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杜十娘》

他居然想要用胡琴演奏？馬湘蘭一怔，柳如是已經拿着二胡，如同蝴蝶一般雀躍着飛下來：「公子請用，此琴乃小女子學琴所用，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臭丫頭春心萌動了！身為幽蘭館館主的馬湘蘭，很清楚館中每個人的小脾氣，別看柳如是看上去俠氣十足，實際上對自己的物件卻有着執拗的怪癖。但凡她的東西，外人想要摸一下都翻臉，更不要說拿在手中演奏了。

現在居然把自己視若珍寶的胡琴拿出來，給一個外來的男人演奏，這絕對是開天闢地頭一遭。連身為姐妹的卞玉京，都因為擅自動用柳如是的琴，被如是丫頭一頓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么！

好琴！前世看過那位老先生二胡演奏的小視頻，才讓孫銘愛上這種民族樂器，他甚至還花一萬多塊買來一把。不過那把琴跟手中這把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僅僅是一個尾音就讓前世那把自慚形穢了。

銘公子端坐揚聲道：「小生對情愛之事不甚了了，然則梁祝傳說還是知道一點的，這首曲子就叫做《化蝶》！」

二胡經典曲目不少，但是最經典的愛情故事，無疑是傳誦千年的梁祝啊。前世最顯赫的梁祝小提琴曲，那是在音樂史上留下大名的，只是眼下卻沒有小提琴，最合適的自然只有二胡了。

「綠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送深深愛，山泊永戀祝英台。同窗共度整三載，除夕一見兩無猜……」

悠揚的琴音婉轉的歌聲，幾乎是在剛剛進入到第一段的時候，就已經把全場吸引。李湘真怔怔看着對面的少年，以她專業的水準，自然聽得出這首曲子的優劣，這是大師級的演奏，更是神級的曲和歌！

他是怎麼做到的？柳如是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眼神迷離盯着演奏的少年，她萬幸自己獻出那把琴。能夠有機會演奏如此神曲，對一件樂器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夢啊！

「十八相送情切切，誰知一別在樓台。樓台一別恨如海，淚眼雙翅身化彩蝶翩翩花叢來。歷經磨難真情在，天長地久不分開……」

唯美！只有這樣的詞才能詮釋這首曲子，即便是垂垂老矣的十位評判，也都被《化蝶》中演繹的情愛感動了。已經不是一首簡單的二胡曲，而是一首詩一生情一段緣，大家紛紛真的看到一雙蝴蝶翩翩飛！

一個少年，把一段凄美愛情演繹到如此程度，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全然不知琴聲渺渺已然結束。此時徐文秀淚水打濕了衣襟，小丫頭被這個愛情故事感動了，更被孫公子的演奏吸引，原來他的琴技神乎其神呢！

也只有李定國，年紀尚幼不懂情愛呢，卻不妨礙他鼓噪：「好！」

少年這一聲，驚醒樓中所有人：「好！」

轟然叫好之聲不絕於耳，全場掌聲雷動，音樂是一種神奇的語言。不分語種不分貴賤不分教化程度，總是能在音樂之美中找到共鳴，如果沒有找到，那是沒有正確的切入點，而不是音樂的不是。

今天的《化蝶》，就征服了每一個人，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商賈名流，所有人都被殿堂級經典音樂洗禮。孫銘一再起身向各位作揖相謝：「小生獻醜，不是小生的歌好曲好，是梁祝的傳說感人肺腑，倒是讓各位先生見笑。」

叫好聲最響亮的，卻是主樓上的三女，顧眉生向孫公子豎起大拇指：「公子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小女子甘拜下風，第二場不用比了。」

直接認輸了？李湘真手扶琴弦，半晌苦笑道：「小女子從藝數年，得聞此曲方知，此前小瞧天下才子，奴家認輸便是。第三場還是要比的，卻非小女子不識時務，而是想要聽聞公子神曲，各位意下如何？」

瞧這丫頭多會講話，我認輸但是還想聽你的曲子，如此坦蕩的女子還真是俠氣十足。那十位評判一致表態：「此《化蝶》當為近年神作，縱然翻遍教坊司曲譜，也尋不得與之比肩之曲，孫公子才華非我等俗人可以評判的。」

好么，連評判都服了，最牛的莫過於此，不只是征服對手更是征服評判啊。孫銘再度向各位捧場的吃瓜群眾作揖：「小子僥倖而已，倒是湘真、眉生巾幗不讓鬚眉，讓小生靈感迭出，特獻上一曲《杜十娘》！」

喔！觀眾大嘩！《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是馮夢龍纂輯白話短篇小說集，《警世通言》中的名篇，八年前《警世通言》面世，曾經引發洛陽紙貴。現在孫公子要演唱杜十娘，顯然是向幾位歌姬致敬，哼哼！

沒來由的，徐文秀感覺心中不舒坦，小丫頭擦去腮邊淚水，原本沉浸其中的女兒心，瞬間被破壞掉。那傢伙好討厭啊，居然要為歌姬獻上一曲，什麼時候能為自己獻上一曲呢？

文秀姑娘居然有點小期待，僅僅是想到那種可能性，就已經讓她芳心雀躍了。李湘真向孫銘深深一福：「謝公子！」

謝什麼？謝我剽竊前世的經典么？孫公子沒有一絲的傲嬌，隨着琴音奏響歌聲緩緩流淌：「我獨自一人坐船艙，船艙里有我杜十娘，在等着我的郎。忽聽窗外，有人叫杜十娘，手扶著窗欄四處望，怎不見我的郎啊……」

原本一首女生獨白，被銘公子演繹的抑揚頓挫，大家彷彿看到一個絕世歌姬，孤零零枯坐船艙的畫面。馬湘蘭痴痴看着孫銘，這一刻女人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距，那個少年的身影瞬間幻化成另一個人的身影。

淚水順着面頰流淌，湘蘭館主很久沒有哭過了，即便被人威逼利誘欠下賭約，她也沒有掉一滴眼淚。但是現在卻完全控制不住，這首歌完全喚起她的共鳴，讓她想起若干年前的那個他。

對面的李貞麗一樣不堪，剛剛還咄咄逼人，似乎一切盡在掌控的媚香樓的樓主，這一刻變成了肝腸寸斷的小女人。哪一個女人沒有年輕過，哪一個女人沒有真愛過？只不過錯誤的時間遇上錯誤的人，愛情終究變成傷人最狠的刀！

「郎君啊！你是不是困得慌？你要是困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扶你上竹床。十娘呀杜十娘，手捧著百寶箱，縱身投進滾滾長江，再也不見我的郎啊……」