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刺激
內務府和禮部的安排很快傳遍了六宮,
鍾粹宮裏,宮女錦繡低聲把這消息回稟給了自家主子。
嫿嬪玩弄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眼中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
見主子竟然沒動怒,錦繡緩聲又道:「主子,那內務府和禮部的人,也太不把您放在眼中了。您這些日子得皇上的恩寵,瀟湘閣本該是您的下榻之處,怎就能這樣便宜了恭妃娘娘。那穆氏這些年戰戰兢兢,也不過是近幾日皇上才似乎記起她的存在,她如何能越得過您呢?」
嫿嬪抬眸看向錦繡,緩緩開口道:「我知你是替我委屈,可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上,根本沒看到的那樣簡單。你以為內務府和禮部那些人何以這樣安排,還不是為了讓我和恭妃娘娘對上。這樣,皇後娘娘無需親自動手,恭妃娘娘便再不會礙了她的眼。可皇後娘娘想錯了,我既然那日在皇上面前提及恭妃暈過去的事情,就是要幫恭妃東山再起的。這個時候,又怎麼會傻到當皇後手中的棋子。」
錦繡聽她這麼說,詫異極了。
看她眼中的詫異,嫿嬪拿起桌上的茶水,輕抿一口,又道:「我這肚子裏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若真是個皇子,我便是皇後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她連皇長孫都容不下,何況是我的孩兒。你別看我如今有皇上的恩寵,可若沒有遠見,不替自己找條退路,等明年開春新人入宮,皇上還記不記得我,都是兩說。所以,我只有盼著長春宮好的,穆氏的性子溫婉,可鄭皇后卻容不得人。兩相比較,我怎會不知該如何選擇。」
錦繡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不等她再開口,嫿嬪又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疑惑,畢竟我這肚子裏的孩子是鄭閔的。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和皇後娘娘走近。這若真的露出馬腳來,皇後娘娘為了自保還不定怎麼對我和孩子下手呢。」
「所以,我唯有眼前這一條路可選。皇上對皇後娘娘愈發失去了耐心,隨着皇上年歲漸老,只會愈發容不得東宮和坤寧宮。屆時,長春宮雖不至於真的取代了坤寧宮,可穆氏畢竟是皇上的髮妻,又有我在皇上面前吹吹枕邊風,穆氏如何會不記我這個恩情。」
說罷,她又道:「至於是住瀟湘閣還是別的地方,這又有什麼重要的。我不至於蠢到這件事情上被皇后利用了。這後宮佳麗三千,書上也說了,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我若不時刻提醒自己,榮寵只是一時的,只怕現在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而此時的長春宮裏,穆氏震驚極了。
同時,她又有些不安。
內務府和禮部打的什麼主意,她不傻,怎會不明白他們是在和皇後娘娘表忠心。
即便沒有主動表忠心,也是為了把自己摘乾淨,不至於招了皇後娘娘的嫉恨。
惠安公主見她臉上的不安,緩步上前坐下,挽着她的手,道:「母妃,您便安心吧。這次,恐怕要讓皇後娘娘大失所望了。顏氏既然前些日子肯在父皇面前提及您,那便不會甘心當皇後娘娘手中的棋子。她眼瞅著年後就要生了,太醫院那邊的人也說,八成是個皇子。她又如何能不替自己打算。」
「如今,她幫您,便是幫她自己。所以您完全沒必須要因為此事戰戰兢兢。您也看到了,父皇對您,到底是有愧疚的。內務府和禮部這樣安排,即便皇後娘娘這次心裏沒鬼,父皇如何能不疑心是皇后故意要給您下馬威,恐現在對皇后更是不悅的。」
聞言,穆氏暗暗嘆息一聲。
她這幾日都幾乎覺得自己活在夢中。
比起第一日皇上差了太醫院的人給她請平安脈,之後皇上又來長春宮用午膳,這樣的皇上,便是潛邸那會兒,她都不敢想。
她好怕,怕皇上回過神來之後,又和往日一樣厭惡自己。
也因着這原因,她已經給陽陵侯府遞了話,讓他們一如既往的小心。
看她這樣不安,惠安公主也知自己說再多,也無益。
可她卻覺得母妃的榮寵還在後頭呢。
除了母妃畢竟是父皇的髮妻,這個父皇根本無法否認,鄭皇后一次又一次的自作聰明也給母妃帶來了機會。
而只要等到父皇徹底對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失去耐心,那長春宮真正東山再起的機會就來了。
惠安公主自幼就看多了宮裏的起起伏伏,所以在嫿嬪和父皇提及母妃暈過去的事情時,她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嫿嬪真正的用意。
她相信,嫿嬪這樣的選擇,不會有錯的。
鳳昭院裏
謝元姝聞着這消息,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芷東低聲道:「郡主,這次禮部和內務府的安排,這根本是故意給恭妃娘娘下套呢。這誰人不知道嫿嬪娘娘如今聖眷優渥,那瀟湘閣卻偏偏安排給恭妃娘娘住。這不是讓嫿嬪故意和恭妃斗嗎?」
「內務府和禮部這些人,倒也真是會和皇後娘娘表忠心。來了這麼一招,把自己摘出來不說,還能得了皇後娘娘的青睞。這若真的等到太子殿下登基,辦這事兒的人,可不要高升了。」
謝元姝幽幽道:「你放心,嫿嬪沒那麼傻。她雖年輕,可你也看,她得寵都快一年了,可曾故意和皇後娘娘拉近關係。」
想到嫿嬪肚子裏是鄭家的種,謝元姝就不得不承認,這嫿嬪還算是有腦子的。
身上藏了這麼大的秘密,若遇上個頭腦簡單的,早就藉此讓皇後娘娘護着她了。可她非但沒有,還竭力的和皇后撇清關係。可想而知,她根本就不相信皇后,為了保住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為了守住這個天大的秘密,她更相信不爭不搶的恭妃。
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盟友。
嫿嬪真是深諳此道呢。
聞言,芷東點了點頭,又道:「也是,這嫿嬪的心思,倒是不好琢磨呢。不過,她如今也只是嬪位,若真的以位份論,恭妃娘娘住在瀟湘閣,也沒什麼不妥的。」
說罷,她突然又看着自家郡主道:「郡主,這闔宮內外可都在傳呢,若這次嫿嬪娘娘真的給皇上生了幼子,恐晉陞為妃位呢。」
謝元姝輕笑一聲:「畢竟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子。若真是皇子,這妃位,也無可厚非。」
話才說完,有丫鬟進來回稟:「郡主,方才乾清宮傳了話出來,說是皇上宣您入宮,往東暖閣一同用膳。」
芷東不由有些驚訝。
皇上怎麼會突然選郡主一同用膳呢?
謝元姝見她眼中的疑惑,自嘲道:「自打韓家世子爺御前請旨賜婚之後,皇上表哥還未宣我往乾清宮去。沒想到,今個兒倒是記起我這個表妹來了。」
聽着郡主這話,芷東也不好說什麼。忙侍奉自家郡主重新梳妝打扮。
很快,謝家的馬車就到了宮門口。
瞧着眼前的十米宮牆,紅牆綠瓦,謝元姝緩步走下馬車。
巧的是,這才下馬車,就遇上了正要出宮的太子。
「姑母。」朱崇緩步上前,恭敬的請安問好。
謝元姝笑着點點頭,不著痕迹的打量着他。
這宮外可都在傳,太子因為承平帝的冷落鬱鬱寡歡,此刻她瞧著,確實是呢。
往日裏的趾高氣昂,像是一下子都消散了。
可謝元姝卻知道,這也只是一時的。即便他藏了自己所有的鋒芒,內心深處,肯定積壓了更多的不甘和怨恨。
聽說她要往東暖閣去,太子的臉色微微一白,想必是又想到了承平帝對他的冷落。
謝元姝瞧著,心中暗暗冷笑一聲。
也不再耽擱,就往東暖閣去了。
朱崇盯着謝元姝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一股莫名的慍怒。
這時,只見不遠處,韓礪緩步走了過來。
瞅著這時辰,該是他換班的時辰。
「殿下!」韓礪雙手抱拳,恭敬道。
這闔宮都是父皇的眼線,朱崇被承平帝給了沒臉,這個時候,雖然心裏不喜這韓家世子爺,可這個時候,卻再不敢眾目睽睽之下給他沒臉。
他強壓下了心中的怒火,淡淡道:「世子爺這是輪班完了?」
韓礪笑笑:「一會兒還要往暢春園去一趟,眼瞅著太後娘娘壽辰就要到了,暢春園那邊,御林軍自然得確保皇上和太後娘娘的安危。」
話音剛落,朱崇臉色一紅,幾乎是一瞬間就被激起了怒火。
不等韓礪再開口,他一把抽了他腰間的劍就架在韓礪頭上。
身邊的小太監見狀,噗通跪在地上,惶恐道:「殿下,萬萬使不得啊!」
韓礪卻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殿下,您可否提點我一下,韓某哪裏得罪殿下了?」
看他還敢在這裏裝傻充愣,太子的臉色更是陰沉。
什麼叫做為了確保皇上和太後娘娘的安危?!
這不是故意讓他難堪嗎?
這闔宮內外誰不知道他是因為御前失儀,差點兒傷了父皇,才往佑安寺去修行。
可沒哪一個人敢當面提及此事,更不要說這樣意有所指。
偏偏這韓礪,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這樣諷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