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 那年天還是藍的

一切美好的時光，讓這對如膠似漆的年輕情侶流連忘返。

她也不知不覺進入了興奮夢境，夢見自己長出了五色翅膀，在藍天裏飛呀飛，真是快樂無比。

但很快，夏無塵的休假期就結束了。

也許，這是他的最後一次假期。

一對戀人終究還是要分開，快樂也總是很短暫的，沒有人能一直快樂。

某個陰雨天，他在外面等候喬伊娜，苦思冥想和艱難掙扎后，要在今天說出一切。

他也許有幾年都無法從軍隊里出來了，想去哪就去哪更是不可能，事實上，「泰坦計劃」實驗即將進入第三階段，他失去了自由，身體完全屬於軍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挺過下一個階段。

他必須要回去報到，實驗的關鍵節點要在他身上驗證，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一切順利，他還活着的話，後面有將近四年的臨床觀察期，也許是五年？

誰知道呢，沒人能確定。

因為在「泰坦計劃」里，他是被上百名頂尖學者關注的「零號實驗者」，作為一名忠誠的士兵，他不該打聽無權接觸的東西。

「零」的意義，在他看來就是未知。

還有一點，所有數據都是從他身上得來的，細胞變異的階段性數據只此一份。在他之前，軍方已經耗費了上百億經費，從基礎理論研究做起，經歷了數十年，橫跨幾十個相關研究領域。

但軍方在人體臨床試驗上，還從未得到過這種大規模的數據。

所以，當然沒人知道零後面的數字到底還有多少，人人都知道是如何開始的，但沒人能知道結果。

於是，他忍着內心的痛楚與愧疚，毅然選擇離開喬伊娜。

出於嚴格保密的原則，他沒有透露更多關於這實驗的種種，雖然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軍方的掌握中，為了滿足他的最後願望，軍方默認了他所作的一切。但在離開前，他告訴喬伊娜，軍方的整個計劃名為「泰坦計劃」。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名稱是軍方早在實驗初期就對外公佈過的，並不是那些神秘代號和混淆視聽的信息，所以他並沒違反保密原則。

「分手吧，這是最後的話了。」

喬伊娜紅着眼圈靜靜聽完夏無塵的講述，內心無比震驚！相對於她淺薄的閱歷來說，此刻，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所說的一切。

何況，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靜默無聲的兩人，她的眼中滿是晶瑩閃動，夏無塵也相對無言。

他眼看着高挑而柔弱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內心同樣波濤洶湧，但，他又能做什麼呢？

只能默默走向身後的車子。

顫抖的手已經拉開車門，但那條腿卻怎麼也跨不進去。

此後，他竟再也沒有主動出現過。

喬伊娜絕不是那種看似天真懦弱的女性，消失在茫茫人海后，無論他日後怎樣尋找，都找不回她。

兩年以後。

喬伊娜已經成為一名軍人。

隔着軍事基地厚厚的鋼化玻璃，她從幾十米外就認出了夏無塵，明亮潔凈的下層房間中，他身上帶着厚重的拘束具，黑髮被半圓形的遮罩扣住，然後一群穿白衣、戴生化面具的人把他架到一台特製的車上。

很快，有人在他的四肢戴上了精密設備，她不認得那種設備，單憑感覺像是某種合金納米探測器，安插在他全身的導管儀器和線纜複雜而有序。艙蓋合上后，像貨物一樣被機械臂吊起，安放到特殊的容器里。

「那就是他選擇的奉獻之路嗎？」喬伊娜不明白，他把自己獻給了怎樣一條道路？

她漠然看着沉重的機械門關閉，閃爍的燈光瞬間寂滅，心裏竟無比平靜，只是想着自己的打算——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見他。

真正的圍牆並不在軍事基地里，而是在她的心裏。

也許那時她真的沒考慮太多，這樣做的結局會是她想要的么？

這樣做到底為什麼？

難道，單純就是一種強烈的願望罷了？

嚴酷的訓練沒有讓喬伊娜退縮半步，所有課程預科成績都是第一名，矯捷的身手，敏銳、準確的判斷力，堅韌的意志力，鋼鐵般的肉.體，讓她破格准入軍方的特種行動小組。

幾年後，她被「行星理事會」下轄的一個wd的秘密機構看中，於是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教官。外表冷艷高傲，內中氣質無雙，標準的「冷美人」，所有男性學員都被她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氣質深深迷倒，赫赫有名的「女王教官」名號也由此傳開。

她有着常人的正義感和強大的察言觀色能力，外表的堅強，也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敏感。

日漸成熟的體態和剛健有力的身體，也在告訴周圍的人——沒想到吧！這就是我，喬伊娜·菲斯。

唯一不變的，可能就是對她心底里那個男人日漸深厚的羈絆。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這個男人保護了她最為脆弱的一面，成為保護自己的外衣。

因為過去的經歷，她選擇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荊棘之路。

也為了這個男人，她才毅然蛻變了曾經儒弱的自己，選擇了欣然躺在培養皿中，接受「泰坦計劃」對自己的基因做出改造。

在那個擁有鋼鐵般堅強意志，和鋼鐵般腹肌的清爽表面下，她依然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擁有粉嫩嫩的少女心。

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會流淚了，因為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她很確定，要像他一樣成為一名軍人，柔弱可不是喬伊娜的名字。

終於，某一天，她從上級主管處，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名稱——「泰坦計劃」，而此時，有關這個計劃的詳細內容已被陸續披露出來。

媒體大肆報道這個計劃的內容，風頭一邊倒的給與極低的評價，但他們的口水轟擊，主要還是圍繞着經濟利益相關問題和主導項目高層不為人知的動機激烈討論的。

不明真相的吃瓜民眾，要求停止實驗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原因是，這個耗費了幾十年，投入了上千億經費的研究計劃，讓普通人看不到任何對他們有利的東西。

高科技低生活，成為了那個時代的鮮明特徵，被某個神秘組織推波助瀾后，所有民眾激起了更大的反應，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沒人知道計劃背後隱藏的東西，軍方迫於輿論被迫關閉了幾個試驗基地，並封存了絕大部分機密資料。

此時，有很多神秘人物開始出入軍方高層的官邸。

所謂的提供資金支持、封鎖消息、建立外太空實驗基地等等設想層出不窮，甚至連在木星高空軌道設立無人單元，建造不受監管的實驗基地和新的培養皿設計圖紙，都已經擺在高層決策者的案頭。

似乎人人都想從這個計劃里分一杯羹，但人人都不想擔負責任，把所有該承擔的風險都一股腦推給「行星理事會」軍方。

遴選志願者，是軍方在極為隱蔽的措施下進行的，加入這個計劃成為實驗體，曾是喬伊娜必然選擇的荊棘道路……

那年天還是藍的。

那年她還是個純潔、無憂無慮的女孩。

那年「行星理事會」的艦隊剛剛被派往木星的高空軌道。

那年她還沒當上軍方特種部隊的首席教官。

那年她還不知道，自己未來要在冬眠倉里一睡就是400年。

那年她遇到了一個高大帥氣，但又有些憂鬱的年輕人。

他的名字叫「夏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