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絕望的纏綿(2)

第108章 絕望的纏綿(2)

他眸子一暗,幽深如潭。

抬頭看她。

漫夭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一回眸,便望見了他眼中遽然湧現的強烈渴望,以及他渾身散發出的讓人心跳加速的慾望氣息。

她忽然有些害怕。他們已經一年多沒有行房了,不知道這身子還能不能承受得了那般激烈的動作。

宗政無憂見她蹙眉,似隱有懼意,不禁心底一沉,不自覺就想,她如今竟連和他一起也會有所顧忌了?想到此,心中百味齊集,說不出究竟是痛還是怒。

漫夭沒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變化,只覺得被他這樣壓得久了,有些喘不過氣。

「無憂……」

她想叫他起來,但話才出口,就被他低頭吻住。

雙唇灼熱,緊緊相貼,他的吻熾猛而急切,似是想念了很久很久。觸電般的感覺,令她身軀一顫,體內久違的激情瞬間被點燃。

喘息急促,她心跳加速,如鼓在擂。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正欲回應,他的唇卻突然離開了。

她微愣,抬眼見到他眼中來不及收起的迷醉掙扎,以及他的努力剋制,胸口急劇起伏,噴薄在她面龐的他的呼吸灼熱而滾燙。

「無憂,你……」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大掌疾揮,狠狠撕裂她的衣裳,露出雪白的酥胸。他呼吸粗重,進而飛快的除去她身上所有衣物。

黃幔落下,將帳內的二人與外頭隔絕開來,掩住一床春色。

屋子的四角垂懸的宮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透過綢緞般柔滑的明黃床幔,在二人的身上照出隱約而朦朧的光線,多了些夢幻之感。

「阿漫……說……你愛我。」男子喘息著,聲音帶着急切的顫抖,急於索取一個答案。

「恩,我……我愛你!無憂……我愛你!」女子同樣顫抖的聲音帶着令人無法忽視的哀傷。

男子聽了忽如困獸般地低聲嘶吼:「不,不夠!還不夠!我要你只愛我一個人!阿漫……告訴我,你只愛……只愛我一個人!」帶着誘哄般的語氣,男子目光熾烈,無限企盼。

女子卻流下眼淚,泣不成聲,「我……我……」

絕望,令人窒息的絕望肆意流淌在這間寂靜的屋子,打散了空氣中先前瀰漫的濃郁的曖昧氣息。

如果沒有放盡鮮血的延續性命,如果沒有利用屍體爭取時間,那也許,也許她還可以坦然的說,她和容齊之間已經過去……

「無憂,你在我心裏的位置……從來沒有改變過。如果有來世,我一定,一定先找到你,只愛你一個人!」

「可我不想要來世,我……只要今生……」

那是一個瘋狂的夜晚,他們在極致的快樂中感受着彼此心底最沉痛的悲哀,直到天亮,宗政無憂也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還不肯罷手,她卻已筋疲力盡,在渾渾噩噩中昏昏欲睡。臨睡前,聽到他無限悲涼的語氣喃喃問道:「若容齊活着,你……還會跟我走嗎?」

她想說,會。但那個會字卡在喉嚨口,沒來得及說出,她就已經昏昏睡去。

她想,明天再說也是一樣的。可是,她沒想到,這個明天,一過幾乎就成了永遠。

第二天醒來已是晚上,身邊無人。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渾身酸軟疼痛,穿好衣裳,連路都走不穩。守在外頭的宮人聽到屋裏有動靜,忙進來伺候她梳洗。

漫夭問道:「皇上呢?」

宮人道:「回娘娘的話,皇上御駕親征了。」

漫夭雙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臉盆,盆中熱水嘩的一聲全倒在她身上。

御駕親征?他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邊關戰事真的已經緊急到需要他親自出征的地步?

「幾時走的?」她慌忙問。

宮女回道:「今天一早……」

漫夭失力,那應該走得遠了,她想追也追不上。

離開御書房,她木然走在回雲思殿的路上,天空月光狡黠,星子遍空,一路宮燈旖旎,點綴著寂靜安詳的夜晚。可這樣的夜晚,她身邊沒有她的愛人。在這寂寂深宮,只有她孤獨的行走在無限凄涼的月色之中,身邊的草木在她單薄的身軀印下一道又一道晦暗不明的斑駁影子。

她忽然想:這樣也好。就讓他怨着她,永遠都不要原諒。這樣,等她走了,他也許就不會那麼難過。

她靜靜的笑了起來,無聲的哀傷蔓延在她的眉梢眼角,濃郁不化。

這一次的戰爭,是臨天國與整個萬和大陸之戰,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艱險。

九個國家的聯合進攻,共集結了一百三十萬兵馬。而臨天國多年來戰爭不斷,國庫已然虛空,裝備糧草供應不足,邊關頻頻告急。漫夭想方設法籌集錢糧,然而,在戰爭面前,仍是杯水車薪。她急得焦頭爛額,寢食不安,便發了國書給滄中王寧千易,希望能與之合作,寧千易十分爽快,傾舉國之力相助,幫着臨天國渡過這一難關。

十月金秋,雲思宮寢宮窗前的梧桐葉早早的就落了,枯黃的葉子鋪了一地,被秋日的冷風吹得到處都是,下人們怎麼掃也掃不盡。

漫夭遣退了宮裏的奴才,就喜歡這樣一個人待着。站在梧桐樹下,看着滿院子的蕭索秋意,感受時光流逝。

兩個春秋已過,邊關戰事仍未結束。這一仗,前所未有的長。

她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了,稍微走上一段路就會累得直喘氣。她不知道這樣的身子,還能不能等到他回來?

找了個凳子坐下,忽有一片落葉從她眼前飄落,她伸手接住,那是一片還未完全枯萎卻已經凋零的葉子,青黃各半。她抬頭,看繁茂的枝頭這樣的葉子還有很多,它們搖曳在秋日的冷風中不肯落下,就像是掙扎在命運里的囚奴,即便是再怎麼不甘心,最終也還是逃不過凋零的命運。

她站在這梧桐樹下,想念着她心愛的男子,不知道他在邊關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睡沒睡過安穩覺?

兩年多了,他們相隔千里,她守着這深宮,守着他的江山,守着她對他日復一日的思念,只盼望着他安全歸來。

「母親,」她正想得出神,門口傳來孩子稚氣的喚聲。

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被奶娘牽着從外面走進來,遠遠的就叫她。那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四歲,長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男孩三歲,鳳眸,薄唇,一張臉龐像極了他的父親,他一進了園子,便掙脫了奶娘的手,快步朝漫夭跑了過來。

漫夭一看到這孩子,眼中憂傷盡褪,神色變得十分溫柔。她張開雙臂,接住飛奔而來的男孩,萬般寵溺的笑道:「母親在這裏,你跑這麼急做什麼?」

她將孩子小小的身子抱了起來,讓他坐在她腿上,慈愛的撥開他額前的碎發。然後對奶娘牽着的穩步走過來的女孩伸出來,目中柔光瀲灧,慈愛招呼道:「念兒,你也到母親這裏來。」

女孩過來,甜甜叫了一聲:「母親。」

漫夭慈愛的將女孩攬在懷裏,這個孩子名叫念香,是痕香與宗政無籌的孩子。當年痕香死了,宗政無籌一走渺無音訊,漫夭把她帶在身邊,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而這個孩子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懂事,也實在是討人喜歡。

至於那個男孩,自然是漫夭和宗政無憂的兒子,臨天國太子宗政贏。宗政無憂為他起的這個字,是希望他一生順暢,無論做什麼事,都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這個時間,怎麼沒在學堂?」漫夭撫摸著兒子稚嫩的面頰,柔聲問道。

宗政贏用手勾著母親的脖子,調皮的玩着她的頭髮,語氣甜膩,鳳眸之中閃爍著狡黠的神色,說:「贏兒想母親了。」

漫夭立刻推開他小小的身子,警戒問道:「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每當這孩子露出這種神情,十有八九是犯了錯。

「沒……沒有。」宗政贏眨巴著鳳眼,搖頭否認。

漫夭望着兒子做出的一臉無辜的表情,她沉了臉,輕斥道:「贏兒,不許說謊。」

宗政贏眼珠轉了一轉,見她面色嚴厲,忙垂下頭不吭聲。

漫夭見他這般神色,更確定有事,她臉色愈發沉了幾分。

念兒看她動了氣,抬起小手,在她胸前順了順,懂事的勸慰道:「母親息怒。弟弟他只是……嫌明太傅啰嗦,命人把太傅綁起來了。」

漫夭一怔,臉上立刻浮了慍怒之色,皺眉對兒子嚴詞訓斥:「贏兒你又胡鬧!太傅每日公務繁忙,抽空進宮教你念書,你不好好學,還這般不知輕重?」她都能想像的出來,明清正此刻那萬般無奈的表情。

宗政贏縮了縮脖子,睜大著鳳眼可憐兮兮叫了一聲:「母親……」

漫夭不為所動,這個孩子真是太調皮了,也不知道像誰。

宗政贏見母親真的動了氣,連忙抱着她的脖子,說:「孩兒有好好學,是太傅他教的太慢了,那些東西……我三個月前就已經會背了,他還講個不停,我叫他講後面的,他不肯……」他一邊說着一邊偷看母親的臉色,見母親一直盯着他,面色沉鬱,不說話。他的聲音便慢慢低了下去。

漫夭蹙起眉頭,沉聲道:「所以你就命人綁了太傅?」

宗政贏撅起小嘴,不吭聲。

漫夭無奈搖頭,嘆道:「贏兒,你什麼時候才能像你姐姐一樣懂事?母親不能一直陪着你,你這般頑劣,你父親會不喜歡的。」說着這話,心口又開始發緊,一口氣上不來,臉色立刻煞白。

宗政贏見母親彎下身子,用手捂著胸口,雙眉緊皺,臉色發白,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他愣了愣,心裏頓時慌了。連忙跳下母親的膝蓋,在她面前跪下,拉着她的手,慌亂道:「母親,您怎麼了?孩兒知錯了……」

念兒扭頭叫道:「奶娘,你快去請蕭姨娘,快去啊!」

蕭可來得很快,一看她這模樣臉色一變,先喂她服了一粒藥丸,再將她扶到屋裏躺下。幫她把過脈之後,臉色凝重道:「姐姐,不是說讓您別那麼操勞嗎?也不要生氣,不能傷心,你怎麼不聽啊?」

漫夭終於緩過來一些,便搖頭嘆道:「人只要活着一天,就會有喜怒哀樂……況且現在戰局未定,國家大事樣樣都得操心,哪能做到那麼平靜。」還有這兩個孩子,她真怕她走了以後,孩子得不到無憂的喜歡,留不住無憂的性命……

蕭可無奈嘆氣,轉過頭,瞪着宗政贏,氣道:「你又惹你母親生氣了是不是?姨娘可告訴你啊,你要是把你母親氣沒了,以後就沒人疼你了!」

宗政贏白了一張小臉,他其實還不知道「沒了」代表着什麼意思,他只知道惹母親生氣是他不對,便垂下頭,聲音委屈道:「母親,孩兒知錯了。」

漫夭看着他這副神情,心間一疼,想一想,這孩子才剛滿三歲,能懂什麼呢?她嘆息著朝他伸手,「贏兒,過來。」

宗政贏緩緩走到床前,漫夭抬手捧着他那張與無憂像極了的小臉,語重心長叮囑道:「贏兒,你別怪母親對你嚴厲,你生來就和別人不一樣。你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以後,你的一言一行,關係着整個國家的命運,你不可以任性妄為,你要像你父親一樣,將來做一個出色的皇帝,把國家治理好,讓天下人都能過上太平的好日子……你,明白母親的意思嗎?」

宗政贏一張小臉垮下,蹙了眉頭,似是很認真的在思考她說的話,對於一個三歲的孩子,國家命運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不能被理解,也實在太過於沉重。他想了一會兒,才抬眼,不像平時那麼調皮,而是很認真的問他的母親:「母親剛剛說的話,太傅也說過。可是母親……贏兒不明白,為什麼太子就不能玩?難道太子就不是小孩子了嗎?那……太子應該是什麼樣子呢?跟太傅一樣整天板着臉,有話不能說,想笑不能笑,走路不能跳……那還有什麼意思啊?母親……我不做太子行不行?您總跟我說父親……可我連父親是什麼樣子的都不知道……他們都說,我長得像父親,我照鏡子的時候,為什麼想像不出來父親的樣子呢?」

漫夭心底一震,愣愣的望着這個孩子,她的手僵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如果她不是他的母親,她可以告訴他,因為那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可她是他的母親,這些責任是她和他的父親強加給他的,他們沒有問他想不想要,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作為一個母親,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一個孩子,需要依靠照鏡子去尋找父親的影子,那是多麼讓人心酸的事情。

她心疼地撫着他的額角,心頭一陣悲意襲來,眼淚差一點就忍不住流出來。她連忙垂下眼睫,微微哽咽道:「你們出去玩吧,母親累了。」

宗政贏也垂下眼瞼,小小的瞳眸閃過一絲黯然,他卻笑着告退。

兩個孩子離開了,漫夭讓人去放了明清正。之後,就忍不住哭出來。

蕭可見她這樣傷心,眉間亦是攏著哀傷,她站在一旁,陪着默默垂淚。

漫夭越哭越傷心,身子不住顫抖。她的兒子還這樣小,她的丈夫又領軍在外,她真的不想就這樣離開。可是命運,為何對她如此殘酷?

天命無解,原來竟是這個意思嗎?

蕭可抹了把眼淚,坐到床邊,勸道:「姐姐快別這樣,你再這麼哭下去,我,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蕭可拉着她的手,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道:「哦對了,姐姐,傳說這世上有一種叫做『奇迹』的冰川雪蓮,服下之後能令人起死回生。我們再找找,也許真的有呢?」

奇迹?這世界哪裏有那麼多奇迹!漫夭漸漸止住眼淚,胸口因抽泣而震動起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平靜了些,「不過是傳說罷了,你也信!」

蕭可道:「傳說也不一定不可靠啊,萬一有呢,姐姐就可以活下去了。」

漫夭微微撐著身子坐起來,蕭可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她輕輕靠着,目光迷茫而悲傷,「就算是有,只怕我也等不到。也不知道這場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只希望……在臨走前,能見他一面。」

蕭可道:「我現在就讓人給皇上傳信。」

「別!」漫夭忙拉住蕭可,搖頭道:「這場仗已經打了兩年多了,現在是最後關頭,絕對不能讓他分心。萬一……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我就是見了他……也走不安心。」

蕭可心疼又無奈的嘆氣,「姐姐,你為什麼總有這麼多顧忌啊?你就不能多想想你自己嗎?管那麼多幹什麼呢?」

漫夭嘆道:「這不是小事情,它關係着整個國家的存亡,天下百姓的未來命運……若是贏了,天下太平,若是輸了,經過這場戰爭,以後怕是永無寧日,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她頓了頓,喘了兩聲,語氣越發的傷感,「我其實就想對他說一句話,他在我心裏……無可替代,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兩年的時間,讓她分清楚了自己的感情。以前她是愛過容齊,但時過境遷,記憶恢復后,雖然感情依舊在,但愧疚遠遠多過愛。而對無憂,卻是愛多過了一切,那是一種融入到靈魂和骨血中的感情,無人可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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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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