果再因此與塵風國開戰,我們從何處調兵馬?」

宗政無憂面色不變,似乎絲毫不擔心,漫夭心裏卻有些急了,仍耐住性子,柔聲道:「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爭取與塵風國修好,雖然他不會明著幫我們對付那些國家,但只要與他達成協議,他可以暗中提供給我們精良的戰馬,在將來糧草不濟時,也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這對於我們以後打天下百利而無一害。」無憂一向精明睿智,但每每遇到跟她有關之事,他總是如此不管不顧。原本她是該高興的,可這一次,她卻高興不起來。

宗政無憂挑眉看她,「你怎知他一定會同意與我們合作?」

「千易他……」她才出口,男人鳳眼一眯,眸光遽沉,她一愣,連忙改口:「寧千易是個顧大局的人,只要我們給足他好處,滿足他想要的,他會知道該怎麼做。」

宗政無憂冷哼一聲,道:「為一個不喜歡他的女人遣散後宮,三日不朝,也叫顧大局?他想要什麼,你比我清楚。」他以為天底下就他一個瘋子,想不到寧千易這種人也會犯這種糊塗。但是,寧千易想跟他爭女人,想都別想。

寧千易說出為她散盡後宮之言,確實是一種不理智的行為,漫夭想,他也許就是一時衝動,過了這幾日,在大臣們和後宮嬪妃的壓力之下,他定然會明白,那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到時,他必定會採取措施,將此事引起的風波壓下去。漫夭道:「他只是暫時不想面對大臣和嬪妃,三日時間差不多了,我想,明天定會有旨意傳出。」

宗政無憂見她這般篤定,雙眼愈發眯了起來,聲音帶着微微的酸意,道:「你似乎對他們都很了解?那你可知我此刻在想什麼?」

漫夭一怔,隨口笑道:「你在吃醋?」

宗政無憂神色一僵,掰下她的手,頭扭到一邊去,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這表情……真的是吃醋?漫夭嘴角輕輕揚了起來,無比沉重的心情忽然變得愉快,她低下頭去,伏在他頸窩,悶笑着,身子輕顫。溫熱馨香的氣息噴灑在男人的肌膚,宗政無憂原本郁怒的眸光立刻變得幽深起來,這個女人竟敢取笑他!他伸手一把摟了她的腰猛地一個翻轉,兩人頓時掉了個個。

漫夭一驚,見身上的男人目光幽深,氣息灼熱,眯起的鳳眸散發出危險的訊號,她暗叫不好,連忙斂去笑意,一手擋住他將欲俯下的身子,一手護著自己的肚子,警戒地望着身上的男人,她臉上明明白白寫着兩個字:「不行!」

宗政無憂泄氣的翻躺到一邊,鬱悶的閉上眼睛,不說話。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總想着她,覺得漫漫長夜難熬之極,如今有她在身邊,擁她在懷,反而更加難熬。十月懷胎,這才三個月,他鬱悶的計算著,還有七個月,二百多天!

漫夭側身對他,拉過他的手,他的手完美得找不到一點瑕疵,就如同他俊美絕倫的面龐,是造物主留下的最完美的傑作。他的手掌寬實溫暖,手指潔白修長而有力,她用自己纖細的手指伸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就彷彿扣住了天長地久。

宗政無憂沉鬱的面色逐漸柔和,伸出手臂摟住身旁的女子。

漫夭微微抬頭,看着他依然緊閉的眼,低低喚了聲:「無憂。」

他雙眉輕輕一揚,似是知道她想說什麼,他沒應聲。

漫夭稍作猶豫,轉回了最初的話題,正正經經地說道:「離選馬大會就剩下幾天時間,我們必須抓住這次機會,不能再等了。其實你心裏很明白這次與塵風國合作的重要性,你只是不放心我的安危,但我既然能想出這個辦法,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你要相信我!如果實在不放心……就讓二煞跟着我吧。」

宗政無憂仍舊閉着眼睛,除了眉頭皺了皺,沒有其它反應。

這樣還不行?漫夭無奈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怎這樣難搞定?她翻過身子躺平,將手從他指間抽離,宗政無憂皺眉,一把又抓了回來。

漫夭睜着眼睛,望着頭頂的黃幔,柔軟的聲音忽然帶了些許的哀傷,「無憂,你也不想我的聲譽白白被糟蹋吧?還有那一劍……差點害了我們的孩子,我不能白挨,你明白嗎?」

宗政無憂的手顫了一下,一顆心隨着那道聲音慢慢慢慢變得柔軟,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底是深深的疼惜。轉過頭,望着女子眼中的倔強和堅持。他終是一聲嘆息,拉着她的手,輕輕將她帶到懷裏。

夜色深濃,如墨染一般的天空,懸掛着稀疏的星子。有兩顆較大較亮的星子相對,在廣闊的天空一眼便能望見,懂星相之人稱這種星子為帝王星,而這兩顆之間的一顆不算起眼的星子忽然光芒大盛,將兩顆帝王星以外的星子照得黯然失色。

漫夭躺在男子的臂彎里,微笑着閉上眼睛,過了許久,在她即將入睡之時,聽到男子在她耳邊深情說道:「你要記住,在我心裏,什麼都及不上你。」

她手臂緊緊摟住男子的腰,在他懷裏用力的點頭,然後,帶着甜蜜的笑意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晚上,沸騰的王宮突然靜下來,只因滄中王傳出一道旨意,命芩妃侍寢。這道旨意就像是一顆定心丸,宮內宮外,瞬間安靜了。

漫夭打聽到塵風國君王招嬪妃侍寢有個規矩,君王從不去嬪妃寢宮,凡被選定侍寢之嬪妃必須在戌時到玉泉宮沐浴,沐浴過後,不得着衣,不準綰髮,全身上下無有外物,只用毛毯卷了,由太監將其抬到王的寢宮。這規矩竟跟清朝奇異的相似!

在這個大陸,這種侍寢規矩也僅僅是塵風國才有,漫夭起初感到好奇,自她來到塵風國,感覺塵風國君臣相處不似別國那麼嚴謹,為何獨獨后妃侍寢會是這般規矩嚴明?原來,塵風國開國之初也沒有這種規矩,后因開國君王遭到前朝餘孽的報復,兩次被侍寢嬪妃所傷。第一次是妃子在袖中暗藏尖刀,被君王察覺,受了輕傷,而第二次卻沒那麼幸運,一名妃子在與君王行魚水之歡於君王最無防備之時,將尖利的髮釵刺進王的心臟。

一代開國之君,窮盡半生打江山,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便死在了女人的床榻上。王的子孫悲痛之餘,為記住這個教訓,便定下了這規矩。

玉泉宮,甘泉池。後宮女人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一名女子泡在溫暖的池水中,一掃三日來的鬱悶之氣,心情飛揚雀躍。女子長著一雙桃花目,微微一笑,很是勾人。此人便是稍後要去侍寢的芩妃。

池邊跪着一名伺候她沐浴的宮女,那宮女長相普通,普通到即便是見她十次也不容易記住她那張臉。

宮女很仔細的幫芩妃擦洗後背,一邊擦著一邊討好道:「在這後宮之中,王上最喜歡的,還是娘娘您呢!這不,過了這些天沒招人侍寢,今天第一個點的就是娘娘!依奴婢看吶,如果沒有傾月殿的那位,王后的位子,遲早會是您的。」這宮女長相一般,聲音卻如天籟,好聽的緊。

芩妃桃花目一彎,笑得春風得意,彷彿那王后之位已是她囊中之物。但一想到傾月殿,她面色一變,不由冷哼道:「那個女人,竟然想讓王上為她散盡後宮,真是痴心妄想!本宮真是想不明白,王上為什麼會對一個殘花敗柳如此上心?」

宮女道:「聽說王上一年前在臨天國的一個湖邊遇到她,驚為天人,其實那時候,她已經嫁了人,但還是做未出閣的姑娘打扮,王上才對她一見鍾情。」

那句一見鍾情令芩妃划著水的手頓住,面露憎惡之色,鄙夷又憤恨道:「她可真是個紅顏禍水,禍害完臨天國,又來禍害我們塵風國!」

宮女目中精光一閃,勸道:「所以娘娘,您可要早做打算啊!」

芩妃道:「怕什麼,這女人嫁過兩次,雖有啟雲帝為她撐腰,但已臭名昭著,又懷了別人的孩子,王上要想封她為後,大臣們肯定不會答應。」

宮女道:「這個……奴婢不敢說。奴婢只是覺得,如果她入了後宮,就算不是王后,憑王上對她的喜歡,以後寵幸肯定是少不了的,萬一將來她為王上誕下王子,以後王位……」

「她休想!」芩妃憤憤然打斷宮女的話,目中閃爍著陰毒的算計光芒,面色狠佞道:「本宮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不是說她只要掉了這個孩子以後就不能再懷孕了嗎?哼!既然她非要跟本宮作對,那就別怪本宮心狠。」

女子姣好的面容閃過惡毒的神色,在後宮裏,女人滑胎,平常得就如同吃飯睡覺。

「娘娘,您……想怎麼做?」宮女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目中隱隱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轉瞬即逝。「聽說所有送到傾月殿的飲食和用品,全部要經過柯神醫的仔細檢查,一般的方法怕是行不通。」

芩妃轉過身去,背靠着池邊,用手順過一縷黑髮,放到眼前輕輕捋著,過了一會兒,她才陰陰笑道:「本宮自有不一般的法子。」

「哦?不知娘娘有何妙計,說來聽聽。」身後方向,一道如天籟般卻略帶清冷的嗓音傳來。

芩妃得意笑道:「傾月殿寢宮後方有個林子,常有宮女偷偷在那裏熏香,為了讓身上沾染香氣,引起王上的注意,本宮以前對她們這種行為厭惡之極,如今看來倒是件好事。明天,你多備幾份本宮特製的香料給她們送去,就說是本宮初入宮時常用的。」

「果然好計策,如果在那些香料之中添加一些麝香,讓身上沾染麝香之氣的宮女在傾月殿來回走動,怕是不出三日,本就未坐穩的胎必定是保不住了。」

身後的聲音慢慢變冷,芩妃這才覺得不對勁,猛地回頭,看到宮女昏倒在地上,之前同她說話的女子站在甘泉池邊,白衣如雪,面容清麗脫俗,不正是她要算計的人嗎?可她的頭髮怎麼變成了黑色?而且,她怎會出現在這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芩妃忙將身子往下沉了沉,池邊一身冷冽氣息的女子,面無表情的盯着她,不知怎麼,她心裏忽然就有些害怕。

「你,你是如何進來的?為何沒人稟報?」這個地方是侍寢嬪妃專用的沐浴之處,外頭有人把守,一般人不可能進得來。芩妃感覺事情不妙,正想張口喊人,池邊女子忽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住了她的穴道。

芩妃花容失色,眼中現出懼意,似是在問:「你,你想做什麼?」

白衣女子表情淡漠道:「你放心,雖然你有心害我,但看在滄中王的面子上,我不會殺你。不過,我也不會給你機會害我腹中的孩子。」說着縴手一揚,無色無味的迷香從芩妃鼻尖劃過,處在驚恐之中的芩妃很快便失去了意識。而這白衣女子自然是本該身在傾月殿的漫夭。她的頭髮用蕭可專為她調製的特效烏髮之葯變成了黑色,這種葯偶爾用一次沒什麼,但不能常用,而藥效,一次只能維持六個時辰。

她蹲下身子,將池中的芩妃拖出來,念在她是寧千易的女人的份上,漫夭幫她套上一件外衣,才對身後吩咐道:「先送她去冷宮待一晚。」

空曠的浴室因她的話,突然出現兩名帶着半邊紅魔面具的男子。男子一現身,濃重的煞氣瞬間充斥了整間浴室,躺在地上的宮女面色似是突然白了一分。一名面具男子應聲拎起芩妃,立刻消失在玉泉宮,動作快極了。

漫夭這才緩緩回身,望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宮女,她嘴角勾起,含着一抹冷笑,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宮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沉聲笑道:「想不到今日來此,竟還有意外收穫。香夫人,我們很久不見了!」

地上明明中了迷香的宮女聞言面色一變,驀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此人正是消失了一年多的痕香。她警惕地看着漫夭及她身後的面具男子,平息著被識破身份后的驚慌,抬手揭去面上精細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龐,她望着漫夭,神色鎮定的笑道:「沒想到這麼容易被你認出來!」早知如此,她應該服一粒變聲丸。

漫夭站起身,居高臨下,盯着她的眼,冷冷道:「我究竟與你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冒險混入王宮,借后妃之手,加害我的孩子?」

聽到孩子二字,痕香目光微微一變,她垂下眼帘,似乎不準備回答。她們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無非就是她愛的男人喜歡的是這個女子而不是她,但僅僅是這個原因,她還不至於千方百計去害別人的孩子。

漫夭見她拿眼角偷偷掃了眼四周,知她在尋找脫身之法。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個與她有着相同聲音、相似身形的女子,想着曾經所受過的苦痛和羞辱,她平靜的目光漸生波瀾,眼底的冷厲一分分透了出來。

痕香看準了西側簾帳后的窗子,突然抬頭,伸手朝漫夭的脖子抓了過來,那一抓又快又狠又准,幾乎是拼了全力的一博。

漫夭眼光不變,似早有所料,很輕易地閃身避開,但並未還手。而痕香趁她閃避之機,縱身一躍,就朝西側窗子掠去。漫夭在她身後噙著一抹冷笑靜靜的看着,痕香越過一丈寬的浴池,足未落地,便被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擋住去路。

痕香驚駭於此人的速度,至少是她兩倍有餘。站在浴池邊,身後退無可退,她只好硬著頭皮出手朝男子的一隻眼睛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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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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