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真假欽差（十二）
法素長老啥也沒說，轉身緩步往寮房而去。
孔武與鄭老二緊隨其後。
在高高矗立的城牆下，一排土坯寮房顯得分外矮小。
煞白的月光下，只有一扇窗戶里透著微光，以至於人要是不留意的話往往都發現不了。
屋子小門小窗，孔武人高馬大，所以只好站在門檻外手抓門框探著腦袋向裏邊張望。
寮房內燈光昏暗，陳設簡陋。
兩榻一桌，床榻佔去了小屋子的大半空間，地上勉強容得下三兩人立足。
窗前一張小得不能再小的木桌上靜靜地卧著兩隻空缽。
木榻之上，兩個小和尚像受傷的蛆蟲一樣蜷縮著身子，抽搐呻吟。
孔武仔細端詳，他們額頭上青筋鼓起，汗水濕透了麻衫，四肢不時打顫。
見此情形，他這個大老粗居然心生惻隱，不禁在心中納悶起來：
這倆可憐的小和尚莫不是被人在飯食里下了毒藥？
他如此做想時，只見法素長老慈眉善目，用手指輕觸二人的額頭，不慌不忙道：
「阿彌陀佛，看來這倆孩子被驚嚇得不輕啊！」
「師父，師兄他們還有救嗎？您一定要救活他們啊！」
緊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和尚苦苦哀求。
法素長老一聲未吭，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葫蘆，小心翼翼從裏邊倒出兩粒丹藥，一人一粒塞進兩人口中。
小和尚見此，連忙施禮致謝：
「師父，您真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法素長老嘴角微微一笑，道：
「法律，不得妄言，好在他倆只是受了點驚嚇，並無大礙。方才為師已經為他們餵了丹藥，只要好好歇息，性命還是能夠保住的！」
孔武疑惑不解地問：
「長老，你說他們被驚嚇著了。孔某想不明白，是啥能把倆大活人嚇成這樣？」
「呵呵，」法素扭頭瞟了孔武一眼道，「當然是死人，掛在樹上的法緣——他們的師叔，昨晚是他倆最先發現他的。倘若是孔校尉你半夜三更遇到有人懸樑自盡，伸著舌頭瞪着眼睛看着你，你難道不會被嚇得失魂落魄嗎？」
「嗬，怕鳥怕，孔某不是沒上過沙場，還會怕個死人嗎？」孔武嘿嘿一笑，晃動着大腦袋。
「哈哈！懸樑自盡？」
鄭老二冷笑道：
「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長老最好不要這麼直截了當說啞僧師傅他是自殺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法素老和尚抓起掛在脖子上的一串大念珠猛搓了起來，旋即鬆手，轉身向鄭二施禮道：
「貧僧所言，為親眼所見，本寺僧眾皆可以作證！」
「哼，老禿驢，你就等著最後的結果吧！」
鄭老二轉身出門，扔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孔武急了，趕緊喊：
「鄭兄弟，你要去哪裏？」
「找我妹夫去！」
鄭老二頭也沒回，徑直往寺院門口而去。
「等等，我也去！」
孔武急了，顧不得向法素老和尚打聲招呼，就追了出去。
「務必給勞資看好寺院大門，一隻鳥也不能讓飛出去，更不能讓飛進來！重要的話說三遍，你滴，記下了沒？」
鄭老二向手下幹將趙狗剩再三叮囑，趙狗剩卻提醒他：
「頭兒，楊總管臨走不是叮囑過要我們守在這兒，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離開嗎？你莫非要擅離職守？」
鄭老二並非真的忘了楊總的安排，只是妹夫找不見，他這心裏慌得厲害。
「楊總的將令鄭某豈敢違抗？可是兄弟，情況特殊，實話告訴你吧，我妹夫他不見了，我必須得將他找回來！」
「弟兄們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走了，萬一有個情況，弟兄們扛不住咋辦？」
趙狗剩說的不無道理，鄭老二猶豫了。
孔武一把拽住鄭老二的胳膊，道：
「鄭老弟，既然你答應了人家楊總管，就應該信守諾言堅守在這裏。你鄭老二的妹夫就是我孔老二的妹夫，找他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不必為難了！」
「多謝孔兄，你辦事我放心。可兄弟我若是不能親自去，這心裏終究慌得難捱！」
趙三在門外等候多時，見孔武在門口遲遲不出來，便湊過來。他向孔武建議：
「大哥，這有何難？我趙三帶幾個攢勁兄弟留在這兒頂替鄭兄弟值守便是，保准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孔武轉念一想這倒是個好辦法，於是同鄭老二商量說：
「兄弟看這樣行不行？我手下這些弟兄，個個都能以一當十，不如讓王大愣他們幾個留下幫你手下的弟兄們守住這裏，咱一起去找妹夫，如何？」
「這樣好啊！」鄭老二舉雙手贊成。
他手下兄弟覺得這樣既不耽誤正事，又能照顧到兄弟感情，也就勉強同意了。
對此趙三卻有些想不通，明明是自己毛遂自薦提出留下來的，可孔大哥為啥要留下大愣？難道是自己辦事他不放心？
他忍不住問孔武：「大哥，為啥不讓我趙三留下？莫非趙三不如他大愣！」
孔武笑道：「都是好兄弟，哪個留下不是留下？莫非你趙三不願跟着孔大鍋我跑腿！」
趙三沒想到平日裏最不善言辭的孔武，一句話居然能讓自己無言以對，只好默默跟着他。
事不宜遲，孔武向王大愣叮囑一番，便帶着其餘人馬同鄭老二一起往金城奔去……
「孔兄，你說我——噢，是咱妹夫，他會不會出啥事？」
鄭老二打馬緊追着孔武的馬屁股，在馬背上喘著粗氣喊著問。
孔武扭頭回答：
「天曉得！不過本校尉說過的，咱妹夫福大命大造化大逢山什麼遇水什麼——趙三，這話是咋說的，你瞧我這腦袋被驢踢了似的居然給忘了！」
「大哥，你說的應該是逢山劈路遇水搭橋逢凶化吉絕處逢生吧！」勾頭納悶的趙三如夢初醒，趕緊幫他孔大哥將話說圓滿。
孔武欣然道：
「對對對，咱妹夫那是福大命大造化大遇山搭橋逢水劈路逢凶化吉絕處逢生，不會有事的！對了，他手裏還有我孔家祖傳的承影寶劍，他身邊還跟着小東子與胡姬榴花，——你可別小瞧那榴花，幹掉倆壯漢不在話下！」
孔武的話逗得馬背上的兄弟們哈哈大笑，鄭老二卻更加憂心忡忡了。
對於那個胡姬榴花，他壓根沒什麼好感。當然小東子的能耐他也不是不清楚，身體單薄沒有武術跟着妹夫只能是個拖累。要是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向他阿姊小西子交待呢？
鄭老二沉默不語，大夥兒耳畔只剩下呼呼的涼風與噠噠的馬蹄聲，都只顧著打馬馳騁，生怕跟不住隊伍被扔在這風聲鶴唳的荒郊野外。
夜裏行路出奇地快，不大一陣子，大夥兒已經到了金城門外。
「吁——」
孔武勒馬眺望，只見城橋高懸，城門緊閉，黑燈瞎火。側耳聆聽，城牆之內隱約傳來犬吠之聲。
「孔兄，咱按原計劃行動。我帶幾個兄弟去八道灣磚場，你進城打探吧！」
鄭老二心急火燎，匆忙同孔武告別，領了倆人直奔城西小路而去。
孔武發了幾聲口哨，等待着守城的人開門。
可是，過了好長時間，城門都沒有一點動靜。
「怪了，他奶奶的，這暗號為何失靈了？莫非他們這些守城的都睡死了！」
孔武耐不住性子開始罵娘了。
「額呵呵呵呵，原來是孔校尉！這深更半夜的，您這是從哪兒來到哪裏去呢？」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大夥兒驚回頭，只見已經被火把利刃弓箭圍成的圈子包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