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曉青 沉默之下暗流涌動

過了一個星期，麥可從湖南回來了。按照王曉青的性格，以前如果發現麥可背着她做什麼事情，她會大發脾氣，轟轟烈烈地鬧上一場。學生時代，如果室友們發現王曉青每天一下晚自習就準時回家，就會知道王曉青和麥可鬧彆扭。她只要一鬧彆扭，選擇的方式就是回到女友們身邊，直到她自己開始思念麥可。又或者麥可想盡各種辦法讓她回心轉意。

到了深城，或許是因為工作太忙，或許是因為周圍都是陌生人，大家都各自忙着賺錢和生活，沒有多少人會關注另外的人微妙的情緒，日常的生活。王曉青就算是和麥可發脾氣，局外人可能也沒有多少人知道。

就像這個周日，知道麥可要回家了。王曉青儘管沒有多少精神迎接他，還是去超市買了點大骨頭，按照平常同事教的做了份排骨湯。又在超市裏買了幾盒配好的菜，用電飯鍋做了點米飯。麥可出差回家向來冷鍋冷灶，兩個人如果碰到一起就會一起去吃下小館子。如果王曉青還在加班，大家就各搞定各人的。所以這次麥可回家，看到王曉青在廚房忙碌，大為驚訝。

他剛放下行李就對王曉青說：「我來，我來，你忙着做什麼呢？去樓下吃潮洲粥就很好呀」。

王曉青不語，心裏想的是我已經喝了一個星期的湯，總要換點花樣吧。但嘴上她卻說的是：「反正我在家已經躺了一個星期了，起來做點事也好。」

兩個人默默地吃了點東西，王曉青一個星期呆在家裏，身體一直不怎麼舒服，想和麥可撒下嬌，卻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麥可呢，回家經歷了一堆事，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如何說起。他知道王曉青的火爆脾氣，而且不管怎麼樣說，自己撒謊跑回老家卻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流產，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所以，他也不願意破壞兩個人這種表面和諧的氣氛，一切還是等上了床再說吧。

王曉青其實就等著麥可主動給她解釋呢。他不說，她也不想說，更加懶得說。

兩個人沒說什麼，洗洗直接睡了。王曉青剛剛做過流產手術，醫生說一個月都不可以行房事。儘管如此，麥可上床還是緊緊地抱住了王曉青。

從學生時代開始，他就知道，搞定王曉青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抱住她，再來幾個深深的長吻。兩個人在一起后，如果有什麼問題在床下解決不了，那就上床解決。如果一次床上運動解決不了，那就兩次來解決。

一番愛撫之後，王曉青拖了個長腔問麥可：「你是不是回家見高中女同學去了？」

麥可苦笑着答：「還真是去見高中女同學去了，也是去見現在的檢察官去了。」

王曉青不說話，等著麥可的回應。

原來，麥可緊急回家是因為他的舅舅出事了。

麥可的媽媽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舅舅是家裏的獨子，是麥可老家鎮上土地管理所的會計。麥可的舅舅非常老實，平時安份守已。但倒霉的是，那個鎮從鎮長、副鎮長到土地管理所所長都因為貪污被檢察院逮捕了。麥可舅舅作為土地管理所的會計也被一起抓進去了。這下，麥可的舅媽慌了神，只好來找麥可媽媽來商量。大家在檢察院派出所都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想來想去，參與麥可舅舅案子的一個女檢察官也是湘縣一中畢業的，看她年齡似乎也和麥可差不多大。

麥可媽媽打聽好名字，星期五下午就給麥可打電話，要他回來幫忙找檢察官救舅舅。麥可接電話的當兒，王曉青正在醫生辦公室里和醫生談話，決定星期六上午做手術。他很為難地和媽媽講：「王曉青明天要看病做個小手術，我能不能後天再回來？」他也不敢和媽媽講王曉青和他倆決定暫時不要孩子的事情。

麥可媽媽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曉青的病很嚴重嗎？」麥可就說：「沒什麼大不了。」

麥可能聽到電話那頭媽媽鬆了一口氣：「如果這樣，你還是回來吧。要是你大舅出事了，再也出不來了，那你大舅一家就散了。你大舅媽天天在家裏哭，我和你爸誰都不認識。你最好能回來幫下忙。你不要忘記了，你上大學時，大舅一下就給了你50元錢。」

「好好好，我明天就回來。」麥可深知媽媽是有恩必報之人，而且因為外公在解放前當過國民黨的保長，媽媽兄妹三人在文革中大受牽連，所以媽媽對困難的人特別敏感，特別願意幫忙。更何況這一次出事的還是自家哥哥，媽媽不僅認為她自己義不容辭要拿出所有的財力幫忙救人，她的孩子們也必須如此。

章家父子四人，長時間生活在章媽媽的如此理念之下，也自然而然認為別人有難必須衝上去，這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但是對王曉青怎麼交待呢？章麥可又要回家，就只能對老婆撒謊。說是公司緊急派他去湖南出差。

他回家這一周，帶了幾千元錢，主要就用來請高中同學們吃飯和唱K了。恰好主管案子的高中女同學一直都對麥可很有好感。兩人高中畢業之後多年未見，再見麥可時發現他已成長為一個頗有風度而且體貼的男人，自是好感倍增。兩個人當然也沒有什麼越界行為。麥可舅舅本身只是作為證人抓進去的，有了女同學的指點，麥可又找了辦案的主管檢察官，麥可舅舅在號子裏呆了幾天就出來了。麥可辦成了這麼一件事情，自然成了家裏人的英雄。

本來舅舅周四就出來了，麥可惦記着王青，想着也要周五趕回深城。但是舅舅出來之後，舅媽為他擺酒壓驚，麥可這個有功之人自然也要請；章媽媽好久沒有看到兒子回來，回來之後又東奔西走，非要留兒子再過一天，於是麥可就只能在周日才回來。

麥可在回來的飛機上已經想好了怎麼和王曉青解釋，當然還是要堅持自己回湖南處理公司的緊急事務。星期六星期天一直都很忙；又想着好不容易離家這麼近，還是回家看一下爸媽。正好回家時發生了舅舅被抓的事情，於是他就找自己的高中女同學幫了一下忙。結果真得成功地把舅舅從看守所里放了出來。

曉青回麥可老家時，舅舅一家對她都很是熱情。而且她也深知麥可媽媽的性格，麥可舅舅是她們家的獨子，備受呵護，儘管他是兩個妹妹的哥哥，但在家中他自然而然享有特權。以前，日子很苦大家都沒有多少錢的時候，麥可媽媽寧願自己和自已的孩子沒有好吃的好穿的，只要到了逢年過節都要準備好豐盛的節禮給哥哥一家送去。

王曉青還想問麥可一句：「你舅抓進去的時間也太巧了，正好你出差路過回家這事就發生了。」

王曉青真想說你要回家救你舅舅你就直接說好了，你幹嗎要去要拿那麼多的理由去和我撒謊呢？

但過去十來年的相處經驗讓她明白，男人是個面子動物。如果她真得那樣說了，她得到的回應要不是沉默，要不麥可如果真得撕開臉回答她：「對，就是那麼巧。」

那自己又該如何回應呢？所以，除了沉默，王曉青別無選擇，她既不能承認麥可所說全是真，也不想指出他的自相矛盾之處。

想到這兒，她拍了拍麥可：「睡吧，你也跑了一周了，明天我們都還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