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辛娘尷尬。

她面有赫色,正欲強行把搖歡拉到身邊,剛有這個念頭,搖歡御風而起,牢牢地抓緊了手中的和尚,一躍躍入了辛府的後院,瞬間沒了蹤影。

她有好多話要和和尚說,才沒空理啰里啰嗦的辛娘。

搖歡把人丟進自己的房間里,身後化出的龍尾利落地把門一帶,嚴嚴實實密密合合的把門關了個結實。

屋內打坐的余香睜眼,透過重重珠簾望去,嚇了一跳:「你真去抓唐僧肉了?」

搖歡昨晚抱着玉枕大半夜地出現在她床頭,幽怨得說自己睡不着,非要聽故事。

余香哪會講故事,可這條龍又慣會耍無賴,賴著不走。她剛想到九宗門內男弟子間都在流傳的「□□」,還未說上完整一段,她便不耐煩地打斷:「我不想聽西門慶,我想聽《西遊雜記》。」

余香吃不准她是想帝君了還是想霧鏡了,就撿了妖怪們最愛聽的唐僧肉典故。

搖歡睡着前還呷巴了下嘴,說改明就去抓個唐僧肉嘗嘗鮮,不料這會門一開一關的,就被搖歡抓來了一個和尚。

接下來是要讓她煮鍋水……蒸著吃嗎?

搖歡一副「哪能」的表情,瞥了眼和尚:「帝君剛走沒多久,要守孝,不能吃葷的。」

余香睜圓眼,正要糾正她的說法,剛張口便被那和尚搶了白:「離開和離世雖只差一個字,意思卻不同。親人離世后才需要守孝戒葷。」

和尚懷裏抱着神行草,神情溫和地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背,一點也沒有被人半路劫道的恐懼驚慌,反而很是自若地站在原地,靜靜地望着仍立在門口的搖歡。

搖歡沒作聲,她抬步走到桌邊,扶起橫七豎八躺在黑木雕花托盤上的青玉杯,往杯中注滿了茶水:「和尚通常有戒律,你最忌諱什麼?」

和尚看着懷裏舒服得快要睡着的神行草,笑而不語。

搖歡把斟了茶水的青玉杯遞到他面前,茶杯里的清茶被她不動聲色換成了清酒,正蒸騰著冒着霧氣。

見他不接,搖歡轉手把茶杯遞到唇邊一口飲盡,完了還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唇,不疾不徐道:「除了帝君,沒人會在意我說話用詞妥不妥當。」

和尚眸光輕閃了一些,掌下用力,輕輕地摁住正欲抬頭說話的神行草,笑了笑,不說話。

搖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那熱意騰騰的酒液煨得她渾身都暖烘烘的,她捧著臉,笑得沒心沒肺:「既然你和帝君差不多,就留下來給我當靈寵吧。」

和尚眉峰一抖,輕嘆:「貧僧是人,並非靈寵。」

搖歡「哦」了聲,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托腮望着他,眼神竟有幾分痴迷:「你不該問我誰是帝君嗎,或者哪怕是相似的人又怎麼能將就?」

和尚似微怔了一下,隨即勾著唇角笑起來,那聲音低低沉沉的,倒有幾分悅耳。

他抱着神行草坐在了搖歡對面的椅子上,拖着有些沉的神行草,從善如流道:「誰是帝君?再者,哪怕再相似的人都是無法取代的。」

搖歡撇了撇嘴,又喂著喝了口酒,那酒香肆意,濃郁得連遠在珠簾之後的余香都嗅到了。

她掀開帘子,那珠玉碰撞的聲音如雨滴,又清脆如鶯啼,引得三人都側目看去。

余香幾步走到搖歡身側,她可不敢奪搖歡的酒杯,就連勸酒也得先緊著這小祖宗的心情,思忖了半晌才道:「我不知你遇到什麼不痛快,這和尚又怎麼礙着你的眼了,只這酒可不能多喝了,你這幾日傷了胃,切忌不能多飲。」

搖歡低眸看了眼青玉杯中的清酒,面上雖染了幾分桃紅,眼神卻格外清醒:「我才喝了三杯。」

余香無奈。

辛娘這府中的酒可不是凡塵俗世里的酒,那酒有靈力加持,哪怕是酒量再好的人不多時也會醉得暈頭轉向,何況搖歡?

「你先帶着他出去。」搖歡指指和尚懷裏的神行草,嫌棄地皺鼻子:「是個好看的男人就四肢發軟走不動道,丟人。」

神行草正困得發懵的神智陡然清醒,他扒著和尚的衣領扭頭瞪來:「你說得明明是你,我都記在小冊子上,回頭我就告訴帝君!讓帝君把你掛在假山上三天……」

余香連忙朝神行草使了個眼色,見那草光顧著逞口舌之快,絲毫沒有留意到她的眼神,趕緊上前抱過他,摟着他的後腦勺緊緊地貼在了自己胸前的山峰上,堵住了全部他未出口的話。

搖歡聞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專註地看着坐在窗下,被屋外光暈籠罩得如同披了神光一般的和尚,語氣甚為平淡:「我倒希望你能告訴他。」

靜坐在椅子上的和尚微抬眉眼,只那目光卻是落在被余香匆匆抱出去的神行草身上,唇角一揚,緩緩笑起來。

搖歡搖晃着青玉杯中的清酒,托腮想:這和尚倒比帝君笑得多。

她湊到唇邊又抿了一口,那酒香醇厚,流淌過舌尖時,微微辛辣。

搖歡正欲吐舌,青玉杯還拿在手裏,原本坐在窗下的和尚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側的太師椅上,和她僅隔着一張高桌。

他自顧自地提起托盤上的青玉茶壺,隨手拿了離他最近的杯子倒了一淺杯,口中念著「阿彌陀佛」,邊低頭抿了一口。

搖歡眼神精亮地看着他:「看我喝的樣子是不是覺得很好喝,所以忍不住也來嘗一嘗?」

和尚抿唇輕笑:「是。」

他這麼聽話,句句附和,搖歡又不喜歡了。

她喝完手中那杯酒,正要提壺再倒,和尚已經先一步提起了青玉壺往她杯中斟了半杯。

搖歡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等把青玉杯湊到唇邊,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臭和尚,你耍我玩呢,我喝酒才不喝茶。」

「剛才那位施主說姑娘不能多飲,四杯為界,喝口淡茶吧。」和尚不慌不忙地也給自己斟了一杯,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剛聽那施主說到唐僧肉,姑娘可是看過《西遊雜記》?」

搖歡皺着眉頭喝了他倒的茶,吐著舌頭搖頭:「我不看《西遊雜記》,真正那些山神鬼怪的故事哪像這本書里寫得那樣……」

話未說完,酒意上涌。

搖歡腦子一熱,眼前的和尚那俊俏的五官似被薄紗蒙起,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她扶著高桌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和尚的面前,俯身,彎腰,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道:「我喜歡看得書都是□□,比如……」

比如什麼?

搖歡沒說,她打了個酒嗝,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和尚的肩膀:「這酒後勁大,我千杯不醉都要醉了,你現在是不是眼前開始發暈了?」

和尚輕輕握住她豎到眼前的手指握在手心裏,望着她的眼神幽邃如同子時的夜空,星輝盤亘,斗轉星移。

他輕輕托住搖歡的手,道:「你醉了。」

「我沒有。」搖歡一頭栽進他的懷裏,嘟囔道:「我在裝醉。」

和尚一動未動地任由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她的額頭就貼着他的頸項,微微的發燙。

搖歡還沒醉,她沒有撒謊,她真的只是裝作醉了。她就想知道,帝君要裝到幾時。

只是等了片刻,真得等到酒意翻湧,刺激她的心口時,她才有些慌了,揪着他的僧衣:「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裝醉?」

和尚握住她揪在自己僧衣上的手輕輕撥開:「不想問。」

那語氣淺淡,就似回答搖歡他還未吃飯一樣隨意。

搖歡就跟沒有骨頭一樣,和尚撥一次她就耍賴重新靠回去,只是總被撥來弄去的,她瞬間沒了耐心,豁然站直了身體雙手摟着他的脖頸,警告道:「你再推開我,我就把你吃了。」

話落,生怕自己的威脅沒有恐嚇性,張牙舞爪地表決心:「我之前就吃掉過一個人,生吞!」

她眼前有些恍惚,臉頰發熱,這酒烈性得似乎和她以往喝得並不是同一種。

她往常想喝酒,通常掐個訣,就能把茶壺裏的茶水換成辛娘府中酒窖里的酒水。辛娘釀的酒就像八月驕陽,饒是她喝酒如飲水都能喝醉,只這一次的酒……比八月驕陽還驕陽。

正事還沒辦先醉暈了可怎麼好?

搖歡拍拍臉,強自清醒過來:「我問你,你來長央城做什麼?」

和尚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雖不看她一直托扶着她手臂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想了想,他回答:「找一個人。」

搖歡眯眼:「找到了?」

和尚愉悅地點頭:「找到了。」

搖歡噘了噘嘴,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在找誰。她瞄了眼空無一滴水的青玉杯,倏然笑起來:「既飲了酒,不然再破一戒?」

她挨得近,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柔軟無骨一般。

那酒香瀰漫,就連她都沾上了那誘人的香氣。

和尚的喉結輕輕一滾,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意圖,蹙眉怒道:「姑娘這是覺得讓貧僧破戒好玩呢,還是只要長得好看的男人你都喜歡?」

搖歡無辜地搖搖頭,咬了咬唇,委屈控訴:「我只喜歡帝君,除了帝君,長得再好看的男人我都不喜歡。」

她認真地看着眼前五官陌生的和尚,繞在他後頸的手抬起,摸了摸他的臉頰:「再犯個色戒你是不是就做不成和尚了?」

和尚眉頭一蹙,雙手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推離一些:「你要做什麼?」

搖歡也跟着皺了皺眉頭,她很認真地想了想:「不然我也跟你當和尚去,修那個什麼歡喜禪,怎麼樣?」

為什麼這條龍就不能按常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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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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