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三皇齊聚(2)

第76章 三皇齊聚(2)

「讓開。」她對小旬子冷冷吩咐。小旬子低頭不動,她目中一沉,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他,用了三成內力。小旬子沒料到她有此一著,竟被踢飛了出去。撫著胸口,驚愕地看着她。而她眼中的冰冷和狠絕,令啟雲帝愣了愣,眼中掠過一絲詫異,還有恍惚,似是突然陷入回憶的恍惚。

漫夭冷笑,今時今日,他們以為她還會對他們心存仁慈?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下樓。找到客棧掌柜,道:「麻煩再給我一間房。」

那掌柜看了一眼旁邊的冷麵侍衛,僵笑道:「不好意思,這位姑娘,我們這裏沒有空房了。」

漫夭目光一凜,掃過二樓右側的幾間房,沉聲道:「如果我沒記錯,那幾間房似乎都是空的!」

掌柜面色愈發僵硬,結巴道:「那幾間房……已經被這幾位客官以每間二百兩銀子給包了。您如果一定要住,那就……就五百兩銀子給你騰出一間……」

漫夭面色微變,心知這人看她連個包袱都沒有,故意拿銀子說事讓她知難而退。她不等他說完,拿起手中的劍啪的一聲,砸在櫃枱上,帶着警告,沉聲問道:「你看這把劍,可值五百兩?」

掌柜的被她這氣勢嚇得愣住,忙往後退了幾步,面色惶恐,語氣哀切道:「客、客官,您是個有身份的人!我這是做生意,靠這幾間房養活一家子人,這好不容易遇到個財神爺,我也沒有把錢往外推的道理是不是?您就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求生活的苦處吧!我在這裏替我八十歲的老娘和一歲半的小孫子謝謝您了!」說着就彎腰作揖。

漫夭握緊手中的劍,心裏鬱悶之極卻無處發作,她恨的人是啟雲帝,總不能因為那個可恨的男人而去與一個小小的客棧老闆作難吧?可是,這家客棧地處偏僻,方圓五里不見人煙,這深更半夜,她要去何處落腳?更何況,換了地方,她還得想辦法不著痕迹地泄露行蹤,只怕一著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她正猶豫着,啟雲帝披了暗紅大氅不疾不徐走下樓來,望着她,他無事般溫和的笑着,那笑容讓她討厭極了。她立刻作出決定,寧可乘坐馬車露宿荒野,也不想跟這個魔鬼共處一室。不待啟雲帝靠近,她轉身就去後院,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她來時的那輛簡陋的馬車。

啟雲帝站在後院門口,靜靜地望着她,望着她轉頭帶着隱忍怒氣的目光如冰刃直盯着他的時候,他竟清和一笑,用寵溺和包容的口氣,道:「既然皇妹不喜歡這裏,那我們連夜回宮。朕的馬車就在外頭,我們現在就走。」說着就要來牽她的手。

漫夭躲開,氣得叫道:「你以為,到如今,我還會聽從你的安排?」

啟雲帝雙眉微皺,嘴角還含着笑,望着她的目光漸漸複雜深沉起來,她緊緊盯住他的眼睛,卻看不透他的心思。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如此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喜歡的人逼到走投無路?

周圍的氣氛變得凝重,有一股被刻意隱藏的煞氣自後院院牆外壓了過來,她心頭一凜,正欲拔劍,突然,客棧大堂內一道渾厚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啟雲帝不愧是傳聞中最疼愛容樂的好兄長,來得速度也比別人快!」

聽到聲音,她身軀一震,握劍的手不自覺就鬆了許多。

隨着聲音落下,後院門口出現數人,為首的一名男子身着深青色及地錦袍,袍子上暗綉青龍,五爪張開,氣勢威武。他英俊的面龐帶着連日奔波的辛勞疲倦,深深看了一眼院中的女子,那些疲倦之中彷彿就多了一些欣慰。繼而,他看向啟雲帝,目光深沉凌厲。此人正是得到消息,連夜從紫翔關趕來的北皇宗政無籌。

而院牆外的煞氣,在這一瞬間消弭。

漫夭拔出三寸的劍又重新合上,垂手,面無表情,心裏卻並不平靜,她等了十多日,沒等到她要等的人,卻等來了這兩個她最不想見到的皇帝。難道是她估算錯誤不成?

啟雲帝倒也沒多詫異,只是心底微微沉了沉。面上表情絲毫不變,對於宗政無籌話中隱隱的嘲諷只當不覺,他回頭,笑容中暗藏鋒利,語氣清和道:「朕就只有這一個妹妹,當然緊張得很。北皇速度也不差,只不過,朕來此處……是為迎皇妹回國,北皇來此又是為何?」

宗政無籌眉梢一挑,走進院中,面色溫和卻不失威嚴氣勢,道:「看來啟雲帝的記性不大好,容樂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朕來此,自然是接她回去,舉行封后大典。」

啟雲帝轉身,面向那同樣有着帝王身份和氣勢的男子,笑道:「朕也記得,一年前北皇棄妻為棋子,皇妹已是南朝皇妃,雖然被南帝逐出南朝,但南帝似乎並未奪去她皇妃的封號,又何以成為北朝皇后?」

似有兩柄欲出鞘的利劍從宗政無籌眼底激射而出,在冷月光華下,閃爍著森冷的光芒。一年前,沒能殺掉啟雲帝,是他的遺憾!宗政無籌聲如沉鍾,咬字極重,但嘴角仍然噙著一絲笑,溫和客氣之中透著蝕骨的冰冷,咬牙道:「這一切,還不是拜啟雲帝所賜!」

周圍的氣息一分一分地冷凝下去,清冷的月光,照着後院矮小的茅棚,棚下被拴著的一匹跛腳的黑馬似被這緊張的氣勢所驚動,躁動不安地搖擺着尾巴,彷彿欲逃離這是非之地。

漫夭不想再聽這兩人說話,只想離開,還沒走兩步,就被宗政無籌拉住手臂,他速度飛快,她連閃都閃不開。漫夭不悅蹙眉,一抬眼便望見了那眼中的擔憂,她別開臉去,淡淡道:「放手。」

啟雲帝面色幾不可見的沉了沉,目光一轉的功夫,又恢復如初。

宗政無籌問道:「容樂,你的傷……可好些了?」氣勢散盡,唯剩心疼與擔憂。

漫夭掙開他的手,又瞥了他一眼,這一眼,冷漠而疏離,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一個世界那麼遠。她沒有應聲,徑直昂首離去。如果可以,這兩個人,她一個也不想見!

來到大堂,看到啟雲帝與宗政無籌帶來的人分列兩邊,各自警惕地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喘個氣也得小心謹慎。漫夭絲毫不懷疑,如果此時有人忍不住打個噴嚏,都會引發戰爭。

客棧的掌柜窩在櫃枱后的一個小角落裏,惶惶不安地望望這邊又看看那邊。

漫夭想了想,還是決定上樓,回到房間,鎖好門,才呼出一口氣。經過這一番折騰,感覺更是疲憊極了。

傅籌的到來雖然不是她所期望的,但至少解了她的圍。她不必獨自面對那個可怕的男人,心裏安定了不少。她緩緩走到床前,感覺這屋子裏殘留的那個男人的氣息怎麼也散不去,她皺眉,去打開窗子,窗外是深密從林,幽暗漆黑,空氣清新無比。

她閉上眼,深呼吸,忽然,一陣風吹過,一股異常熟悉的清爽氣息撲面而來,她心口一窒,猛地睜開眼睛,朝窗外密林里望去,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她正要關窗子,忽見兩個玄色身影如鬼魅一般從頭頂掠過,由屋檐上方飛入密林,悄無聲息,速度極快,只讓人以為看花了眼。

漫夭怔住,就在那一剎那,心底湧現無數情緒,她獃獃地站在窗前,看着黑暗中的某一處,目光憂傷,一轉不轉。

天空烏雲聚散,月不明。突然一道閃電,直劈而下,似要將天劈開兩瓣。黑夜,瞬間被點亮,她看到數丈外的密林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在古樹林里顯得那樣的蕭瑟孤單。她心頭一震,眼眶瞬間發紅,眼淚來不及落下,門外又有人敲門。

這一次的敲門聲,又急又重。

她猛然回神,聽見門外腳步紛亂陳雜,頓時心生警惕,回頭盯着門的方向,既不應聲,也不開門。無論是啟雲帝,還是傅籌,她都不打算讓他們進屋。

過了一會兒,門外之人見裏面沒動靜,似是有些焦急,出聲叫道:「璃月,你睡了嗎?」

這聲音……是寧千易!他終於來了!

她扭頭,再看一眼密林方向,發覺那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已經消失。她連忙關上窗子,點了燈,才去開門。

門口的男子仍是爽朗大氣的笑容,灼亮的眼中透出異常期盼的神色。一見到她,便緊緊握住她的雙肩,面色激動道:「璃月,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漫夭眼光淡淡掃過他身後已經一團和氣的兩個男人,對他點頭微笑道:「我很好,謝謝千易你的關心!」這個男子,熱情爽朗仍似昨日一般。

她一如一年前那樣熟絡地叫他的名字,並無半點疏離的神色,聽得寧千易眸光璨亮,心裏雀躍無比。那個一見傾心從此魂牽夢縈的女子,他終於……又見到她了!雖然滿頭白髮,卻比從前更讓人着迷。

這一夜,三國皇帝,一國皇妃,在這樣簡陋的客棧里,坐了一夜。就屬寧千易心情好,話也多,啟雲帝和宗政無籌偶爾搭幾句,漫夭借口說累,自己跑去休息,其實她的心,早在看到窗外那個熟悉身影的那一刻起,不知飄去了何處……

第二日一早,天初亮。漫夭應寧千易邀請去塵風國王城,選馬大會將至,啟雲帝與宗政無籌也在邀請之列,她縱然不喜與這二人同行,卻也無奈。這次選馬大會,怕還不只他們,想必各國皇帝都會到場。而她,必須在選馬大會之前,找到與寧千易單獨相處的機會。

寧千易為她準備的馬車寬敞而舒適,一路上都很順利,到了塵風國王宮,剛下馬車,小腹突然一陣絞痛,她面色一白,站立不穩。

「你怎麼了?」三個男人同時緊張問道,她卻已經痛得說不出來話,渾身無力,朝地上倒去,啟雲帝面色一變,慌忙將她接住。

「快傳御醫!」

午時的天空浮雲聚散,光線時而明燦,時而陰霾。

塵風國王宮,傾月殿,浮簾搖動,黃幔相隔,她皺眉躺在裏頭,只露出一隻手在簾外。

宗政無籌、寧千易、啟雲帝三人目光緊緊盯着她的手,只見那隻手纖細而蒼白,手心泛著盈盈水光,似是被冷汗沁透。

御醫把過脈,眉頭緊擰,神色疑惑不解。

寧千易焦急問道:「御醫,璃月所患何症?要不要緊?」

御醫從沉思中回神,忙起身稟報道:「啟稟王上,公主脈象甚是奇特,臣行醫數十載從未遇到過心脈跳動如此緩慢之人,不過,依目前看來,這方面似是暫無大礙……」

寧千易心中着急,不想聽他長篇大論,便打斷道:「你就告訴朕,她現在身體難受,到底是何原因?」

御醫道:「王上莫急,公主……只是有喜了!」

「有……有喜?」

寧千易和宗政無籌面色皆變,目光陰晴不定。啟雲帝目光也變了一變,卻看不出是喜是怒。

漫夭也愣住,她懷孕了?她激動地坐起來,不顧腹中疼痛,掀開簾帳,急急問道:「御醫,你確定嗎?」

御醫點頭道:「是喜脈沒錯!而且已經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這裏面竟然有了他的骨肉!她真的有了他的骨肉!她心裏竟然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難過,這孩子來得這麼不是時候!難怪這些日子她總覺得疲憊,也怪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大意到連信期推遲兩月都沒覺察。

御醫見她眼中有將為人母的光華閃耀,不禁嘆息一聲,又道:「原本該恭喜公主,可是……」

漫夭心頭一沉,一種不祥之感瞬間籠上心頭,她連忙問道:「可是什麼?」

御醫嘆道:「可是,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而腹部所中一劍,雖未傷及腹中胎兒,但已動了胎氣,再加上公主鬱結在心,又長途跋涉,未能得到很好的調養,這胎兒……怕是凶多吉少!」

她的臉色隨着御醫說出的每一句話變得更加慘白,直至最後血色全無。那句凶多吉少更令她如遭雷擊,瞬間全身僵硬。她顫抖著唇,喃喃道:「你是說……我的孩子……保不住?」她一句話沒說完,心頭大痛,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紅。如果知道自己已懷有身孕,她絕對不會自刺一劍,絕對不會!

御醫嘆息著,沒有答話。

她眼光一瞬黯淡,用手撫著腹部,強忍住心底蜂湧而出幾欲將她淹沒的苦楚和酸澀,微微仰起頭,一字一字,緩緩問道:「有沒有可能……保住他?」

儘管強忍悲痛,但那眼中的懇求,是那般的明顯。

這個孩子,她不能失去!一年前的那場屈辱,雖沒要了她的命,但子宮出血,身子已經大傷,她曾經一度懷疑她這一輩子是否還有成為母親的資格?如今,終於有了孩子,卻又因為她的疏忽致使這個孩子無法來到這個世上,這對於她來說,真的很殘忍!

面對她的祈求,御醫低下頭去,這個問題,以他的能力,他沒敢回答。

漫夭又問:「如果,如果這個孩子保不住,我……我是不是……從此就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她很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卻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

御醫驚詫抬頭,他本不忍說,卻沒料到她自己就這麼說出來了。見她眸光倔強,似是一定要一個答案,他只得應道:「公主的身子曾經受過很大的創傷,倘若這次小產再傷了身子,以後,怕是……」

「不用說!」她突然急切地阻止道:「不用再說了!我,我知道。你出去吧。」

御醫行禮退出房間,嘆息著搖頭,對於一個女人而言,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利,那是何等的殘忍!

屋裏的三個男人從各自的沉思中都醒過神來,全都怔愣在原地。

宗政無籌因為御醫的最後一句話,整個人變得僵硬,驀地想起那最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年前的那個傍晚,她滿頭白髮從紅帳內走出來,刺目的鮮血從她光潔的腳踝一直蜿蜒到地上,那些赤足留下的一個個血色的腳印,一直留在他心裏。而這些,便是御醫所說的,她曾經的創傷。原來他帶給她的傷害,不僅僅是那一刻的恥辱!他竟然還在這裏期盼着她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看着女子眼中最後的希翼被打破后的碎裂眸光,不管她如何掩藏,那絕望還是一分一分的從她眼中透了出來,悲哀的氣息瞬間瀰漫了整個房間。

「容樂……」

「皇妹……」

宗政無籌和啟雲帝同時叫她,漫夭猛地抬頭,那麼強烈的恨意令他們倏然住口,她冷冷地盯着他們,緩緩吐出兩個字:「出去!」聲音冷得像是掘地三尺的冰。

「璃月,你……沒事吧?」寧千易從沒見過這樣的她,在他的眼中,她無論何時何地,永遠都是平靜而淡然,可是此時此刻,她是那樣的絕望而悲傷。

「千易你也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艱難地抑制住聲音的顫抖,盡量將這一句話說得完整。

寧千易見她面色堅定,雖然不放心,但還是跟另外的兩人一起退出屋子,默默替她關上門。

漫夭垂手,黃幔落下。

寂靜的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潮水般涌了出來,順着蒼白的面龐滾滾而落,濺濕了胸口的衣裳。她曲起雙腿,彎著身子,用雙手緊緊捂住嘴,將那欲脫口而出的哽咽之聲掩在喉嚨。臉埋入膝間,身子因無言的哭泣而劇烈顫抖著。

不知從哪裏灌進來一屋子的風,撩起簾幔翻飛,飄搖著隱隱露出女子無助而哀傷的身影。

半敞的窗子外頭,立着的三名男人面色各異,皆是沉痛而擔憂。寧千易轉身叫來侍衛,吩咐道:「即刻於各城張貼皇榜,傳朕令:「誰能保住容樂長公主腹中胎兒,朕,賜他侯爵之位,永世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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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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