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鬼胎 2

各懷鬼胎 2

裴徽怔怔地著自己的大哥,想不到對方僅僅憑藉着自己送去的隻言片語,便將李未央里裏外外得一清二楚,他不由笑道:「大哥,難怪姑母總是說你才智近似妖。」裴后見裴弼一面,便作出了這樣的評價,可當時他們並不相信,只以為姑母不過是在說笑,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裴家最優秀的公子,便是文武雙全的裴徽。

裴弼著裴徽,笑容淡漠,裴后是說了這一句話,卻還有第二句話,她說,你才智近似妖,可惜,一輩子註定當不了英雄。的確,裴家到了這一代,需要有一個傑出的人物來舉起整個家族的大旗。本來這個最好的人選就是裴弼,可惜一個英雄,可以眼瞎可以耳聾,卻絕對不可以是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殘廢,更不可能是註定活不過三十的男人。

見兄長不說話,裴徽大聲地道:「眼郭陳兩家聲勢漸旺,咄咄逼人!大哥,若想要裴家長治久安,必須要想法子除掉郭家和那李未央!」他口口聲聲,還是這句話而已。

裴弼著裴徽,燭光在他的瞳孔之中跳躍,眸光盈盈若火,卻開口道:「二弟,你的眼光太過短淺了,要除掉李未央,其實並不困難,只要你把握住了她的弱點,她也不過就是一個提線木偶,任由你操縱罷了。可是你不該如此的心急,竟讓對方瞧出了你的破綻。依我,你最近就在府中,不要出去了。」

裴徽咬牙道:「你又讓我忍耐嗎?我進宮去,姑母也是這麼對我說的,可是忍來忍去,我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

裴弼的眼神變得深沉,他的聲音很輕,卻鏗鏘有力,「一切都交給我吧,到了報仇的時候,我自然會讓你手刃李未央的。」

裴徽深深地著自己的大哥,目光之中卻流露出更深的疑惑,他不知道大哥從哪裏來的自信,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就連裴后也沒有向他如此的保證過,而這時候裴弼已經站了起來,他打開了旁邊的窗戶,舉目遠眺,卻不知道在些什麼。只見到燭光之下,裴弼的身影十分的孤單,在黑夜之中,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寂寞卻又冰冷。

第二天一早,李未央來到了房,她見自己的弟弟李敏之正趴在桌子上,小小的身子卻握著長長的筆,一筆一劃在宣紙上寫着什麼。她走到他的身後去瞧,卻發現這孩子不過是在塗鴉,只是……她了一眼,主動問敏之道:「敏之,告訴姐姐,你在畫什麼呀?」

敏之笑指著李未央,十分開懷的模樣。

李未央瞧他,不由笑道:「是在畫我嗎?讓我瞧瞧。」說着,她裝模作樣地提起了宣紙,仔細地了又,點頭讚許道:「果真畫的很像。」敏之笑得更開心,拿着筆手舞足蹈了起來,把一張小臉上甩得都是墨汁。李未央抱起了他,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指尖儘是軟軟的觸感,她的聲音也不禁溫柔下來,在他耳邊笑着道:「敏之,姐姐陪着你玩,好不好?」

李敏之鼓起了臉,興奮地點了點頭。那大大的眼睛含着水光着李未央,聲音軟軟的:「姐姐陪我。」與此同時,他彷彿在她的懷中找到了溫暖一般,緊緊地貼着她的身體,李未央輕輕地撫摸着他嬌小的背脊,微笑道:「等你再大一點,姐姐親自教你畫畫。」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笑聲,李未央向了門邊,卻見到靜王一身華服,面帶笑容地走了進來。元英微笑道:「小公子想要學畫,我自然會有名師推薦。」

李未央着他,神情不過是淡淡:「多謝靜王,等到有需要的時候,自會相告的。」這明顯就是不露聲色的推拒了。

元英目光卻停在李未央的面上,掛起了一抹笑意道:「好久不見,嘉兒可還好嗎?」自從草原回來,元英足足有一個月沒有踏入郭家一步。李未央裝作不知,只是笑容如初道:「嘉兒一切都好,多謝殿下掛心了。」

元英笑容十分的平靜,他淡淡地開口道:「為什麼母妃召你進宮,你也不去呢?」

李未央並不以為意,長長的睫毛垂下道:「母親從草原回來,身體便一直不佳,我在家中陪伴她,輕易不出門的。這件事情早已經向惠妃娘娘稟報過了。」這句話就已經說明了她不願意進宮的理由。

元英靜靜地望着她,黑色的眸子裏不出一絲喜怒,只帶着幾分探究幾分沉思,李未央不願意瞧他的目光,反而緩緩地轉過頭,摸了摸敏之的頭,敏之不解地著這兩人,目光之中顯得有一絲詫異。

靜王元英笑着走了過來,隨即他從懷裏取出一個撥浪鼓,那撥浪鼓之上掛着的鼓槌卻是純金打造,極為精巧,鼓身上面還雕刻着無數美麗圖案,一下子就把敏之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元英敲了敲撥浪鼓,隨後便將那小鼓遞到了敏之胖胖的手中,敏之卻不肯接,只是著李未央,李未央輕輕點頭,敏之這才興高采烈地抱住了撥浪鼓,大眼睛好奇地著,胖胖的小手搖了搖,傾聽那聲音,而後笑開了嘴巴。元英然後道:「小公子喜歡就好。」

李未央瞧了他一眼道:「多謝了。」

元英亦是苦笑,他總覺得李未央對他的態度十分的冷淡,儘管他已經想盡了一切法子去靠近她,卻始終沒有絲毫的改善。事實上,在元英來,自己沒有任何一點遜於那旭王元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李未央卻始終沒有將他們相提並論的意思,甚至連一絲爭取的機會都沒有給他,這讓靜王感到十分的挫敗。

他不禁開口道:「我找你,是有些話要問清楚。」

李未央了他一眼,面上閃過一絲瞭然:「靜王殿下是想要問,那一日誅殺裴氏兄弟的事嗎?」

元英點了點頭道:「是,我一直都想問,卻一直都不敢問。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寧願告訴旭王元烈讓他參與此事,卻不讓我知道呢?」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我不讓你知道,是為了靜王你好。」

元英皺起了眉頭,俊美的面上笑容微微收斂,低聲道:「哦,為了我好?此話怎講?」

李未央微微一笑:「要知道這件事情未必能成功,一旦出了事,郭家就是第一個受責的。靜王若是不知道,那還可以推脫,若是你也知道了,豈不是要和郭家一起遭殃嗎?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要知道的好。反正這件事情的結果,對靜王殿下只有益處,而沒有害處,不是嗎?」

元英着她,笑容慢慢變得和悅,但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李未央說的很好聽,真相是她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他頓了頓,幽幽地道:「那麼,你就不怕連累旭王元烈嗎?」

敏之有點不耐煩了,他在李未央的懷裏掙動了一下,李未央叫過趙月,將敏之遞給了她,隨即道:「帶他出去玩吧。」趙月了元英一眼,李未央對她搖了搖頭,示意不礙事的。

等趙月帶着敏之出去,李未央才回過頭來着對方道:「靜王殿下,我讓元烈參與,自然是有一定的必要。我要怎麼做,其實並不需要向你解釋。只不過礙於彼此的合作關係,我才向你說了這麼多話。你只要知道結果是有益於你,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咄咄逼人的追問呢?」

元英忽略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快速道:「你終於承認了嗎?你叫他元烈,卻叫我靜王,親疏之間,已經十分明了了。」

李未央皺了皺眉,隨即後退一步,卻聽見元英冷笑一聲,他猛地伸出了右手,一手攬住了她的腰間,將她往身前一拉,在她耳邊冷冷地道:「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李未央直視他已有怒氣的雙眸,緩緩地道:「靜王殿下,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靜王望着眼前如同白玉一般精緻的面孔,那烏黑的雙眸,眸子裏映出的是冷淡和拒絕,他英俊的眉目之間怒意更甚,不由笑了笑,開口道:「來你的確是喜歡那元烈的,他有什麼好呢?只是因為他那一張臉比我生得俊俏嗎?」

李未央冷笑了一聲,卻在轉瞬之間,掙脫開了元英的束縛,她著對方的怒容,嘴角輕勾道:「難道郭嘉一個區區的女子,在殿下的心中,比得上你的皇位重要嗎?」

靜王一怔,隨即着她,目光變冷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微微的一笑,「如今太子爪牙鋒利,羽翼豐滿,又有裴家一手支撐。秦王更是重權在握,雄心萬丈。諸位皇子們表面上是兄弟,背地裏卻是互相捅刀子,叫人膽破心驚。如今靜王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在這種情況之下,你需要郭家的支持,更需要元烈站在你這一邊。你或許是有些喜歡我,但還沒有為了我而到可以放棄皇位之爭的地步,不是嗎?若是你肯後退一步,我自當勸服元烈,讓他支持你,這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嗎?」

靜王冷笑一聲,道:「皆大歡喜?原本屬於我的東西,變成了別人的,我又有什麼歡喜可言呢?郭嘉,我實話與你說,咱們本就有婚姻之約,可你情願跟着旭王元烈,做一個閑散的王妃,這是打了什麼算盤,難道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喜歡到可以不顧一切的地步?」

李未央輕輕地一笑道:「靜王殿下多慮了,在我的心中,感情從來不就是最重要的。我這麼說,完全是為了你打算。若是不然,你將此事好好的思慮一番,為了得到我而和元烈徹底翻臉,是不是值得。」

靜王着她,眼中似笑非笑道:「若是我同意後退一步,你又能給我些什麼?幫我籌謀嗎?」隨即他著李未央,笑了笑道:「心思詭詐之術,你或許有些心得,可是朝堂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卻未必能夠做到了吧。」

李未央輕輕地一笑,隨即攤開了宣紙,然後在上面開始寫了起來,靜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就靜靜地望着,可是越他的神情越為鄭重。

李未央有條不紊地寫着,屋子裏墨香陣陣,空氣芬芳,等寫完了,宣紙上面密密麻麻的綴著四五十個官員的姓名和現在的職務。她寫得很快,幾乎是一蹴而就,沒有絲毫的停頓,可見這些人的名字,她已經爛熟於胸了。

元英沒有想到,李未央竟然知道這些人。在這幾年之中,他和他們都曾經有過接觸,甚至於很多就是他準備拉攏的對象。

此時李未央放下了筆,又沉吟了片刻,在這些人的名字上面圈圈畫畫,又添了幾個名字,再劃去了幾個人,才遞給了他道:「這張名單之上,我劃了橫線的,殿下可以收買。劃去的是太子的心腹,殿下不要再浪費心思。還有那些在名字下面點了點的,都是一些表面中立的大臣,也是最近太子和殿下都極力拉攏的對象,但他們是陛下為下一代儲君留下的忠臣和孤臣,依我,殿下不要和他們走得太近,否則會讓陛下以為,你有心爭奪帝位,而且已經蠢蠢欲動了。」

元英面色輕輕的一變,隨即開口道:「為什麼你都知道,你一直都在盯着我嗎?」

李未央一笑道:「朝廷之中,數來數去,有用的人也就這麼多,這也沒什麼難的。而且若是我不了解朝廷大事,又怎麼為靜王殿下出謀劃策呢?」

靜王了那份名單,指著其中一個人的名字道:「你對朝中之事還不是十分的了解。這位鴻臚寺卿楊俊楊大人,他很快就要歸入我的陣營了。」

李未央著楊俊的名字,卻是微微一笑道:「殿下可知道,這楊俊曾經是十三年前的狀元郎?本該有着大好的前途,受到陛下的重用,卻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因為說了一句戲言,惹得陛下發怒,將他一貶三千里,足足歷練了十三年,才放他回到大都。這件事情,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靜王冷笑一聲道:「他年輕時候不懂事,口出狂言惹惱了我父皇,自然是貶官丟爵,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李未央卻是搖了搖頭道:「我是未必。這位楊俊楊大人,聰明果斷,行事沉穩,若是他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又怎麼能憑着一張考卷,在數萬名才子之中脫穎而出呢?他之所以中狀元,不是因為他有才華,而是因為他懂得聖意。而陛下之所以將他一貶三千里,不是因為他犯了錯,而是為了讓他免於裴家和郭家的籠絡。陛下培養他,是希望他成為一代孤臣,也是為了保護他呀!殿下難道不出來嗎?」

元英震驚地著李未央,這一點他竟然忽略了!只因為父皇對這楊俊過於的嚴苛,以至於讓他一時疏忽,起了拉攏之心。可是現在被李未央這麼一點撥,他突然明白了,楊俊是被一貶三千里,可是這十三年來,他歷任了十四個州郡的長官,做了無數有益百姓的事情,官聲也是十分的清明,這才被擢升到了大都,可是依舊沒有被重用,只是被封了個區區的鴻臚寺卿。眼下來,父皇是要將他留做大用了,只不過什麼時候才是大用呢?當然是下一任天子登基的時候……現在自己和楊俊走得太近,只會讓皇帝穿自己的心思,到時候,恐怕不用跟太子斗,他就先自己倒下了。

元英心頭一洌,不由又指著另外一個人道:「那這個孟偉呢,他對我素來不假辭色,你為何說我可以拉攏他呢?」

李未央輕輕地一笑道:「這個道理其實十分的簡單,殿下身在局中,一時不能明了而已。這個孟偉在兵部任侍郎,上頭有太子的心腹姜大人壓着,怎麼也不可能升遷,他縱然投靠了太子,又有什麼用呢?哪一年才能做到兵部尚的位置,更遑論更進一步!孟偉在十年前,曾經有一首豪邁的詩篇,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宰相,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肯屈於姜大人之下。而且,既然姜大人投靠了太子,那孟偉必定不會再效仿他,他只會想着另闢蹊徑。目前為止,就數秦王和靜王你勢力最大,他必然從你們之中擇出一人。所以現在,他不過是在觀望而已。」

元英冷冷地一笑,「那你又怎麼會知道,他一定會投靠我呢?」

李未央淡淡地道:「孟偉是個聰明的人,他是兵部侍郎,兵部執掌兵符。周貞手上又有十萬京衛……孟偉若是和秦王走得近了,只怕這侍郎的位置他也保不住了。而且秦王本就是個武將,身邊更是猛將如雲,輪不到他獻殷勤。與之相反,他若是暗中支持靜王殿下你,反倒好是一樁好買賣。」

李未央說着,笑容十分的清淺,而靜王元英則她得目不轉睛,他心頭震驚之餘,更覺得李未央奇貨可居,不由點了點頭道:「好,嘉兒果然了解朝中局勢。」

李未央那一張白玉般的臉上,一雙瞳孔越發黑的深不見底,笑容也依舊和煦溫柔,只是這個女子城府之深,已經讓靜王元英心中生寒了。他繼續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李未央勾起了唇畔,眼珠黑若琉璃:「中庸之道無處不在。殿下將來要當上太子,繼承皇位,也要深諳此道。過於懦弱,不能服眾,無法繼承皇位、駕馭天下,陛下不會要這樣的繼承人。過於賢德,眾人歸附,聲勢太大,又會危及陛下的位置,使其他人保持戒心。所以從今以後,你不能不得人心,也不能太得人心,一切都在一個度上。靜王如此聰明,應當知道該如何做。」

靜王注目她良久,終究微微一笑道:「以後還要多多仰仗你了。」

李未央表情淡然,笑容恬淡:「靜王殿下何必這麼說呢,郭家和靜王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郭嘉身為郭府的一份子,當然要為靜王出謀劃策,助你早日登上大寶,也好共享富貴。」

李未央這樣說着,兩個人突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之中卻是各有心思,互相提防,彼此心懷鬼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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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有毒(錦繡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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