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師傅

大局已定，等楚九州能歇息之時，顧蒔甜便邀請了衛家舅舅們，顧家一家，以及邢老爺子和邢婆婆一同在宮中小聚。尚未開席，向來神出鬼沒的林先生便突然現身。

眾人就好似並不知還有慶王這一茬事情一般，一起高高興興的吃了頓飯。

等其他人都離開之後，林先生才慢悠悠的找上楚九州和顧蒔甜。

「你們不問我為何要去慶王身邊？」林先生這人向來都喜歡開門見山，直接的問道。

楚九州慢條斯理的給他添了茶，這才回道：「我們只需要知道師傅您不會傷害我們就足夠了。」

多年的情分不是虛假的，在他羽翼未豐之時為他籌謀最多，為他保駕護航的，從來都是眼前的這人。兩人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然而本該當父親為他做的事情，都是眼前這人為他做的。

林先生輕笑一聲，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這才道：「你們找到了那間密室，對我的身份多半也有所猜測。」

顧蒔甜這會兒也不吱聲，出奇安靜的坐在一旁，一副我很乖巧我只聽八卦不吱聲的模樣。

楚九州則是坦然道：「只能猜想，不知內情，只等師傅來給我們解惑呢！」

林先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原本的那點傷感和負面情緒倒是消散了不少。原本有許多話想要說，如今反倒是又覺得說了也沒什麼意義。

「當初我遇上你的確是個意外，只是在認出你的身份之後接近你，後來還收你為徒，則是有意為之。」林先生並不覺得需要再掩飾，很是直白的將自己當初的想法說來。

「你們在密室里找到的女子，是我一母同胞的長姐。我是老來子，長姐是將我當成自己的兒子一般護著寵著的。後來她因為一些意外入了宮，那狗皇帝對她的確不錯。」只可惜這份不錯也僅僅只是不錯，不足以讓那狗皇帝替她擋住無處不在的傷害。

林先生嘆了口氣，說起往事之時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痛恨，唯有悲傷殘留。

長姐忽然就沒了，家族也一夜之間就遭遇大難。忠僕把自己的孩子換上他的衣裳替他赴死，自小一起長大的小廝，看着他長大的奶娘丫鬟，用一條條鮮活的性命為他謀得了一條生路。

他那時候年紀尚幼，又是自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忽然之間就成了背負血海深仇的孤兒，說真的，他那時候就連如何生存下來也不知。

也是他運氣好，沒吃上多久的苦頭就被自己的師父給撿了回去。然而師父對他好是好，可也是真嚴格。他從小要學的東西極多，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的時間之外，幾乎都被排的滿滿當當的。

用他師父的話說，他就是天生就比別人多點慧根，老天爺賞飯吃。

可惜好景不長，他十幾歲的時候師父就過世了。直到那時候他才知道，師父之所以逼着他成長，也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了幾年。

他又成了一個人，這一次他倒是很快就習慣了。離開了師徒隱居之地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功夫都算是一流了。加上師父這些年為自己準備的，以及轉手給他的勢力和財物，他已經有可以報仇的機會。

「師傅您親自報仇了。」楚九州很肯定的說道。以他對自家師傅的了解，若是沒能親手報仇，說起往事之時也不會如此的放鬆。

林先生輕笑一聲：「自然是報了仇了！只可惜等我有能力之時，長姐也的確已經故去。那個密室並非是我所建，而是那個狗皇帝的手筆。」

楚九州面無表情，只當不知道林先生口中的狗皇帝是他親祖父一般。

顧蒔甜忍不住問道：「那位貴妃名為寵妃最後還殉葬……」

林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沒瞞着：「自是我作為！當然，你們師公做了點小手腳，而且那狗皇帝也是故意為之。」不然真要喜歡到了骨子裏，如何可能讓人殉葬？且子嗣一茬一茬的生，怎麼偏偏就會是那位最得寵的貴妃始終無子。

雖然接下去的這個問題不是那麼的美好，還有點揭人傷疤的感覺，但是不問清楚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顧蒔甜想了想，還是問道：「那，當初那位貴妃所出之子……」

林先生的笑容淡了幾分：「是我長姐所出，那貴妃其實入宮之初就被那狗皇帝給下了葯，不可能有身孕。那狗皇帝對我長姐的確有幾分情意，一直都知曉那位貴妃的所作所為。原本他也想藉著貴妃的身份，讓自己喜歡的女子和孩子都能安然活下去。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最終孩子沒能活下來。貴妃對我長姐出手之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保持了沉默。至於我的家族，失去與否對他來說也不算重要。何況貴妃的父兄都是能撈錢的，那時候為他充盈錢袋子。他兩廂一比較，自是選擇了對自己有利的那一方。」

至於為何要貴妃殉葬，也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最為心愛的女子是因為貴妃的善妒而死的。而他最為期盼的兒子，也是因為貴妃沒照顧好才早夭的。

他會不知道非得讓那貴妃殉葬之後，貴妃的母家會沒個好下場嗎？

他都知道！可縱然是為他做了不少的事情之人，在他眼中終究也就是隨意可以替換的下人。他恨貴妃，自然也會遷怒她的家人。所以才會不管不顧，打着捨不得的名義，讓貴妃成為了大楚立國以來少有的幾個殉葬的妃嬪之一。

林先生忽然看了楚九州一眼，不客氣的道：「那時候碰上你又收了你為徒之後，為師也想過若是等你以後長大了就跟你那祖父和父皇一樣，護不住自己喜歡之人，還喜歡立一個靶子來掩飾自己喜歡之人的話，我就把你逐出師門。」

楚九州面無表情的道：「師傅莫要忘了，我幾乎是您跟師兄親手養大的。」所以，怎麼可能成為那樣的人？

林先生轉念一想也是這麼一回事：「倒也沒錯。」

顧蒔甜問道：「師傅，那除了慶王之外，您是不是還在背後慫恿其他人了？」

林先生讚許的看了他一眼：「不止是我，你們師公以前也干過這種事情。當初的老壽王，還有其他幾個皇室子弟。對了，西南那邊也有我跟你們師公做的手腳。不過突礪那邊我們從未有過聯繫。」

他是恨大楚皇室不假，可他也的確是大楚人，自不會去為突礪做事。再者，真要鬧起來，倒霉的始終都是百姓。若是他真為了復仇不顧百姓的死活，那他跟大楚皇室還有什麼區別？

林先生看了楚九州一眼，暗嘆一口氣。

當初收下這個徒弟也是一時心軟，好在他沒看錯人。他當年的確也想把那狗皇帝的後人都給弄死了，但是誰讓自己的徒弟也是皇室中人？

再想起那幾個可愛無比又貼心懂事的徒孫，他最終還是將最後的那絲不甘給放下了。

家人和長姐的死，是權勢傾軋的結果。錯的是當初的狗皇帝和貴妃，而不是他這個自小就被當成棄子的徒兒的錯。

何況不看僧面看佛面，徒兒媳婦孝順，跟徒兒一起都是真心將他當成自己的父親看待。小徒孫們更是親近他，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可放不下的。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