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羅玫 靠自己（二）

周一周二是羅玫的休息日。這一周的周二下午，朱天偉眉頭緊鎖走進了羅玫的頂層公寓。

果然，那天國土局的副局長突然來視察沒有什麼好事。朱天偉在國土局最大的靠山是做辦公室主任的親戚。但這親戚對這個剛升上來的副局長態度並不是很恭敬，兩個人關係也一般。但是最近經過調整之後，這位副局長開始分管局裏的第三產業，包括朱天偉的報紙也算是局裏的資產。從常規情形來看，新上任的副局長關心報紙，前來視察一下，也算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這副局長來的時候甚至帶了兩個專業的註冊會計師，那天下午還順手檢查了一下朱天偉公司的賬目。

這位副局長做專業規劃出身，因為臨到退休才被派來分管這不重要的第三產業以及後勤服務部門。也正因為如此，朱天偉那位當辦公室主任的親戚才沒有怎麼把他放在眼裏。

副局長坐在辦公室里總要做點事情，某天清理前任留下的資產清單才知道朱天偉的報社是有合約期限，到今年年底這合約就要到期。副局長想看看這報社到底運營得怎麼樣，才決定帶着兩個專業的審計師來看看。因為之前他聽人說過，光一個房地交交易會，朱天偉就從開發商那裏賺了近千萬。

幸虧當時在舉辦房產交易會時，朱天偉又單獨成立了一家廣告公司，所有客戶的錢都統一打到了廣告公司，再由廣告公司按照統一的價格打到報社財務的帳上。這樣看上去，所有客戶都享受了一樣的折扣。

兩個註冊會計師工作了一下午，朱天偉派報社的財務陪着他。至於副局長，表面上倒也和譪可親，東問西問了不少問題。但他和朱天偉探討的全都和錢無關，反而城市規劃、深城城市發展聊得興緻勃勃。朱天偉做了這麼多年報紙，儘管對副局長的真正來意不清楚，但卻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他詳細討論城市規劃。到了快下班時間，副局長公事公辦，拒絕了朱天偉的吃飯邀請，卻很明確地告訴朱天偉，那兩個註冊會計師明天將繼續來審計報社的賬目。

副局長前腳走人，朱天偉後腳立即打電話給親戚。這親戚是國土局裏的實權派，對於副局長的做法嗤之以鼻，並且寬慰朱天偉：你不用擔心，他在局辦公會議上說話不算數，你壓根就不用擔心他。好好把你的報社辦好。不過，我聽說這次交易會，你賺了不少錢？

朱天偉這才明白可能有不少人把價格給泄露了出去，畢竟開發商與國土局的人要天天打交道。看來，對自己紅眼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啊。

朱天偉聽到這裏，趕緊說：大家都只看到我收了別人多少錢，場地租金，搭展覽的材料費，廣告公司和班車費，員工工資，這些都要花很多呀。

親戚聽到朱天偉口氣背後的苦衷，更何況朱天偉每年都對他表達不少心意，也就知趣地打住了這個話題。

親戚可以對誰來查賬一點都不在意，但朱天偉卻敏銳地感覺到如果不理順和副局長的生意，大概率想要繼續續租也不太可能。

第二天，他又陪着兩個註冊會計師工作了一整天。晚上，三個人又去了朱天偉和賴老闆他們常去的歌廳。經過一晚上的溝通，兩個負責審計的會計師總算搞清楚了朱天偉想要他們報告什麼。因為從賬面上看，無論是日常運營，還是房產交易會，朱天偉報社的賬目本身都沒有問題，矛盾的地方在於報紙的發行數在激增，廣告版面也在增加，但廣告的絕對增長卻趕不上前兩者的增長。朱天偉的解釋是成本及管理費用在增加，但真正的事實卻是廣告費被羅玫當CEO的那家廣告公司給載留了。兩個會計師都在這個行當里做了十幾年，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但是如果就賬面看賬面，報社的賬確實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他們和朱天偉素無瓜葛，朱天偉又暗示他們可以為他們多找幾家客戶，這樣一想兩個人也就照着朱天偉的意思給副局長作了報告。

副局長本來對朱天偉既無好意也無惡意。他想的是，如果審計的結果還好的話，他要決定後面是否還繼續和朱天偉簽約，如果簽約，又應該把報社上繳的金額調高到多少。

副局長在心裏已經計劃好，但他在官場沉浮許多年，早已學會了不動聲色。讓不讓朱天偉繼續這個報社都是自己一句話的事情，所以他決定把這事放在那裏，只到續約的最後期限他才來做這件事，他就是要來看看朱天偉的定力如何。

朱天偉自然知道，這事的決定權不在自己，而在別人手裏。但是最能幫上忙的親戚和副局長是對頭，他已經直截了當地對朱天偉說：不要着急，我倒要看看他能找出什麼理由不要你來承包。誰像你這麼熟悉？放眼系統上下，大約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像你一樣把一份行業報經營得這麼有聲有色。

朱天偉光着急也沒有用，有好幾次找理由去拜會副局長，副局長哪怕呆在辦公室里品茶，也告訴秘書拒見朱天偉。朱天偉不得其門而入。想來想去，就開始公關副局長的秘書。

秘書畢竟年輕，想着朱天偉堂堂一個報社老總，結交一下也是好的。幾頓飯吃下來，朱天偉總算從秘書零零碎碎的語言中搞明白了副局長的真實意圖，他就是要把朱天偉晾起來，抬高身價，好在最終簽約時多從報社分點錢。秘書還透露了兩件事：一是副局長讓他在物色人選，看有沒有可能找到替代朱天偉來承包報社的人；二是讓他多去找其他也有行業報的局機關的人聊聊天，看看他們是怎麼樣收承包費用的，有沒有機關按比例抽成。

朱天偉在刻意籠絡秘書的同時，被這消息弄得心驚肉跳。他清楚地意識到到了年底，就算自己有機會承包這報社，大概率自己也別想從報紙經營本身賺到多少錢。

朱天偉日思夜思，坐卧不安，因此也就沒有什麼精神去關心羅玫，也不怎麼去搭理老婆。對羅玫，他不想讓她操心；對老婆，他打死也不說。

因為有一次他跟老婆說起來，年底國土局有可能和自己不再續約，老婆的表現就像一個受了驚的小兔子，一個勁地問：那我們全家怎麼辦？到哪裏靠什麼吃飯？

朱天偉不高興，就回了一句：你怕什麼？不是還可以靠當老師吃飯?

「當老師？」老婆的反應有點歇斯底里：我賺一個月的錢還不夠買一個包包？

朱天偉聽到這裏，不耐煩地閉上了眼睛：這表示他已經懶得討論這話題。

老婆最討厭他這副不耐煩的臉。自此以後，老婆也不願意和他討論這話題。

所以憋了一段時間之後，朱天偉還是跑來找羅玫了，要不然他會被這種擔憂給壓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