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慈寧宮

25.慈寧宮

慈寧宮裏,滿是檀木香味。

郭太后素愛禮佛,因着昨個兒的地動,郭太后一大早就往佛堂去誦經祈福。

等她從小佛堂出來,就聽身邊的宮女回稟說,恭妃娘娘和惠安公主過來請安了。這會兒,正在外頭候着呢。

宮女口中的恭妃,正是先皇后穆氏。避居長春宮之後,承平帝便賜了恭這個封號。

恭,恭順之意。可見承平帝對穆氏的不喜。

她是承平帝的嫡妻,當年先帝爺親自指婚,可誰又能想到,造化弄人。

想着這些,郭太后暗暗嘆息一聲,低斥宮女一句:「恭妃既然早就過來了,為何不提前回稟哀家?」

宮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景嬤嬤見那宮女膽戰心驚的跪在那裏,大氣不敢喘,低聲道:「娘娘,恭妃娘娘最是規矩的性子,這些,您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娘娘在小佛堂誦經,又怎會讓宮女們回稟,擾了娘娘禮佛。」

郭太后就是有些氣不順,並不曾真的要發作。

擺了擺手,道:「罷了,都退下吧。」

宮女們侍奉著郭太后換了衣服,穆氏才緩步走了進來。

穆氏一身藏青色素麵妝花褙子,頭上只簡單的戴着一支白玉簪,瞧著不怒不喜,眼底一絲波瀾都沒有。

若不是為了陽陵侯府,穆氏又何以會苟活到今日。可宮中妃嬪自戕是大罪,她死了倒沒什麼,若惹了皇上猜忌,覺得她有怨懟之心,她這些年的忍辱負重,算是都白費了。

郭太后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底如何能不唏噓。

「嬪妾恭請太後娘娘聖安。」

郭太後點點頭,忙讓人賜座。

「孫女兒給祖母請安。」等穆氏落座,一旁,惠安公主乖巧道。

惠安公主如今是被記載穆氏名下,小的時候再是不懂事,近幾年也明白了,父皇不喜母妃。

可她從不覺得有任何的委屈,她的生母田氏早就去了,這些年,若不是母妃教導,她只怕比現在更艱難。

二妹寧德公主畢竟有生母淳嬪娘娘護著,可她,若不是有母妃在,怕是父皇早就忘記還有她這個女兒了。

見她乖巧懂事的樣子,郭太后笑着拉着她的手,道:「這孩子真是見縫的長,過年那會兒,還不顯。這幾日瞧著,倒是有大姑娘的樣子了。」

穆氏淺淺笑了笑,道:「可不是,一轉眼就要到議婚的年齡了。」

聽穆氏這麼說,郭太后如何不知,她早已經在憂心惠安公主的婚配之事。

要說惠安公主也是可憐的,且不說庶出的身份,被養在穆氏身邊,鄭皇后連帶着都也不喜惠安,倒是頗給淳嬪所生的寧德公主體面。

郭太后豈不知她這是故意的,可她這當祖母的,又如何能看着她故意拿捏惠安的婚事。

她拍了拍惠安公主的手,滿目慈愛道:「惠安自有哀家護著,她的婚事兒,怎麼說都得哀家點了頭,萬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的。」

說完,郭太后又忍不住一陣感慨。

都說天家的公主最是尊貴,可她這兩個孫女,雖貴為公主,卻並不得皇帝喜愛。

若仔細說起來,忠國公府的永昭郡主,皇帝是真的寵溺的很。

但凡入宮,總少不了賞賜。若是礙著鳳陽大長公主這姑母,倒也罷了。可她冷眼瞧著,皇上是真的喜歡永昭郡主。

郭太后又問了惠安公主這幾日讀了什麼書,和宮裏的綉娘學了什麼新的花樣子,這時,有宮女進來傳話:「娘娘,皇後娘娘和淳嬪過來給您請安了。」

郭太后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沒一會兒,鄭皇后一行人就走了進來,淳嬪和寧德公主緊跟在她身後。

「姨母。」鄭皇后的這聲姨母,倒有些撒嬌的味道。

按說她如今是中宮皇后,該喊郭太後母后,可今個兒,她卻喊了姨母,可見,是遇着什麼為難的事情了。

郭太后最了解不過自己這外甥女,必是因為昨個兒東宮走水之事,心裏犯愁了。

郭太后也沒戳穿她,點了點頭,讓她坐下。

接着,淳嬪和寧德公主也給郭太后請了安。

穆氏在方才宮女進來回稟說皇後過來時,已經恭敬的站在了一旁,這會兒,垂着眼帘,緩緩欠了欠身:「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當年,穆氏還是中宮皇后,鄭皇后再得寵,也不過是皇上的妾室。而今,穆氏卻不得不在鄭皇後面前做小伏低,這裏面的酸楚,可想而知。

鄭皇后一副上位者的倨高,漫不經心道:「知道你是個規矩的,起來吧。」

郭太后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裏頓時有些慍怒。

穆氏怎麼說也是皇帝的髮妻,鄭皇后這般,確實沒有容人之度。

這時,淳嬪笑着看向穆氏,意味深長道:「恭妃姐姐今個兒難得的出了長春宮,倒是奇了。不過也是,恭妃姐姐最是孝順,昨個兒地動,恭妃姐姐必是擔心太後娘娘受了驚嚇。」

淳嬪這些年唯鄭皇后馬首是瞻,她之前不過是太子宮裏的太子昭儀,如今,有皇后護著,她可不得酸穆氏幾句。她最是了解鄭皇后的心事兒,昨個兒東宮走水,皇后心頭怕是又對穆氏耿耿於懷了。

既然皇後為了彰顯自己的寬容,大度,不便出手,那她,便替皇後娘娘出手了。

承平帝自從登基,每隔三年宮裏都有新晉的美人,可有鄭皇后在,如今除了已逝的端妃,妃位上的也唯有穆氏一人,嬪位倒是有三個,可除了淳嬪,其他兩個,都無育嗣之功,自然沒這個資格往慈寧宮來請安。

不過聽說這幾日皇上身邊有了個嫿貴人,很是得寵。

若換做早年,早就被鄭皇后暗地裏處置了。可近些年,郭太后冷眼瞧著,鄭氏對於後宮這鶯鶯燕燕,也沒那麼放在心上了。

她如今已經是四十的人了,如何在能和嬌滴滴的新人爭高下。如此,倒不如識趣點兒,反正最後她都會暗中賞了避子湯,也就隨皇上折騰了。

「姨母,這昨個兒地動,也不知是哪裏遭災了。」鄭皇后拿着青花瓷茶杯,輕抿一口,緩緩道。

郭太后搖搖頭:「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是哪裏,皇帝都少不得頭痛。」

鄭皇後點點頭:「我方才已經差人往御書房送了早膳,只是到底擔心皇上政務繁忙,不顧自己的身子。」

說罷,頓了頓,又道:「只盼著嫿貴人能好好的侍奉皇上,如此,也不枉皇上日日寵幸她。」

鄭皇后這麼說,倒也不是吃味,如今太子娶妃在即,東宮又走水,她怎可能在這個時候,不知輕重。她恨不得嫿貴人把皇上哄的開開心心的,這樣,對於東宮走水一事,皇上也不至於多想。

鄭皇后萬萬想不到的是,此次地動,是東嶽泰山,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又閑聊了一會兒,鄭皇后淺笑的把寧德公主拉在身邊,慈愛道:「寧德這眼瞅著就要及笄了,臣妾思尋着,怎麼着都得給她尋一門合適的婚配。她承歡我膝下這麼些年,和我嫡出的也沒兩樣,到時候,我肯定是要親自添妝,讓她自坤寧宮出嫁的。」

方才在門口,鄭皇后已經聞得穆氏對惠安公主婚事的憂心,心頭如何能不泛酸,她之前也沒想過給寧德公主這體面,可因為存着故意給穆氏添堵的心思,她便故意提及了此事。

說完,她滿是嘲諷的看向穆氏,可讓她氣憤的是,穆氏像是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依舊恭順的坐在那裏。

郭太后豈不知她的心思,笑了笑,道:「惠安和寧德都長大了,宮裏就這麼兩個公主,哀家哪個都不會讓她們受了委屈的。」

聞言,鄭皇後面上不由訕訕的,可她也不急,她到底是中宮皇后,是兩個公主的嫡母,到時候她要給惠安公主指婚,即便是姨母,也不會真的因為一個庶出的公主,真的和她生了嫌隙。

心中這般盤算著,鄭皇后陪着郭太后又喝了半盞茶,便離開了。

慈寧宮外面長長的宮道上,淳嬪小聲道:「娘娘,您何須忍穆氏這麼些年,這些年,她瞧著是個安分的,可心頭如何能不恨。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得了太後娘娘的庇護,可見,並不如表現的那般恭順。」

鄭皇后微微勾勾唇角:「這宮裏的女人,若沒了子嗣的傍身,任她再折騰,又能翻出什麼花樣兒來。你也看到了,這些年,皇上一次都沒往她宮裏去過。她雖位及妃位,可她那長春宮,和冷宮無異。本宮又何必討這個麻煩。」

淳嬪聽着這話,知道方才自己逾越了,忙告罪道:「娘娘,是嬪妾多嘴了。」

鄭皇后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淺笑道:「罷了,你是什麼品行,本宮如何能不知。只是這話,無需再說。」

這邊,鄭皇后和淳嬪離開沒一會兒,穆氏和惠安公主也退了下去。

一時間,屋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郭太后暗暗嘆息一聲:「瞧瞧她,如今是愈發拿大了。眼底早就沒哀家這個姨母了。」

「主子,皇後娘娘這是在害怕呢。穆氏畢竟是皇上的髮妻,這些年,礙著宗親和外頭的流言蜚語,她沒把穆氏怎麼樣。可昨個兒東宮走水,她心裏頭,又如何能舒服。」景嬤嬤低聲道。

「是啊,太子雖如今是東宮儲君,可到底這個嫡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郭太后一邊說着,一邊神色凝重的轉着手中的檀木佛珠。

這時,有宮女進來回稟,「太後娘娘,聽說梁公公把東宮兩個值夜的太監送到慎刑司去了。」

「這蠢貨!」郭太后猛的把手中的茶杯一陣,臉色難看極了。

「主子,皇後娘娘也是怕因為昨個兒東宮走水之事,底下的奴才嚼舌根,憑白惹了一些流言蜚語。想來也是無奈之舉。」

郭太后冷哼一聲:「她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原不過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兒,這下好了,非要鬧騰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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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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