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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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

藏玄青在門口停住了腳步,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似乎一條冬眠的蛇剛剛蘇醒過來一般。

因為那道門關得並不嚴實,而是還留着一條很小的隙縫,再加上那個說話的人聲音並不小,所以在門外的人幾乎都聽到了。這裏完全以藏玄青為首,她不動,其他的人也自然不動。

然而,等了一陣之後,卻沒有再聽見什麼聲音,裏面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藏玄青雙眸有恢復了那無神迷離的狀態,慕容菲把那變幻的過程看得仔細,心中暗道:果然是個會騙人的女人。

藏玄青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然後靠近門口的那個光頭保鏢便收到了指示,他似乎也是個聰明的人,他沒有魯莽,而是輕慢地推開了門,過程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接着藏玄青和慕容菲便看到,陳陽正側對門口坐在沙發上,他低着頭用手輕撫著玻璃酒杯的杯緣,從他的側臉可以看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正在微笑。

藏玄青和慕容菲竟然一樣,都只注意陳陽的表情,而對房間其他的人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而陳陽的直覺敏銳如狼,有人正在注視他,他的肌肉完全不用刻意去控制,就條件反射地微微繃緊,他豁然回頭,那眼神銳利狠辣如毫無感情的孤狼。

那些光頭保鏢剎那間看見這樣的目光,心臟似乎被什麼鈍器擊了一下,無端地生出一種恐懼的感覺。而藏玄青眼神依舊無神迷離,似乎一點都沒發覺陳陽目光中的陰冷狠辣;經綸目光平淡如水,毫無波動,依舊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般;最特殊的還是慕容菲,她對上陳陽的目光,眼前中詭異地生產幾條極其細微的血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到的詭異微笑。

這一切只是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陳陽看清是藏玄青等人,只在一瞬間眼神便恢復了斯文柔和,他站起身來,微微俯首低腰地鞠躬,「大小姐,經綸大師……」

陳陽半低着頭,角度剛好的看見藏玄青牽着慕容菲的手,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他想起了已經離世的臧天海。曾經他是臧天海最信任的人,他是臧天海不管去哪裏都會帶上的人,就如藏玄青到哪裏都會帶着經綸一般。他記得臧天海跟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而臧天海跟他說得最多的便是關於藏青玄的事。

臧天海曾無意間提起過,藏玄青從小都在家裏長大,一直到十五歲,他才第一次帶藏玄青出門。而那次是青聯會剛完全壟斷了毒品和軍火貨源,他是去跟其他幫會的老大談判的。臧天海就是牽着藏玄青的手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別人,這是他臧天海的女兒!

而如今,藏玄青是繼任青聯會首領位置之後,第一次出現在其他幫會老大面前,而她牽着慕容菲的手。

陳陽微微抬起一點頭,看向慕容菲,發現她臉上如往日一樣,毫無表情,而他記得自己剛剛一瞬間看見慕容菲的表情不是這樣的,難道只是錯覺?只是猶豫了三秒時間,陳陽便對慕容菲以下位者身份打招呼道:「慕容菲小姐。」

藏玄青和經綸都輕輕點頭應過,而慕容菲是第一次聽見陳陽如此稱呼自己,以如此的姿態。她記得之前自己和陳陽之間,都是互相不理會的,即使是面對面走過,誰也不會看誰多一眼。

慕容菲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和藏玄青牽着的手,突然明白過來,這就是藏玄青在出發之前跟她說的地位。她抬起頭跟陳陽對視了一眼,然後沉默著點了一下頭,表情依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藏玄青看見慕容菲如此的姿態,滿意地笑了,她沒想到慕容菲竟然能如此快地就適應了下來,她記得臧天海說過:一個人要時時刻刻能認清楚自己的地位,該低頭的時候就低頭,該高傲的時候就高傲,無關乎尊嚴,這只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而藏玄青卻不知道,慕容菲並未去在意陳陽對她是什麼樣的姿態,高高在上也罷,卑躬屈節也罷,她的回應方式都會這樣,因為陳陽對她來說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人。

而在這房間中,還有四個其他四個人,他們一直在靜靜地看着,卻不出聲,能讓陳陽如此的姿態對待,藏玄青等人的身份他們自然能猜出來。現今社會,能坐上黑道老大這個位置的肯定都是有頭腦的聰明人。

然而,他們即使心中知道,表面上卻還是裝作不知道,不懂聲色地看着。藏玄青的出現讓他們都驚艷了一下,然而他們都很快地收斂了自己的目光,讓別人知道他們注視的目光,卻感覺不到他們內心中的那種侵略性。現今社會,黑道的老大不僅要有頭腦,還需要時時刻刻知進退。

藏玄青牽着慕容菲的手,沒有多看那四個人一眼,便直接走向正對着門口的那空沙發位置,在本國的風俗習慣來說,正對門口的是主位。藏玄青坐下后,也順道把慕容菲牽坐到自己身邊。而經綸習慣了站着或者盤膝打坐,沙發並不適合他,所以他站在了沙發後面。

因為雙方都還未見過面,所以陳陽理所當然地擔當了介紹的任務。黑道其實是最講規矩的,而陳陽也深知黑道的各種規矩。雖然藏玄青是後到者,但是在這裏她算是主,所以陳陽先是跟其他人介紹了藏玄青的身份,「這位是我們青聯會的老大,藏玄青小姐。這位是經綸大師,這位是慕容菲小姐。」

人們常說,微笑是表達友善,拉近雙方距離最好的武器。然而,在藏玄青身上,卻並非如此。

藏青玄始終是面帶微笑,然而那微笑卻是讓人更有距離感,那微笑里沒有善意也沒有惡意,是一種沒有任何意味的笑。安靜微笑的藏玄青,讓人感覺就像是玉觀音像,那微笑有種很高深莫測的味道。

而在那完美到毫無瑕疵,精緻到輕易間便能顛倒眾生的臉上,那一抹刺眼的胭脂紅,卻讓人頗有觸目驚心的味道。

接着陳陽轉過來為藏玄青介紹其他的人,他先伸手攤開並指向上,從自己的方位諸位示意過去,中間沒有停頓地逐一介紹道:「這位是銀海投資,王釗則先生;這位是正德武館,林翔東先生;這位是丹青戲曲友誼會,周慶磊先生;這位是極限飛車俱樂部,董睿朝先生。」

從陳陽的口中說出的是一個個正正經經的名字,要是一個不懂其中門道的人在這,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個友好的商業聚會,然而在場的人都知道,那些什麼投資公司,什麼武館,友誼會,俱樂部,只是他們組織對外的外衣而已。

現今的黑道和十幾年前不一樣了,黑道早過了一有衝突就派出幾百人互相砍殺的年代。以前的黑道幫會一般都會起個任誰一聽就知道是黑道幫派的名字,而且作為老大的人肯定要有那麼一兩件傷人性命的案底,只有這樣才足夠地威名。

而現今的黑道幫會,除了青聯會這個特殊的存在,哪個黑道幫會的名稱哪個不是正正經經的,哪個不是有正規的營業執照的,哪個幫會的老大不是案底洗得清清白白。

藏玄青隨着陳陽的介紹,逐一帶着微笑點頭示意,而暗中她也在觀察著這四個人。這四個人都是H市內極有分量,在H市能說得上話的人。

看見這些人,藏玄青突然有些感慨,她記得這裏除了年紀最大的周慶磊是在臧天海帶她第一次出家門見過的之外,其他幫會的大佬都已經換了人,而且聽說那些被換下去的人全都不是自然死亡,都落得了個不得善終的後果。

在H市當然不止這四個黑道幫派,但是能有資格跟青聯會談話的,也只是這四個幫派而已。H市黑道幫派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座金字塔,而頂端就是由青聯會和這四個幫會組成。

在藏玄青和他們客套寒暄過後,她作為這次黑道聚會的主人,首先開口道:「這次請各位大佬過來,除了和各位認識一下之後,還有的就是,希望各位知道,以後青聯會和你們談事情的是我,藏玄青。除了這個之外,其他的還是按照我爸爸之前定下的規矩,一切照舊。」

藏玄青這話一出,其他四個人就齊齊地皺起了眉,其中一個人說道:「藏老大,一切照舊的話似乎有點不妥。不知道藏老大是否知道,以前能和我們平起平坐的流金酒業,郭士強,已經在上個月被不知道什麼人做了。按照以前的規矩,貨是我們五個人分,而現在郭士強的那一份……該怎麼分?」

說話的是銀河投資的王釗則,他大約四十歲左右,西裝筆挺,頗有成功商人的味道。他這話一出,其他三個人沒有接話,卻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向陳陽那邊隱晦地撇了一眼。

一個月之前,郭士強離奇地死在保安嚴密的家中,喉骨被人直接以暗力捏得粉碎,在場的人幾乎都能猜到,在H市裏能做到這個的,除了精通詠春拳,善使暗力的陳陽之外,還有誰能做到。

雖然都知道郭士強的事是誰做的,但是在場誰也不會說出口,不說青聯會,就單說一個如狼的陳陽,也不是他們輕易想惹的。而此時的陳陽,在為藏玄青等人介紹完之後,就一直低着頭,撫摸著玻璃酒杯的杯緣,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來。

藏玄青裝似剛想起來的模樣,嫵而不媚的微笑間,神態半真半假地說道:「哦,對了,我差點忘記了,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好像少了那麼一個人。死了啊,真是可惜呢,是誰下的手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從梵老那邊得到消息,好像郭士強去找過他,至於是說什麼事,梵老卻沒有告訴我。」

在場的人都不傻,能領會到藏玄青話里的意思,郭士強的死,就是因為他避過了青聯會,獨自去找了梵老。四人都沉默一會,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瞭然地點了點頭。

在利益上面,對面的四位大佬,不管他們之前有什麼的恩怨,現在都是綁在同一條線的螞蚱,而跟他們相對的便是青聯會,藏玄青。第一句話是王釗則說的,而他當然不願意在青聯會面前做出頭鳥,於是他把目光很明顯地在其他三位大佬之間循視起來。

「郭士強的那些場子不知道藏老大有沒有興趣?」

第二個說話的正德武館的林翔東,他年紀看起來和王釗則相差不遠,但從身板來說卻比王釗則強壯多了,緊身的T恤上衣下面,肌肉緊繃鼓起,的確有點武館師傅的架勢,然而藏玄青卻可以輕易看得出來,這個人算不上是個練家子的,空有肌肉而已。他的聲音比較粗比較響,說起話來在這間房間里就然有點迴音的效果。

藏玄青想都沒想,就很隨意地擺了擺手道:「他的場子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分,我青聯會一份都不要,只要幾位大佬分好了之後,知會我青聯會一聲就行了。」

對面的四位大佬聽見藏玄青的話,對視一眼沉默著點了點頭。其實在得到郭士強被人做掉的消息之後,他們就事先拋開青聯會商量好怎麼分了。青聯會從臧天海時代開始,地盤始終是只有向陽街這一片,從來不擴張也不收縮。

然而,他們始終是顧忌著青聯會的,而且郭士強的那些手下也在互相爭奪著,所以他們就乾脆先放着,等知會過青聯會之後再行動瓜分。

見他們點頭,藏玄青繼續說道:「貨的總量是爸爸定下的,從來沒變過,而我也不打算變,郭士強的那份你們先商量好,然後一樣知會了就好。」

藏玄青這樣的決定,其他四位大佬自然沒有意見,皆是答應了下來。至於怎麼分就是這次聚會散了之後的事了。而藏玄青微笑着,眼神卻是冷冷地看着他們,心中盤算著:最好讓你們爭個你死我活,到時那貨就可以斷了,畢竟梵老年紀不小了,該是要好好休息的時候了。比別人先死三年,就多休息三年啊……

就在這個時候,陳陽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陳陽看向藏玄青,見藏玄青點了頭,才接起了電話。

「說!」陳陽接通電話,頗為冷酷地說了一聲,能猜想到打電話來的應該是他的手下。

藏玄青,慕容菲和其他四位大佬都注意著陳陽打電話時候的表情,不同的只是藏玄青和慕容菲看得光明正大,而其他四位大佬看得比較隱晦而已。他們都注意到,陳陽的眼睛突然眯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狠辣,他沒掛電話,就看了看其他四位大佬,然後對藏玄青說道:「大小姐,有老朋友來了,重案組,楚秋。」

四位大佬同時皺眉,神色卻不見有任何慌張,因為他們都是案底洗得乾淨的人,沒有任何把柄在警方手裏,而且要真有把柄在警方手中,他們也不能在大佬位置上坐穩。不管他們暗地了做了多少壞事,至少在表面上來說,他們都是一等一的良民。

經綸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地站在藏玄青背後,如一座雕像一般,無動於衷。慕容菲一樣面色冷酷依舊,只不過她的一隻手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腰間,藏在那裏衣服底下的追蹤定位儀器早在出門不久后打開了。

藏玄青臉上也沒有任何驚慌,反而是略帶興趣,微笑晏晏,竟然略帶着一絲純真的味道:「哦?之前常聽爸爸提起這個人,我倒是很有興趣。」然後她轉過頭看着四位大佬問道:「四位老大,陪我見見這位爸爸經常提起的老朋友如何?」

四位大佬都沒有任何意見地點頭,他們都沒有任何案底,而且此時退卻的話,反倒會在其他人眼中落下個膽小如鼠,沒擔當的形象,以後就很難再混下去。

藏玄青得到他們的同意之後,向陳陽點了一下頭。

陳陽接到藏玄青的指令,對着電話說道:「不用攔着他們,直接帶他們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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