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酒瘋

74.酒瘋

城西的靜慈寺里,秋夏剛拿了齋飯回來,緩步推門進了屋。

瞧著昏黃的燈光下,自家姑娘已經抄了一個多時辰的經卷,她心中微微一緊,遲疑了下,上前緩聲道:「姑娘,齋飯已經備好了,您要不先用些吧。」

自從東窗事發,大太太雷厲風行,姑娘便被打發到了這偏僻的寺廟裏。可大太太既然沒有真的要了姑娘的命,想來,到底是拗不過世子爺。

所以秋夏其實多少也鬆了一口氣。

而且今個兒大皇子府邸設宴,世子爺屆時也會去。昨個兒世子爺已經差人傳話過來,瞅著時間了,會偷偷過來看姑娘。

姑娘聞着消息,臉上的興奮掩都掩不住,一大早就盼著了,原以為傍晚世子爺總該來了,可這會兒都已經這個時辰,外頭的天也都已經黑了,世子爺卻絲毫都沒有動靜。

難道是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

秋夏這般想着,面上卻不敢流露出絲毫。

傅錦卻哪裏有心思用膳,何況這寺廟中的齋飯,哪裏比得上在府邸的時候。

想到那日大太太往二房去,指着她的鼻子罵她小賤人,傅錦便心中一陣冷笑。這郎有情妾有意,哪裏就是她算計世子爺了。世子爺若對她無意,事情也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

所以,對於大太太把她打發到這寺廟來,她其實心中並不羞惱。她知道,世子爺是為了護着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為了掩人耳目,才這樣安排的。只是,這寺廟一般是犯了大錯的姑娘家才被發落此處的,青燈常伴,到底是孤獨了些。

好在她不是那些可憐的女人,她肚子裏已經有了世子爺的子嗣。大太太該是也同意了讓她生下這孩子,屆時,母憑子貴,憑着這孩子,又有世子爺的偏寵,她不愁到時候回不了定國公府。

這麼想着,她心頭更是焦急,都這個點了,世子爺怎麼還不過來呢?

「姑娘,今個兒大皇子府設宴,各家的公子哥想必都會去。許是因為吃酒給耽擱了,姑娘便莫要多想了。」

話雖這麼說着,秋夏心中卻難免有些不安。

這大太太把姑娘發落到寺廟來,想來大太太是絕對不會讓這樁醜事傳出去的。可大太太這般做,難道是還想繼續和謝家的婚事?

想着這樣的可能性,她這心裏就一陣懼怕。姑娘現在是仗着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仗着世子爺對她的一往情深,篤定世子爺最終會和謝家退婚。可事情真的能如此順利嗎?

她怕就怕自家姑娘被發落到這寺廟,再回不去了。

大太太那樣的心機,確實不可能真的拿姑娘肚子裏的孩子怎麼樣,為了這個孩子和世子爺生了嫌隙也不值當。可對姑娘卻沒什麼顧忌的。

這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走鬼門關一次,若大太太想來一招去母留子,世子爺又沒有證據,還能真的鬧騰到大太太面前不成?

屆時,郡主入門,一切都照舊。除了自家姑娘,到時候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這樣的可能性讓她後背瞬間一陣涼意,她忙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嚇唬自己。畢竟世子爺對姑娘的痴情,為了這個,一次次跪求大太太,就仗着這個,她也不該在這裏胡思亂想。

傅錦聽着她的安撫,倒也沒有疑心。這大皇子府邸設宴,喝酒確實是免不了的,再等等,再等等世子爺肯定就來了。

強自讓自己不要多想,傅錦笑着問秋夏道:「秋夏,你瞧我今個兒這身裝扮,可還行?」

這寺廟青燈常伴,穿着打扮自然比不得在府邸。

秋夏卻不敢多說什麼,只附和道:「姑娘生的美,穿什麼都好看。何況,姑娘這幾日一日裏多半時間都在抄經卷,世子爺看到了,定會覺得姑娘是個良善之人,心底更加喜歡姑娘的。」

傅錦其實並不喜歡拘在這裏抄經卷,可生了這樣的醜事,大太太對她不喜。她少不得要討好大太太的。

想到這個,她忙對着秋夏道:「快,快扶我起來。」

秋夏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自家姑娘又抄起經捲來,心裏才一片瞭然。姑娘這是要讓世子爺一進門就看到她的誠心。

不知為什麼,看着姑娘小小的年紀卻要計較什麼多,世子爺待姑娘一片真情,可姑娘卻連是處處算計世子爺。她說不出是姑娘可憐些,還是世子爺可憐些。

人一輩子戴着面具,就這樣討好一個人。真的能長久嗎?

就依著二太太對姑娘的偏寵,即便給姑娘許的婚事不如世子爺身份尊貴,可明媒正娶,兩家又沒有嫌隙,姑娘也不至於因為這樁醜事被人小看半分。

可事已至此,她這個當奴婢的,也想不了太多,只盡心侍奉姑娘,盼著姑娘能夠好好的。

傅錦就這樣裝模作樣的又抄了半個時辰的經卷,瞅著這時間,外頭應該已經落鎖了,卻還未見陳延之的身影。

她神色一陣悲傷。

秋夏忙安慰她道:「姑娘,世子爺許真的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世子爺待姑娘一往情深,為了能往寺廟來看姑娘,早早就差人傳話,還讓人問姑娘的飲食起居,這樣的心意,姑娘可不能疑心世子爺。」

傅錦心中的不安到底是被秋夏這話給緩解了許多。

可她心中還是有些許的疑惑。

世子爺這是怎麼了?若真的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也該差人來傳個話,她也不至於這樣眼巴巴的等著。

為了抄這些經卷,她手腕都酸、痛不已。

傅錦心情不爽的揉了揉手腕,一旁,秋夏忙拿了桌上的晚膳往廚房重新熱一遍。

此刻陳延之確實是喝多了,可實際上依着他的酒量,也未必就到了醉酒的程度。只是,他心裏太憋悶了。

今個兒宴席上,大家對韓家世子爺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嘲諷,如何能讓他不心驚。

「傻孩子,你是年輕氣盛才被那小賤人迷的丟了魂。她不過是寄居在府邸的表姑娘,你娶了她,不說臉面上,就是逢年過節往祠堂去祭祖,有這麼一個賤婦站在你身後,你就不怕列祖列宗怪罪。」

陳延之腦海中不由閃現出那日母親說的話來。

「延之,母親自幼寵着你,都是我的錯,所以才讓你行事失了輕重。你和郡主自幼的婚約,你覺得對你是束縛。可你想想,這樁婚事,多少人盼著。那些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不過是心中嫉妒罷了。嫉人有恨己無,這樣的事情還少嗎?不信的話你看看,若你真的和郡主退婚,有多少人擠破腦袋想取而代之。」

「這天底下的美人多的是,那小賤人是飽讀詩書了,還是真的就是沉魚落雁之姿,值得你這樣。我也就不說她的人品了,一個寄居府邸的表姑娘,卻勾的你做了這樣的醜事,肚子裏還有了種。你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偶然,她沒有丁點兒的算計之心。我相信,品性端正的女子,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否則,平日裏的女戒女訓算是白學了。」

回想着母親這些話,陳延之更是一陣頭痛。往日裏,他只感覺母親是在針對錦娘。可今個兒細細想想,他也不敢保證,母親說的就全然是假的。

想着自己竟然疑心起錦娘來,陳延之不由有些厭惡自己。

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變得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一旁,跟着他的小廝見他這樣,知道世子爺心中苦,想了想,開口道:「世子爺,都這個時辰了,您今個兒還往寺廟去看錶姑娘不?這若是再晚點,許就落鎖了。」

陳延之卻是自嘲的笑了笑,不說去,也不說不去。

他有幾分耍酒瘋道:「我去了又能怎麼?錦娘性子溫婉,可再是溫婉,也不免問我什麼時候和謝家解除婚約。你說我到時候該怎麼回她?」

「今個兒宴席上,大家只把韓家世子爺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當做笑話,我當時一陣心驚,背後竟然一陣涼颼颼的。我捨棄和郡主的婚約,去娶錦娘這樣一個父母雙亡,寄居府邸,又是隔了房的表姑娘。到時候,會生了多少流言蜚語。我即便想告訴自己她品行端正,我臉上又如何能夠好看。」

「我承認我怕了。錦娘這輩子都不可能入了母親的眼,不可能入了世人的眼。而我,到時候也成了笑話。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嗎?即便生了子嗣,也日日被人指摘。我到底是怎麼了,原本好好的,郡主待我情真意切,瞅著時間就追着我玩,她身份雖尊貴,卻一點都不囂張跋扈。怎麼偏偏這麼一病醒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為什麼事情就不能好好的呢?就是錦娘,也變了些。嘴上雖不問,可那嬌滴滴的樣子,不就是在暗示我什麼時候會把她明媒正娶。我活的怎麼這麼累啊。」

小廝瞬間有些懵了,他何曾見過世子爺這麼狼狽。

猶豫了下,他緩緩道:「世子爺,奴才知道這事兒上奴才不該多言。奴才書也讀的少,可卻知道人言可畏這四個字。」

「世子爺若真心喜歡錶姑娘,也不是不可以把表姑娘納為妾室。這樣,不就解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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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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