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東遷漢民

第001章東遷漢民

在一片荒涼的平野上,黃沙漫天般捲起,捲起的黃沙似長龍又似猛虎般一會朝着天空,一會又墜下地面,時起時落地呼嘯著,瀰漫着。

一群面黃肌瘦的漢民攜著家小,不時吆喝起長短不一的號子,驅趕着笨拙的牛車、調皮的羊群緩緩離開了這裏。

這夕陽落下,他們的影子也越拉越長...

不幾日,這延綿數里的車隊緩緩使入了武威郡界。

漢民們進入武威郡界不久,便在邊境不遠處搭建了一個小小的營地,隨行的漢子們看着身後的漫天黃沙,紛紛舒了口氣,疲憊不堪地眼裏一時露出來幾分喜色。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尖銳的號角聲在他們前方響起,從東方突兀而來,數只領頭的鷹扶風衝上了天際,驚得這一片過腰高的草地上雁落鴻飛,慌成了一片。

在這不停歇地號角聲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手牽着韁繩,肩挑着蒼鷹緩緩出現在營地東面的山坡上。

這男子肩胛上的猩紅戰袍迎著殘陽在凜冽的北風中獵獵作響。

漸漸,男子身後露出來一隊打頭的騎兵,約莫百來人。

他們斜掛着腰刀,背負着箭筒,雙腿緊夾着馬腹,目光平靜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這青年發出的號令。

草地上嘮嗑的女人們嚇得臉色慘白,雙腿顫顫發抖,生火拾柴的漢子們稍顯鎮定,卻是轉身便已麻溜地將自家孩兒朝牛車上扔去,把茫然無措地女人們也趕上了車。

尚不曉事的孩子撲倒在乾草上,頓時就嚇得哇哇大哭,拉車的老黃牛眼中還有些許迷茫,累了一天的它們並不肯走。

啪~

漢子們毫不猶豫地抽出了盤在腰間的鞭子,狠狠地甩在了牛背上。

哞~~

老黃牛痛得低吼了數聲,總算肯抬一下腳步,牛車便緩緩向來的方向而去。

牛車拐過了往來武威與張掖的山包,漢子們便又默默地站成了幾堵人牆。

這群心知必死的男人們沒有發出哪怕一丁點兒聲音,他們一手拿着磨尖銳了的農器,一手把著跟羌人換來的用廢了的腰刀,神情悲壯地矗立在騎兵的必經小道上。

他們,竟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堵在老人、婦人、孩子和即將到來的騎兵之間。

戰馬呼嘯的蹄聲離他們越來越近、騎士們口中呼喝的號子聲也越來越近......

在這些留守的男人們幾欲噴火的眼神里,在那青年的授意下,騎兵們竟又遠遠停住了腳步。

一群本該隨着女人孩子駕車逃跑的老人卻並沒有走,他們拄著拐,從山道拐角處慢慢挪了出來。

雖然,他們的雙腿因年老而不停顫抖,剩下不到幾顆的牙齒也在上下不停地走動,但他們組成了最後一道堅固的人牆,神色堅定站在了兒子們背後,而他們的背後是慌忙駕車逃跑的後輩親人以及一個留着小八撇須、做士人打扮的儒雅青年。

「阿九!」

牽着韁繩的青年平靜地看着這群羔羊一樣的東遷漢民,他眼中漸漸泛起如同狼一樣兇狠的光。

只見他神色淡漠地掃了一眼這群瘦弱的漢民,便又將目光停在了那被胡亂拋下的一堆堆糧秣上面。

「到!」

青年身後的山坡下,忽而轉出來一持刀少年,他出現在青年身側,眼神詢問般地看着這青年。

「殺!」

青年神色冰冷下達了命令,卻又罕見地閃過了一絲不忍,但最終,他眼神里流露出來的,卻依然還是那堅定無比的冷冷殺意。

「喏!」

少年名阿九,他聽到命令后,心中沒有絲毫疑慮,他本就是個孤兒,今年還不到十六,應當是最好上學的年紀,他卻在很早的時候就跟了這青年。

他只記得,他曾被很多人嘲笑、叱罵以及羞辱,甚至於最後,他還差點活活餓死在武威姑臧城某個城隍廟腐爛了的死人堆里。

就是這青年把他從城隍廟提溜了出來,也就是從那時起,他便開始被青年教授著各種殺人技巧。

最簡單的殺人技巧,已不能被稱之為技巧,只是簡單地在人的脖子上輕輕地一劃,便可輕鬆又寫意地結束一個人的生命。

這簡單地一招,阿九學得最久、最為認真,也學得最好。

對於在這個時代活的長久的人來說,殺人不算什麼,因為生命的脆弱,使得隨意一個人都可以結束另一個人的生命,但凡能夠在這個時代里活下來的人,或都曾經歷過屍山血海般的洗禮。

殺~

一聲暴喝,阿九單騎提刀衝下了山坡,沖入了人牆,他拿起屠刀之時,眼裏便只剩下袍澤和阻礙,只因他深深記得,在那個寒冷的冬季,青年將他帶回寨子時曾說過的一段話:

憐憫,是強者對弱者的施捨,你小子這條命是撿回來的,你要想從戰鬥場上活下來,那就只能勇往直前,既然你已決定拿起手中的刀,那就不能放下心中的刀。收起你那可憐的同情心吧!在劊子手面前,不會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任何人生命的終結,都只會是你繼續活下去的人生信仰。

當騎兵臨陣,當刀口染血

想要回家的漢子們胸腔里燃起了一團炙熱的火,他們眼神里充斥着絕望和悲哀...也充斥着,對這個時代的痛恨。

這些奮死抵抗的漢子們都知道,生機已難望。

「孫揚,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他們可都是漢人。」

在阿九掠陣而出的那一刻,青年身後一身穿儒袍的青年儒生的心卻是在滴血。

一眾兄弟之中,這位身穿儒袍的兄弟身材最為修長,他的肌膚也宛如天山上未及融化的冰雪一般晶瑩,甚至於,有人說他的肌膚比那最純凈的鹽都要白上三分,雖然他已經經歷了無數次這種血腥屠戮,可他的心卻從未有過如今日般的這種難受。

「二弟!」

此刻,青年,也就是這儒生口中的孫揚,他沒有去看自己身後那一臉憤慨的儒生,而是聲音冷冽的輕喝了一聲。

他略厚的唇角上帶着他慣有的、略有一絲凄然的笑。

而後,只聽他冷漠而又低沉地說道:「李煜!今年寨子裏過冬的糧食已經所剩無幾,小七她們每日的鍋底乾淨得就像你那張白凈的臉。我沒想到,你對這些人竟還會不忍?難道你狠心讓我們身後的女人孩子忍飢挨餓?這些人若是不死,死的便只能是小七她們,活在這樣一個時代,是他們的悲哀!也是我們這群人的悲哀!你既然看不開,那便走吧!這些愧疚由我孫揚一人來承擔便是!」

「大哥!我們可以去劫掠羌人的!」

似乎是過於激憤,李煜的臉上一片潮紅,看上去就和賣萌的斑點小鹿一個樣。

孫揚繼續目光平靜地看着前方戰場,面對李煜的憤然指責,他又一次地選擇了習慣性無視。

「二哥,你別再說了!」

老三眉頭一皺,輕輕地扯了扯李煜的衣服。

老三比不上阿九的壯碩,他顯得有幾分文弱,他一直跟隨李煜學着管理寨子,寨子裏的人都說他是最像老二的人,不過,他可不是一個純粹的文人。

「我們就是一群人人喊打的馬匪!達可兼濟十里八鄉,窮則劫掠富貴之人,這不就是我們的本業?」

這時,一直在督戰的老四側過臉冷冷地看着儒生,他自嘲的聲音只讓兄弟幾人能聽得見。

李煜聽了,身子一僵,他不再言語,只輕嘆了一聲,臉上的潮紅也漸漸褪去。

在這曾經繁華無比的河西大走廊,羌人實際上比漢人更窮,這使得羌人更加兇悍,僅為了這入冬的糧草,卻拼上自己本就不殷實的家底,不值得。

特別是這天才剛剛變冷,寨子如果出手劫掠了羌人,無疑是惹上了一群馬蜂窩,將有無盡的麻煩在等待着兄弟眾人。

「等等,諸位英雄不能殺我!」

一群老人身後,那個有點儒雅,留着小八撇須的青年士人越眾而出,他站在離孫揚最遠,離阿九的刀口最近的地方。

阿九眉頭一皺,舉起的刀慢慢放下,他身邊的騎兵們也漸漸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呵呵!」

孫揚輕輕一笑,他很不喜歡有人叫自己『英雄』,他還沒有傻到認為自己一個馬匪是英雄。

阿九回頭看了一眼孫揚的神色,他手中的刀再次稍稍舉起。

「英雄,你真不能殺我!」

又一次,青年急促的喘息聲中雖然帶着一絲絲地顫慄,甚至於他背在背後的雙手還在顫抖,但他的語氣卻是愈發的堅定。

「好,想讓我不殺你,那就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孫揚爽朗地笑了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馬刀,將其橫在馬頭上,翻身上馬,唇角微微揚起,神色間流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孫揚不容許有人質疑自己的決定,特別是命令已下達的時候,然而這個小鬍子引起的騷動也引起了他的興趣。

「吾乃涼州段氏後人,段穎嫡孫!」

恍恍恍~

有幾個拿刀的騎兵心頭一顫,手中的刀一慌,掉了。

在涼州這地界,段穎的威名足以讓無數人嚇得靈魂出竅,阿四也吸了口涼氣,轉頭看向了孫揚。

小鬍子似乎早料到了眾人的驚訝,他嘴角邊露出了幾分傲色,毫不畏懼地看着阿九。

「你,再說一遍試試!」

孫揚神色一滯,馬頭上的刀也是微微一顫,他的心在這一刻頓了一下。

他並不害怕這個小鬍子的身份,更不怕小鬍子身後那個半截入土的人,他一直都在尋找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可以能改變他命運的人。

「吾乃涼州段氏後人,段穎嫡孫!」

小鬍子的神色在此刻已是堅定無比,大概是只有自己信了,才能讓別人信,小鬍子看起來無比的自信。

「你說你是段穎嫡孫?」

這次,孫揚像是聽懂了一般,笑問:「你說的,可是涼州三明中的段穎?」

「正是!」小鬍子聞言便哈哈大笑。

原來還是個識貨的。

略顯輕鬆的小鬍子微捋鬍鬚,把頭抬得更高了,神色間的自得之意已躍然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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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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