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王曉青求仁得仁（十三）
年夜飯吃完之後，王曉青再也不肯在章家聚會上露面，反正理由多得很：腿不方便，懷孕呀，諸如此類。
不過，因為喜歡章小妹，王曉青和章麥可兩個人就把麥青一家子接了出來，單獨吃了一頓飯。
麥青老婆叫王靜，河北人，離北京特別近。她也是家裏的老小，上面兩個姐姐一個哥哥。高中畢業后，考不上大學，成績也不怎麼樣。因為不甘心一直呆在老家，她就跑到北京做臨時工。她和麥青在一家建築工地上相遇，爾後結婚生女。要說這七八年間，麥青兩口子在北京也越做越好，手裏已經有了一個施工小隊，可以自己接活。這當然和王靜善於和人打交道也有關係。
眼下，麥青和王靜也有了十幾萬的存款。兩個人因為在哪裏買房發生了嚴重的衝突。麥青的意見是在老家起一棟樓，將來三兄弟回去也都有房子住。王靜不同意，她想在北京買房子，這樣可以把女兒帶出去到北京住。她說自己一大半年紀都在工地上，不希望女兒也過這樣的日子。
這次到深城，住到了麥可和王曉青家裏，王靜更加心動了。她內心的想法很簡單：湖南又不是自己的老家，自己老了也不可能回到源南養老。那幹嗎要花這麼多錢去造一個沒有人住的房子？
一說沒有人住，麥青就覺得惱火：我爸媽難道不是人？
王靜也不退讓：你爸媽看樣子要來幫麥熟帶孩子，你覺得他們會一直呆在鄉下嗎？麥青想想也對哈，就沒有再吭聲。
但王靜還是不放心，就在吃年夜飯的時候，她還單獨對着麥可和王曉青說：能不能幫我勸勸你哥，他想回湖南老家蓋房子，我想在北京買房子，這樣才能把小妹接過去。老是讓孩子跟着奶奶過，也不是辦法。但你哥不聽我的。
章麥可對於哥嫂的事情，向來奉行不說話的態度。但王曉青不一樣，或許因為都是外地媳婦的身份，王曉青對這位大嫂天生多了一份同理心。更重要的是，王靜也和王曉青一樣，受着婆婆的各種管制。
麥可媽媽說起來也不是壞人，但是她是一個很奇怪的混合體。比如說她覺得女人天生就該伺候男人，老婆就應該照顧老公。麥青剛和王靜結婚那一年過年回家，北方人不習慣南方的濕冷，王靜一到章家就生病，麥青就張羅著到廚房燒熱水給老婆泡腳，指望着能用泡腳的方法幫助老婆治病。
誰知道麥可媽媽不高興了，直接在廚房裏大聲地對兒子說：「她要洗腳自己不會打水，你做個男人還給老婆端洗腳水？」她說得那麼大聲，就是故意讓王靜聽到。
麥青壓低了聲音說他媽：「她生病了，我不給她端水誰端水？」
王靜當時呆在房間里，全程聽清了母子倆的對話。第二天，她覺得自己感冒沒有好，就沒有起床，麥青也陪着她呆在房間里。麥可媽媽又不高興了，農村的房子隔音效果又不好，她打開門直接將兒子叫了出去，用湖南話訓兒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媳婦還不起床？馬上要到你舅舅家拜年去了，叫她趕緊起來。」
麥青就對媽媽說：「讓老二老三去拜年好了，王靜不舒服，我要在家裏陪着她。」
「不就是一點感冒嗎？從昨晚躺到現在也該好了吧。」麥可媽媽不放過兒子。
這時，已經上大學的麥可出來了，他對媽媽說：「我和麥熟去給大舅他們拜年，你讓哥陪着嫂子就好了。」
麥可媽媽不同意：「你哥一年都不回來了，難道不應該去看下你舅舅他們？」
兩個人儘管用湖南話再說，但王靜在房子裏聽得清清楚楚。她從床上掙紮起來，對麥青說「你去拜年，我沒有什麼事。」
麥可媽媽在屋外聽到，就對二兒子說：你嫂子自己都說沒事。
最後，麥青還是聽從老媽安排，和兩個弟弟一起去了舅舅家。等到他回來，發現老婆呆在床上，一天都沒有吃飯，麥可媽媽的邏輯很強大：「生個感冒算什麼？我肚子痛得要命，別人又要衣服，我還不是照樣要幹活。」她不管王靜怎麼樣，一天也沒有進來問過媳婦要不要吃什麼喝什麼。
經此一把，王靜算是領教了婆婆的厲害。她在生孩子的時候堅決去了自己娘家，孩子生完之後她繼續呆在河北帶了半年。後來，因為她弟弟陸續生孩子，自己母親忙不過來，才把章小妹送回老家。但是經由這一系列事件，王靜下決心不和麥青媽媽生活在一起。
王靜把前因後果都給王曉青說了之後，王曉青這才發現麥可媽媽對自己還算客氣的，估計在自己家裏忍了好久。
不管怎麼說，王曉青還是支持王靜在北京買房的想法。在飯桌上，王曉青先挑起了話頭：「王靜，聽說你們打算在北京買房？」
王靜還沒有說什麼，麥青倒跳出來接話：「誰說我們要在北京買房？我們要回湖南老家蓋房子。」
王曉青不動聲色：「你算過沒有，你辛苦蓋的房子一年回家住幾天？」
麥青回答得倒快：也就過年回家那幾天。我們是住不了，但我爸媽可以住啊。曉青，你不在農村呆，你不知道我媽經常和我講，村裏張三蓋了樓，李四又蓋了前後院，我媽說她和我爸的壓力都好大。
麥可聽到這裏想說什麼又閉了嘴，他裝作全神貫注地吃東西。
王曉青笑了幾聲：你媽媽說話可真管用。不過我想知道你現在是和你媽生活在一起呢，還是大部分時間在北京和你老婆生活在一起呢？
麥青給了王曉青一個笑容，意思是這還用問？
王曉青接着發揮：你媽是你媽，老婆是老婆。男人結了婚，難道不應該給老婆一個家？再說了，還有你女兒，難道你就願意讓你女兒一直在那個打個電話都要吼的地方長大？你不希望她到北京接受更好的教育？
麥青的笑容沒有了：你以為我想把女兒放在老家？關鍵是北京的學校對我們這樣農村戶口的孩子根本不接收。
「你有房子了就可以辦暫住證了，就可以慢慢接收了呀。」王曉青並不放鬆：「實在不行，你可以到深城來，三兄弟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應。麥熟現在買了房子，就不用擔心孩子將來上學問題呀。」
說老實話，王曉青之前也沒有打算說這番話，但是現在聊著聊著，發現麥青和王靜完全不必一直呆在北京，在深城他們照樣可以做裝修生意，可以找到活路呀。
「你要是擔心沒有生意做，我們都可以介紹一些。至少我們的新房子你就可以拿來練下手。」章麥可這時開始說話了。
王靜一看談話的方向完全偏離了自己的設想，她可不太想來深城，畢竟自己家在河北，從北京到河北方便許多。想到這裏，她就說：「在北京還有好幾單生意沒有做完呢。」
「沒有關係，我們也只是建議。來還是不來深城，你們自己定。但我覺得無論是北京，還是深城，都是好地方。將來等大家都安頓好了，再回老家一起蓋房子也行啊。先把大嫂和章小妹安頓好再說吧。」章麥可難得直接跳出來表態。
麥青心裏煩，也很難做決定，就和稀泥：來來，先喝酒。到時再說吧，我們買房子沒準還要找你們借錢呢。
可以可以，一定支持。章麥可不敢看老婆臉色，直接打哈哈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