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公裁決

陳問山和田雄的大戰一觸即發。

高昂此刻也有點後悔了，他一時忍不下那口氣撞了田達因此惹出了田雄，陳問山才不得不出來維護他，如果因為如此使得陳問山受傷，那就是他的過錯了。

他死死的捏緊了拳頭，緊張的看着陳問山，恨不得衝上去擋在陳問山的面前。但他不敢，因為他知道衝上去只有害了陳問山。

如果我是武林高手就好了，可惜我現在什麼都不是！高昂苦澀的搖了搖頭。

就在此刻，忽然傳來一道十分冷冽的聲音：「怎麼回事？晨操還沒開始，就要打起來了嗎？」

隨着聲音響起，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子走進了校場。這女子一襲高領勁裝黑衣，步伐矯健，眼神冷峻，氣勢凌厲，顯示出一股堅強果斷的氣質，使得別人暫時忘卻了她絕美的容顏和誘人的身材。

此女正是震南鏢局新任的總鏢頭，歐陽震的孫女歐陽冰。

高台之上的沙漏顯示，此刻剛好是辰時。

高昂看着台上冷峻的歐陽冰，心中也有點佩服。

地球上二十齣頭的女子基本都還在啃老，但歐陽冰卻能夠極快的走出父母雙亡的悲痛，然後堅強的接過了重擔，鏢局在她手中也有了一點起色。

歐陽冰在高台上站定，緩緩環視了一下眾人，然後才慢慢的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田雄收手立定，對剛剛站起來的田達道：「阿達，你來說吧。」

「是，堂哥。」

田達應了一聲，趕緊對歐陽冰行禮道：「小人見過總鏢頭。事情是這樣的，高昂故意踩了我一腳，小人吃痛不小心撞倒了他，他起來就報復小人，把小人打翻在地。你看，小人的手肘都被摔破了！所以小人堂哥看不過眼，想要找高昂討個說法，但卻被陳鏢頭攔住了。」

田達一邊說着，還把擦出血的手肘露了出來。

高昂則靜靜的站在一旁，臉色淡然，也不急於爭辯，他知道如果這個美艷但冷酷的總鏢頭處事公正的話，不需要他爭辯；如果處事不公正的話，他爭辯也沒有用。

歐陽冰看向高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很不喜歡高昂那一身肥膘，半年前如果不是為了留下來鏢局看望爺爺的陳問山，她絕對不會讓高昂進鏢局。

她冷冷的盯着高昂，卻忽然發現往日根本不敢正視她的高昂此刻竟然淡然的和她對視，眼色之中沒有敬畏也沒有諂媚，就好像看着一個很普通的人一般，完全不覺得她就是那個可以隨時讓他滾蛋的總鏢頭。

三個多月前高昂被別人欺負恰逢她看見，卻是唯唯諾諾看都不敢看她，閃閃縮縮的說着沒事沒事同時就跑，但今天卻完全不同了。

「這傢伙好像變了？」歐陽冰忍不住心中詫異。

她當然也不知道真正的高昂已經死去，此高昂是一個從地球穿越過來的純凈靈魂，融合了前任高昂靈魂和記憶的新人，此高昂在地球的前世臨死前雖然不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物，但也有自己不屈不滅的風骨。

高昂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在震南鏢局掙扎求存，但也不想太過委屈和太過窩囊，不想純粹為了活着而活着。

在他看來，如果只是純粹的為了活着而無所不用其極，為了活着而什麼欺辱都骨碌一聲吞下去，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去。剛才如果不是想起可能會連累陳問山，他就已經往田達的胸口加上一腳了。

他融合了前任高昂的記憶和感情，田達則是殺死前任高昂的元兇，和殺死他沒有任何區別，對付殺己仇人，高昂怎麼可能手軟？

只是他開始之時怒氣衝冠，一下子沒想到此事可能會連累到陳問山而已。

歐陽冰盯着高昂幾個呼吸，但見高昂的神色根本沒有什麼波動，只好冷冷問道：「高昂，田達所說是不是事實？」

「不是。我膽小怕事，平時躲著田達還來不及，怎麼敢主動靠近他？他先來，我不靠近他怎麼可能踩到他的腳？是他故意找借口衝過來把我撞倒。還有，您看看我一身的肥肉，兩百多斤，田達又不會武功身板薄弱，他如果不遠距離衝刺，再怎麼吃痛近距離也撞不倒我。他故意撞倒我，所以我也就起來撞倒了他，一報還一報。」

高昂的回答很簡單，也不掩飾也不誇張訴苦搏同情，淡淡說着事實，就連還流着血的手掌也不顯示出來。

他被別人欺負了要報仇就要自己親自來，如果將來他有能力一定會殺了田達，如果他此生還是窩囊死去，那就算了，自己窩囊廢，怨不得別人欺負。

不過想到自己的將來，高昂心中就一片黯然，一時間連和歐陽冰說話的興趣都沒有了，艷光四射的歐陽冰在他眼中也與草人無異。

他雖然重生穿越了，但此生的將來更加暗淡，甚至完全沒有希望。

身為孤兒，又患肥胖症無法習武，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裏，將來能有什麼希望？

可是他重生一世，早己枯寂的內心深處忽然湧起一股不屈的火熱，再也不想像前世在地球那樣徹底放棄治療，混吃等死一輩子，更不想再做一個被人欺辱了卻無法報仇、被冤屈也只能苦忍的普通人了！

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下來，忍不住心中苦嘆。

此時，高昂並不知道他突然陷入苦思，眼神遊離，已經使得歐陽冰心中十分不爽了。

跟我說話竟然也敢走神？難道你眼中根本沒有我這總鏢頭？歐陽冰心中雖然很不爽，但也不好發作出來，畢竟她可是總鏢頭，身份在那，不好和一個不入流的小伙夫當面計較。她只好轉眼看向其他人，淡淡的問道：「各位，高昂所說情況是否屬實？」

眾人都紛紛搖頭道：「屬下剛才專心等總鏢頭前來，沒有看清楚情況，不敢妄加評論。還請總鏢頭定斷。」

這些人不想得罪田雄，也不想污衊高昂，只好當盲人了。不過有人心中卻想：事實這麼明顯，高昂說得又那麼合理，你還問我們做什麼啊？不是讓我們難做嘛。

「田鏢頭，你怎麼看？」歐陽冰又看向田雄。

見歐陽冰最終還是要考慮自己的意見，田雄眼中閃過得意的神色，大聲說道：「屬下覺得高昂品行惡劣，又毫無用處，更是犯了錯誤不知悔改，又顛倒是非，應該逐出鏢局。」

陳問山冷冷一哼，卻沒有說話。

歐陽冰必須倚重田雄，但也不能忽視陳問山，聽到陳問山冷哼，只好又問陳問山道：「陳鏢頭，你的意見呢？」

陳問山不置可否的道：「誰顛倒是非大家心裏有數，這裏這麼多人都看着呢，總鏢頭，此事您拿主意就好了。」

他看着歐陽冰微微搖了搖頭，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心道此女雖然性格堅強，但缺少仁義之風，處事只顧鏢局利益不問是非，實在不是值得託付之人。若非為了報她爺爺之恩，我早就帶着高昂離去了，何必在此受氣？不過如果歐陽冰真要趕高昂出去，我也就一起走好了，反正我遲早都要離開鏢局的。

歐陽冰並沒有看見陳問山眼中的失望之色，點了點頭道：「好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念在高昂只是初犯，也不必趕出鏢局，罰扣半個月的薪俸，以後不準再犯就是了。高昂，我這樣處理，你有沒有意見？」

高昂搖了搖頭，微微笑道：「總鏢頭處事公正，我沒有意見。」

事實如此明顯，你都能如此處理，我還能有什麼意見？

他不想再拖累陳問山，自然也就作罷。但看見歐陽冰為了籠絡鏢局的重要甲等鏢師田雄就不問是非，心中對歐陽冰的些許敬佩已經蕩然無存，語氣中也就沒有了敬意，如果不是感激歐陽冰的收留之恩，他都懶得回答。

他地球前世見過太多歐陽冰這類做派的領導，看似籠絡了重要的部下，但其實埋下了更多的隱患，這種只看實力、只講利益、不問是非的做法，最容易使得部下得寵者驕縱，其餘者厭怠，到了關鍵時刻，不會有人真正出力。

他地球前世性格剛直，一向認為要公平公開公正的處理公事，不應該搞一些小恩小惠來分化籠絡、搞什麼親疏有別建立小圈子，一直不喜歡那些領導，當然更不被那些領導所喜歡，也始終無法融入那些所謂的小圈子，所以此刻對歐陽冰的感官直線下降。

不過，他雖然不爽歐陽冰的不公裁決，但畢竟歐陽冰並沒有太為難他，更沒有依照田雄的意思將他趕出鏢局，所以他也就沒有對歐陽冰惡言相向。

歐陽冰哪裏聽不出高昂話中的不滿之意？對高昂的觀感就更差了，只是她堂堂總鏢頭不好和一個小伙夫計較，微微一皺眉就擺手道：「好了，此事就如此作罷，大家開始晨操。以後大家要團結同心，一起為鏢局出力，只要能夠重振鏢局，你們都是功臣！鏢局的一切將與你們共享！」

高昂聽了此言，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陣鄙夷，你做為老大處事不公獎懲不當，還想部下為你團結賣命？就算是田雄，你如此籠絡重視他，就以為他會為你忠誠賣命嗎？

一個恃寵而驕、欺凌弱小的人會對他人忠誠賣命？

見事情已了，陳問山就過來幫高昂簡單處理了一下手掌上的傷口，對高昂說道：「小擦傷，不礙事，等晨操結束后回去拿我給你的止血粉重新包紮一下就行了，早飯後在門口等我，我帶你上山採藥。」

「是。」高昂趕緊答應。

他知道陳問山準備開始教他醫術了，這是早就說好了的事情。

半個時辰之後，一如既往非常沉悶的晨操終於結束了，眾人即刻散去，高昂則拖着相當疲憊的身體，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向廚房走去。

他是伙夫，必須要趕緊準備好柴火、洗好菜和燒好水等等，等廚師來做飯。

高昂才走了幾步，陰魂不散般的田達就湊到他耳邊狠狠的說道：「高昂，今天算你走運！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趕你出鏢局，到時候，你就要繼續去當你的小乞丐了！哈哈！你也別想陳鏢頭一直護着你，他的家又不在合安城，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只要他一離開，就有的你受的！你這種廢物，一生都無法習武，終生都是廢物，沒有半點希望！」

高昂停了下來，冷冷的看着田達好一會，然後突然露出輕蔑的笑容道：「田達，我說你蠢好呢，還是說你傻好呢？你把我趕出去，你不就一個人要干廚房所有的活了嗎？不過，從今天起，廚房的活我只干一半，另一半你愛干不幹，你如果不幹活導致鏢師們沒飯吃，就算我被趕出去，你也不會好過。還有，我告訴你，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和那老廚子、蔡管事暗中做的那些破事。」

說罷，高昂伸手拍了拍田達的臉，哈哈大笑着，然後提起木桶去提水了。

「你！」

剩下田達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然後咬了咬牙也趕緊跑向廚房。他還真怕高昂只干一半的活害得鏢局的人沒飯吃。他在廚房夥同廚子管事撈了不少油水，比高昂更怕被趕出去。

只不過相當鬱悶的田達卻也不知道，大笑着離開的高昂其實比他更鬱悶，田達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高昂無法習武，無論心性多麼剛強，一輩子始終都是個廢物，一輩子都沒有希望。

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中，手無縛雞之力，心中縱有凌雲志又如何？

所以高昂雖然仰頭大笑而去，但眼中卻毫無得意之色，全是痛楚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