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04:花嫁(三)

番外004:花嫁(三)

三足金烏這個種族,不僅小心眼,還十分的爭強好勝。

東皇陛下在大婚後的第七日,才一臉春風滿面地出了寢殿。

當日前來皇極島觀禮的群妖早已經離去,皇極島上少了那些鬧騰的妖族族人後也再次恢復了寧靜。

日照宮的清華殿,在大婚那日就划給了妖皇帝俊做寢殿,這幾日裏,妖皇陛下便一直住在這裏。

清華殿外建了一個面積頗大的蓮池,在蓮池的中央還搭了一個水晶亭。

帝俊最喜歡的便是這座水晶亭,每日都要在這裏坐上大半日。

所以當東皇陛下找來的時候,妖皇陛下正好在亭子裏一個人下棋玩,而在亭子的走廊邊上,陸壓坐在欄桿上正在釣魚。

「太一叔叔————!」

當瞧見走來的東皇陛下后,陸壓雙眸一亮,立刻丟了手中的魚竿,然後興奮地朝東皇陛下揮了揮手,打招呼道:「您終於捨得出來了啊。」

話音還未落,東皇陛下沖陸壓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色,而後便聽陸壓慘呼一聲,噗通砸進了蓮池裏。

不看在蓮池裏掙扎的陸壓,東皇陛下不緊不慢地進入了水晶亭。

「兄長。」

帝俊一手捏著棋子,一邊抬眸沖太一意味深長地一笑,「弟妹她還好吧?」

太一聞言微微一囧,說實話,桃夭不太好,昨兒半夜暈了過去,到今兒早上都還沒有醒過來。

太一今日這麼跑出來,其實也是因為心裏着實發虛。

瞧著弟弟臉上的窘迫之色,帝俊瞭然地一笑,也沒再打趣弟弟,放下手中捏著的棋子后就沖太一招招手,道:「過來坐吧,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要同我說。」

太一聞言后這才斂了臉上的窘迫之色,假裝從容淡定地坐在了對面。

兄弟二人隔着小玉桌對面而坐之後,忽然又同時沉默地看着對方,原本想要說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當年那一戰實在太過慘烈,哪怕已經過去了一個多量劫,可依然在兄弟二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

相似的兩雙金瞳沉默地對視了片刻,最後還是帝俊淡淡一笑,率先開了口:「我以為那一次之後,便是你我兄弟二人的永別了,不曾想如今還能這樣坐在一起。現在想想,其實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也很不錯,當年我為何要一心想要去爭奪整個洪荒呢,還連累了你。」

「兄長不能這麼說。」太一眉眼一沉,俊美無儔的臉龐上帶上了一絲不悅之色,他認真而嚴肅地看着帝俊,沉聲道:「你我生於太陽星,從出生起便註定了是皇者。兄長你修的又是皇者之道,而我修的也是以力證道,當時洪荒各族混亂,為何我們就不能爭奪洪荒?而且我也並不覺得被連累了什麼,只要是兄長想要的,我必定會給兄長爭來。」

「你呀。」帝俊搖頭一笑,「一個多量劫過去了,你這脾氣還是同當年一樣。」

妖皇護短,惹誰都不能惹他的弟弟東皇太一。

同樣的,東皇也十分護短,只要是哥哥想要的,他就會不惜一切地去替哥哥得到。

太一的神色卻不以為然,「再說,即便當年我們不爭,巫族那群沒腦子的憨貨也同樣會爭。而且以巫族的蠻橫霸道,兄長以為等他們壯大之後會容得下我們嗎?與其等他們做大,還不如我們自己做大然後先弄死他們。」

帝俊啞然,以當年的情勢,的確容不得他們不爭。

「只可惜......」太一暗暗磨牙,「當年天道壓制着我,截斷了我證道的機會,否則當年我妖族又豈會同巫妖那些傢夥同歸於盡。」

「說起來,你如今成功證道是因為什麼?」帝俊突然好奇地看着太一,問道:「天道當年既然已經截斷了你證道的機會,為何你還能證道成聖?」

太一聞言神色一松,金瞳中多了幾分笑意,對於帝俊他從來都沒有任何的隱瞞,道:「這要多虧了通天。」

帝俊詫異地挑眉。

太一笑道:「兄長可還記得紅雲?」

「同五庄觀的鎮元子交好的那一位?」帝俊遲疑地問道。

「正是。」太一含笑點頭,「當年紫霄宮聽道,紅雲原本也是該坐在那六個蒲團上的一位,卻因為心性良善,所以便將自己的那個蒲團給讓了出去。最後道祖講道結束之後,雖然對通天他們賜下了鴻蒙紫氣,但卻也沒有忘記紅雲。」

「這事兒我還有印象。」帝俊也是點點頭,道:「不過聽說他挺倒霉了,雖然得了那道鴻蒙紫氣,可在剛出紫霄宮之後就遭到了洪荒修士們的圍攻,最後落得的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不錯。」太一道:「當年那些洪荒修士在圍攻紅雲之時,通天其實就悄悄藏在暗中看着,在紅雲身死的那一刻,鴻蒙紫氣從他體內溢出,通天趁那些洪荒修士們爭奪鴻蒙紫氣殺紅了眼的時候,將那道鴻蒙紫氣給悄無聲息地順走了。」

帝俊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着實沒有想到當年居然還有這麼一出,而紅雲的那道鴻蒙紫氣最後居然是落到了上清的手裏。

「所以......」帝俊目瞪口呆:「你能夠證道成聖,就是因為紅雲的那道鴻蒙紫氣?」

「正是。」太一莞爾一笑,道:「當年巫妖二族最後一戰時,我眼前兄長你隕落,便想與兄長同去。所以聚我全部的一擊,用東皇鍾砸碎了洪荒大陸之後,便也跟着自爆了道體。」

「太一——-!你......」帝俊駭然起身,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巫妖大戰之後,太一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他直到方才都以為太一是從巫妖大劫成功活下來的,這幾日來,鯤鵬還有白澤他們也從來都沒有同他說起過這事兒。

但太一的神色卻很是隨意,他淡淡地對帝俊一笑,道:「雖然當真我自爆了道體,卻留了一絲真靈在東皇鍾里,而東皇鍾在我自爆之前便託付給了通天。這些年來,通天一直替我保管着東皇鍾,直到我轉世之後再度蘇醒過來,通天將東皇鍾交還給了我,還將紅雲的那道鴻蒙紫氣也一併藏在東皇鍾內一起給了我。」

帝俊神色複雜地看着弟弟半晌,而後才跟緩了過來般,又坐了回去。

「當年你同上清交好,我原本還不太看好。」帝俊輕輕一嘆:「但沒有想到,最後卻是他出手幫了你。」

說着,帝俊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怎麼確定地道:「我當年同帝江同歸於盡,我自己是知道我是真的死了的,那日突然從太陽星上蘇醒過來,也着實懵了好一會兒。這事兒莫非也是上清出手相助?」

太一聞言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這事兒雖然不是通天做的,但也同他有着不小的干係,或者說若不是因為通天的話,兄長和我也不會再度回來。」

帝俊狐疑地看着太一,不太明白太一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上清做的,卻又跟上清有不小的關係,且還擁有着這般通天徹地的手段...莫非是玉清或者太清?

可帝俊認真地想了想,他覺得以玉清和太清那兩人的脾氣秉性,是絕對不會幫上清做這種事情的,可除了玉清和太清外,還有誰能夠這麼幫上清?

帝俊一腦門的官司,但太一卻不再準備同他解釋,而是轉了話題道:「我見兄長的修為似乎退到了大羅金仙初期,可是因為剛剛蘇醒所以還沒有找補回來?」

當年的帝俊在最強時期時修為也是即將到達准聖了,雖然比弟弟修為低,可也絕對沒有低的這麼沒譜過。

如今弟弟已經成聖,而他的修為卻退到了大羅金仙初期,這對於帝俊來說,是十分沒有面子的事情。

所以,當太一這話一落,帝俊的一張俊臉頓時癱了。

他癱著一張俊臉看着弟弟,木然道:「並不是,而是死過一次之後就修為大減,除非重新修回來,是不可能找補回來的。」

太一:「......」

當年的兄長就不怎麼愛修鍊,如今又修為大減,只怕他就更不愛修鍊了。

太一默了片刻,而後決定道:「從明日開始,兄長就去閉關修鍊吧,我監督你。」

帝俊:不——!他並不想要修鍊,也不想要太一監督自己!!!

「太一......」帝俊艱難地道:「你才剛大婚不久,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而丟下弟妹一個人啊。」

太一奇怪地看着他,「我只是監督兄長你,又不是要去閉關,並不會丟下夭夭一人啊。」

帝俊:「......」

「以前你是因為太古天庭有太多事情需要你親自處理,所以兄長不能長時間的閉關。」太一認真地道:「但如今卻不一樣了,兄長你已經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在閉關上面。」

「我覺得......」帝俊艱難道:「比起閉關,我還有一件要緊事兒要做。」

「什麼事兒比閉關恢復修為更重要?」太一一臉的不解。

帝俊一臉複雜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滄桑地一嘆:「太一,你是不是還忘了你有一位嫂子?你我如今都已經回來了,你嫂子她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如今你已經大婚,身邊有着道侶陪伴,可哥哥我不想做孤家寡人啊。」

太一被結結實實地噎住了,他還真差點忘了自己還有一位大嫂。

而他的那位大嫂,當年在兄長隕落之後,也隨同兄長而去。

不過......

太一默了片刻,然後在帝俊不解地目光中,慢吞吞地從乾坤袖裏摸出了一個玉盒。

而這個玉盒,則是當日他前去碧游宮迎親時,鴻鈞喝了自己的敬茶之後給自己的禮物。

當時他拿着接過這個玉盒的時候,就從玉盒上面感受到了一股極為陰涼的氣息,而這種極陰之氣,除了女媧就只有羲和才會擁有。

鴻鈞當然不可能給自己一份同女媧有關的禮物,所以玉盒裏的東西定然是同羲和有關。

不過因為大婚太忙,後面又在寢宮關了好幾日不出,所以太一一直沒來得及去看看這個玉盒裏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然而當太一將玉盒拿出來之後,帝俊的神色就變了。

連太一都能在握著玉盒時感覺到了那股極陰之氣,那同羲和最親密的帝俊也自然更為了解。

「這是......」帝俊不可置信地看着太一手中的玉盒,連話都哆嗦了起來,「...羲和......」

太一將玉盒放在了桌上,然後輕輕推到帝俊的手邊,道:「這是當日大婚時,鴻鈞在碧游宮交給我的。我沒有打開看過,所以並不知道裏面究竟是什麼,兄長你打開看看吧。」

帝俊哆嗦着手去拿,哆嗦了半天才將玉盒給打開。

而玉盒裏面,裝着的卻是一道完整的真靈,真靈的主人正是當年的妖后羲和。

羲和生於太陰星,如今她的真靈在這裏,那麼她的道體則很有可能就在......

帝俊猛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抓過那道真靈握在手中,或許是因為激動還是別的什麼,他有些語無倫次地道:「太一,羲和...太陰星你可去看過?我去找她,我去太陰星上看看。」

「兄長。」太一跟着起身,手輕輕按在了帝俊的肩頭上,「太陰星上我沒有去過,若大嫂的真靈在這裏,那麼她的道體極有可能就在太陰星上。你別着急,我現在就陪你一起去。」

「不。」帝俊搖頭,因為太過急切,所以語速較快:「你就留在這裏,羲和......我要一個人見她,這種事情你就別同我爭了,你才剛大婚,若就這麼跟着我跑了,等弟妹出來之後,你定然會被趕出寢殿的。而且我希望第一個去找到她,見到她的那個人是我,我可不想你跟着去打擾我們。」

太一嘴角一抽,他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不過被帝俊這麼一說之後,太一這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似乎是真不合適去當兄長和大嫂之間的那個大燈籠。

而且......

他家夭夭最多午時就會醒來,本來他如今就是戴罪之身,倘若夭夭醒來后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皇極島上了,將自己趕出寢殿什麼的卻是輕的,萬一氣得剛大婚就離婚什麼的,他哭都沒地兒哭去。

所以太一在琢磨了一瞬之後,當即慫了。

「那好吧,兄長你自己去太陰星。但不管你在太陰星上有沒有找到大嫂,兄長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帝俊斜了他一眼就大步往外走去,「必須能找到!!」

眼瞅著兄長火急火燎地化作一抹虹光直衝天際而去,太一這次微微一笑,低聲道:「嗯,必須能找到。」

「找到什麼?」

在蓮池裏掙扎了半天後又跑回去換了一身衣裳跑回來的陸壓正好瞧見自己父皇急吼吼地走了,他一邊疑惑地看了一眼天上飛快消失的虹光,一邊走進涼亭對太一問道:「太一叔叔,我父皇怎麼走了?他要去哪裏?」

太一如今的心情不錯,所以回頭沖陸壓和藹地一笑,「找你母後去了。」

「我母后?!!!」陸壓瞪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問道:「太一叔叔,你方才說什麼?我父皇去找我母后了?可我母后當年不是......」

太一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同父皇當年如何?我們都回來了,你母后難道就不能回來?怎麼說你母后也是生於太陰星,而太陰星卻是盤古的右眼所化。」

陸壓神色獃滯了一瞬,而後又激動了起來,「太一叔叔,我母后現在在哪裏?我也要去。」

「別了吧。」太一目光憐憫地看着他,「你父皇連我都不想帶着,又怎麼可能願意你跟着一起去?當年你纏着你母后的時候,可沒少被你父皇收拾過。一個多量劫過去了,你這是都忘乾淨了嗎?」

陸壓:「......」

這麼扎心的事情,他為什麼要記得!!!!!

可太一卻不會管陸壓是不是扎心了,他一邊拍了拍陸壓的腦袋,一邊唏噓道:「叔叔是為了你好,別去打擾你父皇和母后。等你父皇找到你母后,將你母后喚醒之後,他們會一起回來的。」

陸壓:「......」

父皇不把他這個兒子當親生的,如今連太一叔叔也不將他當親生的了嗎?

真是什麼話扎心,太一叔叔就專門說什麼話呀!!!

太一叔叔不再去管扎了心的陸壓,他繞過陸壓,朝水晶亭外走去。

「太一叔叔。」陸壓傷心地轉身,開口挽留道:「你就這麼走了嗎?你就不想陪陪小十嗎?」

太一叔叔詫異地回頭看來,「小十,你已經長大了,為什麼還要我陪你?你嬸嬸快醒來了,我得去陪她了。」

接連受到打擊的陸壓,嚶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太一叔叔變了,變的跟父皇一眼了,有了媳婦兒就都不要小十了。

哭唧唧的陸.小十.壓壓根就不會知道,他家的太一叔叔此刻是走得瀟灑,等回了寢宮之後,就會同他一樣,嚶地一聲哭倒在他嬸嬸的腳邊。

就算是最後委曲求全的變成了小肥啾企圖萌混過關,他家的太一叔叔也被他家嬸嬸給憤怒地砸出了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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