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 終是圓滿（三）

說完，他又覺有什麼地方不妥，忙不迭的又施術封了玄卿的口鼻。

站在陣外的奼紫見此，不由笑得前胸貼後背，拍著寂夜的胳膊道：「看見了沒，看見了沒……沒想到堂堂洛安神尊竟是個怕近女色的，哈……」

寂夜轉過身，看着奼紫似不忍道：「你很開心？」

「嗯。」奼紫點頭道：「難道我不該開心嗎？」

「沒有，」寂夜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林間冷香四溢，拂面而來。

「走罷。」奼紫頗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逗你的，時辰不早了，鳳凰他們還在等我們，我們還是早點走罷。」

說完，她拽過寂夜的袖袍，朝着玉弗走去。

玉弗一直站在原地，見到兩人回來，忙問道：「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你……」

奼紫與寂夜走到玉弗的面前站定，小聲問道：「你真的想好了要與我們一起走嗎？」

畢竟，神妖殊途，他這一走，可能就永無回頭之日。

「嗯。」玉弗毫不猶豫道：「我想好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可是……」奼紫頓了頓，才道：「我們可是神界口誅筆伐的妖魔，你就不怕與神界為敵嗎？」

「不怕。」玉弗直接明了地道：「我本是為你而來，既然你與夜兄都不是神界之人，那在此處，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畢竟，他已經等來了自己想要等的那個人。

「嗯，那我們便走罷。」奼紫點了點頭，袖袍一揮，就帶着二人到了玉山山腳之下。

「聖尊……尊上……」

三人才剛一現身，便聽鳳翊梧那熟悉且略帶興奮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如何了？」奼紫正了正神色，看向鳳翊梧問道。

鳳翊梧戀戀不捨的看了看寂夜，這才回答道：「聖尊放心，神界與我們已處對立之勢，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而且……」

「什麼？」奼紫微微皺了皺眉。

「而且魔帝那個老糊塗將九重天攪的天翻地覆，讓玄磯根本無暇他顧，」鳳翊梧嘿嘿一笑，掩嘴道：「或許此刻的他正躲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氣的直跳腳呢！」

「呵……」奼紫聞言輕笑一聲道：「嗯，如此甚好，你去整點兵將，我們準備回去罷。」

「那……」鳳翊梧遲疑道：「若是神界的人攔路怎麼辦。」

「放心罷，今日他們不會，」奼紫胸有成竹道：「而且有師傅他老人家攪動風雲，玄磯不敢輕舉妄動。」

「是。」鳳翊梧應聲，看了眼寂夜道：「那聖尊，尊上，臣就先告退了。」

鳳翊梧一走，寂夜神色動容的走了過來，伸手替奼紫撫平眉眼間的摺痕，略帶心疼的道：「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他看得出來，如今的奼紫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辯世事,不分善惡的天真少女了。

就好像這三萬年的距離一直是跨在他們之間的鴻溝，他回不去，也挽不回。

奼紫聞言身形一顫，卻是背過身去，不敢與寂夜的眸光對視。

「寂夜……我……」她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有些苦，註定只能埋在心底，不能與他人言明。

「我知道。」許是看出了奼紫的難過，寂夜深邃的眸子突然染上了兩分暖意，道：「我們先走罷。」

「好。」奼紫輕輕應聲，拉過寂夜的手，道：「我們先走。」

回頭看了看玉弗，道：「玉弗，我與寂夜先走一步，你等會便與鳳翊梧一起撤回冥界罷。」

「好。」玉弗雖是不情願，但他看得出來，久別重逢的兩人像是有話要說，所以，他選擇了成全。

奼紫與寂夜兩人很快駕雲離去，出了神界。

「是花主……花主他們出來了。」

寂夜與奼紫的身影才剛出現在雲端，便聞落青的叫嚷聲在前方不遠處響起。

寂夜笑道：「看來阿紫你如今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將才。」

「嗯，」奼紫傲嬌的揚起下顎，道：「那是當然。」

「呵呵……」寂夜無奈的搖了搖頭，與她一起落在了眾人眼前。

「見過花主，魔尊。」整齊劃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擲地有聲。

「嗯，如何了。」

子沐，子兮一干人等都與落青他們匯合在了一處，奼紫眼皮輕抬，不著痕迹的從幾人身上掃過，淡淡問道。

落青喜道：「花主放心，神界至今也沒有人從這裏出來。」

「嗯，很好。」看了看不遠處那一群黑壓壓的鬼兵，奼紫吩咐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罷。」

算算時辰，出來已有三日之久，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是……」

眾人朝着奼紫與寂夜躬身作了一揖，這才領命退了下去。

回到冥界，奼紫又馬不停蹄的丟下寂夜，召見煉辭，與他商量並處理了冥界近日來發生的幾件大事，這才作罷。

入夜，鳳翊梧與玉弗等人才從神界回來。

為他們在冥界安排好住宿事宜，已是夜深人靜之時。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彼岸殿，奼紫才發現寂夜正等在殿中。

「寂夜，你怎麼在此。」跨過門欄，奼紫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過去，在桌案前坐下。

寂夜端坐在桌案前，一襲紫袍瀲灧，面容妖冶邪魅，似斂盡風華般，在殿中夜明珠的輝映下，無端多了幾分魅惑之態。

「回來了。」他輕抿唇角，執起桌上茶盞替奼紫斟滿，遞給她道：「喝杯茶，醒醒神。」

「嗯。」奼紫二話不說就接過杯盞，一口飲盡。

「忙了一天了，累不累。」看着白日還好好的奼紫，回來之後，眉宇之間就突然生了幾分疲憊，他不緊感到心疼。

下意識的伸手去探奼紫的額心，輕輕摩挲，道：「看罷，不過半日未見，就是這般遭人心疼了。」

「我沒事。」奼紫不自在的挪開了視線，別過頭道：「這算什麼，剛衝破彼岸花海封印出來的時候，冥界堆積了三萬年的事務可都是我一人處理的。」

「封印？！」寂夜微微錯愕，問道：「什麼封印。」

「你可能不知道吧。」奼紫默了默道：「當初在伏魔台之時，你為救我而殞命，後來，我以冥界禁術，以命換命，換你重生，卻沒想到，你還是被洛安封印在了玉山之巔。」

「那你呢？！」寂夜迫不及待的問道，黝黑深邃的眸子裏已隱隱有了幾分擔心。

「我……」紫眸暗了暗，奼紫忽然低下頭，吸了吸鼻子道：「本來是死了的，不過……冥王哥哥為了救我，便去求了西天佛祖相救，以百世輪迴換我重生，臨走之際，為了讓我安心修鍊，便將我封印在彼岸花海三萬年……」

「我……」寂夜聲音顫抖道：「對不起。」

杯盞在他的手中化為碎片，將他的掌心割破，頓時血流如柱，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一字一句道：「是我來晚了。」

他若知道當年會發生這麼多的事，他定不會選擇將奼紫丟下，自己先走。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他已別無選擇，唯一能做的，便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彌補她。

「不……」奼紫搖頭眸光濕潤道：「這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洛安……」又或者是怪她自己。

若不是因為她，神魔大戰就不會來的那麼快，人間難民屍骨也不會堆積成山。

「阿紫……」寂夜目露心疼道：「你真的就那麼恨洛安嗎？」

「恨……」奼紫神色突變，陰鷙道：「怎能不恨。」

「可是……」寂夜不安的抬起頭，突然就撞見奼紫那雙幽深的紫眸里。

不諳世事的天真彷彿還在，只是人變了。

「沒有什麼可是。」奼紫站起身來，道：「若是放在三萬年前，我還可以笑着說沒關係。可是……冥王哥哥的百世輪迴之苦，是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你見過墨離了……」聽到奼紫提起墨離，寂夜只好快速轉移話題，問道。

「嗯……」奼紫點頭，語含悲戚道：「我……就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卻無能無力。」

那種揪心的疼痛就像是要深入她的骨髓一般，每每想起，空蕩蕩的心口總是疼得無法自抑。

「阿紫……」寂夜站起身，幾步走到她的身後，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溫柔道：「放心吧，以後有我在，沒人再能拿你如何……」

「寂夜……」奼紫轉過身，將頭埋入寂夜的懷中，伸手回擁住他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想你……」

多少個午夜夢回，她唯一怪的，就是自己為什麼當初要舍了他與墨離而隨洛安去了神界。

「我知道。」寂夜輕拍她的後背，輕聲細語道：「放心罷，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了。」

「好。」奼紫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不由將腦袋埋得更深了。

奼紫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寂夜一點也不知曉，待他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之時，輕微的憨睡聲已經在耳畔悄然響起。

他將奼紫打橫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之上，細心的替她掩好被角，坐在榻前看着奼紫那張連睡覺都不安的臉，心中痛色不由再起。

小心謹慎的替她把眉宇間的那絲摺痕一一撫平，他才放心的安穩靜坐在床榻前，盯着她那張睡熟的臉出神。

恍然想起奼紫白日在玉山之巔所說的毀容之痛，他又心疼的伸手撫上她的臉，好半晌，才輕輕呵氣，喃喃自語道：「對不起……是我回來的太晚了。」

……

夜色漸深，殿外長廊上的燈光漸漸拉長，透過大開的殿門投射了進來。

寂夜靜坐在床榻前，久久不願離去，妖冶邪魅的容顏好似因為這三萬年的沉睡而少了幾分鋒芒畢露。

過去那個一舉一動都叫人心生膽怯的寂夜像是已經變了一個人，嗜血的眸子裏竟也生出了溫和之色。

周身的殺戮之氣好似被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再也沒有昔日的半點睥睨天下之勢，仿若現在坐在床榻前的，只是一個容顏俊美，深懂魅惑之術的妖魔。

時辰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殿外忽然傳來鳳翊梧的聲音，寂夜才依依不捨的起身，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在她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吻，這才悄然起身離去。

輕輕合上殿門，寂夜剛轉過身，就儼然成了另一副模樣。

「尊上……」鳳翊梧作揖一禮，氣宇軒昂的眉眼間似難掩喜色。

寂夜淡淡掃了他一眼，輕聲道：「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